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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桃子醒后躺在木床上不愿起来,她想象着自己看见启明星落在了大岭山上,她盼望着自己的双手变成了鸟的翅膀,飞上了大岭山的峰顶。

山桃子正为自己的想象欢呼雀跃时,阿莎妮的叫唤把她从大岭山的山顶上拉了回来。阿沙妮赶着部落的山羊路过山桃子的棚屋。山桃子让阿沙妮搅了兴致,气得张嘴骂人。阿莎妮不怕山桃子耍泼皮,故意取笑她说:“山桃子,你莫要做梦了,我阿妈说她一辈子都冇见到过山神,细伢子休想见到?太阳都爬上东山岭上了,我们去山岭上放羊吧。”

山桃子不搭理阿莎妮,她噘着嘴一声不吭,又翻过身睡去。阿莎妮见山桃子不理不搭,知趣地追赶部落的山羊去了。

山桃子听着阿莎妮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在山岭上,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她跳下床,撒腿跑向山岭上,追赶阿沙妮去。

山桃子跟着阿莎妮在岭上放羊,她的心思像长了翅膀在大岭山峰顶上飞来飞去。

阿莎妮晓得,山桃子做梦都想上大岭山峰顶见山神。阿莎妮跟她不一样,她的阿妈话给她说,自打她的阿妈从小到大都不晓得山神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山都木客部落除了师公伊满外,谁都没见到过山神。阿莎妮听阿妈说师公伊满遇见过山神,是啊,他若没遇见过山神,他怎么能做部落的师公呢?

阿莎妮想起她的阿妈还说过,东山岭后面有一条小路可通向大岭山的峰顶,她告诉给了山桃子。于是山桃子爬到山岭上,手搭凉棚眺望大岭山峰顶。

阿莎妮喊道:“山桃子,野兽来了,要吃山羊了呀。”

山桃子转过身去,惊慌得手足无措。阿莎妮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山桃子生气了说:“阿莎妮,好哇,你这个搅屎棍、臭屎虫,你骗我。”

阿莎妮笑着说:“谁叫你老看大岭山的峰顶,好像野鬼勾了你的魂,你又上不去大岭山峰顶,气死你吧。”

山桃子说:“哼,我才气不死,你就等着吧,我有朝一日会上去的。”

阿莎妮问:“山桃子,你真的想爬到大岭山峰顶上去吗?”

山桃子说:“当然是真的,我不像你,胆小鬼。”

阿莎妮走到山桃子的身边,指着山岭上的一条小路说:“我阿妈说,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啊走,走过九个坳口,淌过九条溪河,翻过九道山梁,就可爬上陡峭的大岭山的峰顶了。”

山桃子把阿莎妮的话铭记在心里。一个星辉闪烁的黎明,山桃子仰望星空,她终于看见星光闪烁的启明星悄然出现在大岭山的峰顶上。山桃子一阵惊喜,她溜出部落营地,头顶着星辉踏上那条通往大岭山峰顶的小路。

阿福早上起来去叫阿姐,唤了好大工夫不听应声。辛土觉着蹊跷,走过去推开门,发现山桃子这个淘气包已不见了人影。

太阳已落山了,夜色开始落在山岭上,辛土依然没见着山桃子的影子。

天都黑尽了,山桃子死到哪去了?辛土嘴里狠狠地骂道,心里七上八下担心着。辛土去找阿莎妮打听山桃子去了哪。阿莎妮对她说:“山桃子上大岭山顶峰了。”

辛土听了心里怦怦直跳,她气得将阿莎妮骂了一顿:“你真是个傻女仔,晓得山桃子要去爬大岭山顶峰,怎么不告诉大人呢?”

阿莎妮的阿妈听到辛土骂阿莎妮,心里好不舒爽,她晓得阿莎妮犯了事,得罪了辛土。她一边责怪自家女仔不懂事,一边向辛土赔罪,还上前扇了阿莎妮一记耳光。阿莎妮受了一巴掌,哭着跑开了。

辛土请师公伊满拿主意。师公伊满镇静地坐在竹椅子上,淡然地对慌里慌张跑来的辛土说:“天生天养,命数在天,莫要担心,山桃子去了大岭山峰顶,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当夜,月亮挂在山岭上那棵老迈的酸枣树的枝丫上时,山桃子回来了。她回来时手中上拽着一根木棍,头发看上去像一团乱麻,额头上沾着血污,脸上布满了一条一条的血痕。

“山桃子,你太胆大包天了,女仔不可以上大岭山的顶峰,冲撞了山神,会招来祸害,阿妈早跟你说过,你的耳朵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阿妈辛土折断一根树枝,照着山桃子的屁股使劲抽打,狠狠地骂道:“看看你额头上脸上流出的血,血腥招引了山妖鬼魅,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阿妈我一辈子苦命了。”

山桃子说:“阿妈,山神跳下桃江救了我的命,我上大岭山峰顶去见山神,山神的心肠这么好,我怎么会冲撞了他,他怎么会祸害我呢?阿妈,我不怕鬼魅山妖和野兽,我手里握着这根木棍。”

山桃子说着抡起手中的木棍,猛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带着一股强劲有力的风声。辛土被山桃子的话呛住了,她张着嘴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阿福见阿妈抽打阿姐,吓得哭起来,他手里拿着金毛走到辛土身边说:“阿妈,阿姐出血了,阿妈莫要打阿姐了。”

辛土接过金毛,不由得惊叹:“福仔也要成鬼灵精了。”

她扯下金毛的金丝茸毛,贴敷在山桃子的伤口上。山桃子的伤口散发出丝丝凉意,转眼伤口就不再疼痛了。

山桃子说,她走到一处山谷,迎头碰见一只花豹。花豹挡住了她的去路,龇牙咧嘴瞪着她,然后朝她猛扑过来,吓得她脚打滑,咕咚掉山崖下了。幸好山崖不高不陡,还长满藤蔓。山桃子掉落山崖时,慌乱地抓住藤蔓,顺着藤蔓滚了下去。山桃子滚落时,一不小心绊倒了一个黄蜂窝。恼怒的黄蜂四处寻找惹事的仇人。山桃子趴在地上不敢动。黄蜂寻不着仇人,只好飞回去守护自己的巢窝。

山桃子抓着藤蔓,攀上了山崖。她惊奇地看见一只花豹垂头丧气夹着尾巴,一拐一瘸逃进了丛林。

辛土庆幸山桃子没落入花豹的口中,她长舒一口气,面向大岭山顶峰,举起了双手虔诚地向山神拜谢:“万能的山神,山都木客部落会记住你的恩赐,敬上野兽的头颅。”

山桃子说:“阿妈,师公伊满说过,启明星落在大岭山顶上时,山神就会从天上下来。山神又来救我了吗?我怎么冇看见山神呢?”

辛土说:“你还好意思讲,你刚才吹牛皮说,你可以用手中的木棍,杀死山妖和野兽,冇想到,你一见到花豹就吓得掉下山崖了。”

山桃子刷地脸红了,不好意思再问了。

山桃子遇到山神,捡回一条命的故事,不久在部落里传开来。山都木客的部落族人都说,启明星闪耀在大岭山顶上时,正是山神从天上下到凡人间的时候,其时山神就隐迹在他们周围,守护着他们。

“万能的山神啊!山桃子的命是你的恩赐!”辛土祭拜山神时感激地呼喊道,她忧郁的脸色告诉部落族人,山桃子给她带来的却是担忧和不安。

山都木客部落族人干活歇息时,拿山桃子的事闲聊,一个个都讲得天花乱坠,好像他们都亲眼见过。牛牯仔躺在树下歇息,竖起耳朵聆听鸟儿的歌声,他的眼神情里似乎藏着部落族人无法知晓的秘密。

山桃子在深山老林里遇见花豹,吓得掉落山崖时,一支锋锐的箭镞从丛林里射出,击中了花豹的后腿。谁都想不到,射箭的人正是牛牯仔。那个启明星闪耀的黎明,牛牯仔一大早就起来,他悄悄蹲守在山桃子的棚屋附近,他晓得山桃子要独自上大岭山的峰顶,他看见山桃子溜出营地后便轻手轻脚跟踪了去。

山桃子躲过了一劫,她看清花豹带着伤逃进了峡谷,她躲在一块岩石后面,警觉地注视着陡峭幽深的峡谷。

山桃子向牛牯仔炫耀她见到了山神。牛牯仔笑话她说:“你冇见到山神,你见到的是一个黄蜂窝。”

山桃子惊愕地看着牛牯仔,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山桃子惊愕地问牛牯仔:“你怎么晓得我在山崖下踩到黄蜂窝了?”

牛牯仔没有回答她,做出懒得搭理的样子。

山桃子瞪大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救我的人是你吗?”

牛牯仔摇着头说:“你弄错了,我又不是山神,我哪里有本事救你?”

山桃子思忖片刻说:“你莫要骗我了,我晓得了,救我的人不是山神,是你,那只花豹被你射伤后跑掉了,你晓都得我踩到黄蜂窝了,不是你会是谁?”

牛牯仔看着山桃子脖子上的伤口说:“你自己摸一摸就晓得了。”

山桃子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感觉到热辣辣刺痛,她忍不住狠狠地骂道:“该死的黄蜂,该死黄蜂。”

山桃子灵机一动,想缠着牛牯仔带她去大岭山峰顶。她说:“牛牯仔,你带我去一趟大岭山峰顶,看看山神是不是在那里,回来我送给你一坛阿妈酿的米酒。”

牛牯仔说:“我哪敢带你上大岭山峰顶,你阿妈说了,我若要带你去了,她要打断我的腿,我才不敢,你莫要老想着上大岭山峰顶了,我阿妈也说,等桃花岭上的山桃花开了,你就可以见到桃花仙子了。”

牛牯仔的一句话让山桃子祈盼了一个寒冬。寒冬刚走,春天就来了,桃花岭上的山桃花开了。

山桃子闹着要去桃花岭。阿妈说:“山桃花盛开的时节,桃花仙子才会从月亮上下来。”

山桃子话给阿莎妮听,她夜里梦见了桃花仙子。桃花仙子架着一朵洁白的云飘在蓝天上。

山桃子想,她若是一只大鸟多好,她可以飞到桃花仙子的身边。山桃子果真梦见自己飞了起来,她的双手变成了翅膀,像鸟一样飞呀飞呀。

山桃子跟阿妈说:“我见到山桃花仙子了,我要去看桃花仙子。”

阿妈说:“山桃子,你不可以去桃花岭,桃花雨要来了,桃江要涨大水了。”山桃子失望极了,她见不到桃花仙子了。

老天下了一夜雨。溪河的水哗啦啦地响,春笋破土而出;山岭上的金樱花、石榴花、栀子花开了;灌木里的杜鹃鸟亮起了歌喉;溪河边草丛里的白面水鸡呱呱呱地叫唤。

山桃子手拉着三岁的阿福,一会跑到草丛里捉蚂蚱蝴蝶,一会又到山岭上摘石榴花。

山桃子说:“阿福,石榴花可以吃。”

她摘下一朵石榴花放到嘴里嚼。阿福也摘下一朵塞进嘴里。粉红的汁液从他的小嘴里流淌出来。

阿福被金樱子的刺扎了,痛得哇哇大哭。山桃子拔出腰间的砍刀,把浑身长满针刺的金樱子砍得七零八落。山桃子发泄一顿脾气后,带着福仔下到溪河里。

溪河里的黄斑鱼游来游去,阿福追赶着黄斑鱼跑,他伸手抓起一条黄斑鱼,黄斑鱼在他手里拼命摆动尾巴。

阿福捉到石斑鱼的事传到部落族人的耳朵里。部落族人见了辛土就说:“你好有福气啊,你的阿福前生是个鱼神,他能抓到黄斑鱼,山神赐福给他了。”

辛土听了一点都不乐意,她责骂山桃子:“你莫要带阿福去捉鱼了,你再带他下河捉鱼,我就打断你的腿。”

辛土忌讳族人说阿福是鱼神,这让她想起山桃子掉落黑龙潭的往事。山桃子晓得阿妈为什么发脾气,于是她不再邀族里的细伢子去河里玩耍了。

牛牯仔扛着一把锄头路过木莲树下时,远远见着山桃子就喊:“山桃子,去不去捉山老鼠?”

山桃子说:“牛牯仔,你能捉到山老鼠,我也能。”

阿福哭闹着要跟山桃子去玩。山桃子拉起鬼脸恐吓阿福说:“山上有毒蛇咬你,你跟着我莫要乱跑,你要是丢了,让野兽吃了,鬼魅山妖捉去了,我也死定了,你晓得吗?”

阿福说:“阿姐,我不会丢了。”阿福黏着山桃子,像只跟屁虫。山桃子没法子,她拉着阿福的手,跟在牛牯仔的走进一片芒杆丛里。

牛牯仔看到散落一地的芒杆根的残渣碎片说:“山桃子,你看见冇?这些都是山老鼠吃剩下的草根。这家伙的牙齿好厉害,能咬断一根粗壮的毛竹,吃竹子就像吃草一样,它也爱吃芒杆根,吃起来又甜又脆。”

牛牯仔琢磨一番,他断定山老鼠还在洞里,指着前面的芒杆下隆起的一堆松土说:“山桃子,你看,那里有个洞,我敢打赌,山老鼠睡在里面。”

牛牯仔操起锄头刨开洞口上的泥土。不消多久,一只胖乎乎龇牙咧嘴的山老鼠蹿出洞口。阿福吓着了,他赶紧拉着阿姐的手。牛牯仔眼疾手快,抬起锄头砸了过去。山老鼠顿时四脚朝天,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牛牯仔上前拎起山老鼠的尾巴,提到山桃子面前炫耀他的功夫。

山桃子说:“牛牯仔,你可以做部落的猎手了。”

牛牯仔示意山桃子别大声说话,他压低声音说:“洞里还有,你信不信?”

牛牯仔把锄头递给山桃子:“你来吧,看你的了。”

山桃子接过牛牯仔递过来的锄头。她的运气好,不一会掏出了三只山老鼠。

牛牯仔抽出砍刀割下藤蔓,捆绑着山老鼠拎回营地。

一路上,山桃子兴奋得拿着锄头这里敲一下,那里砸一下。这时溪河边的芒杆丛里溜出一条青蛇,山桃子举起锄头便要砸过去。

牛牯仔吃惊地喊道:“山桃子,你疯了?杀不得呀!”

山桃子问:“为什么杀不得蛇?”

牛牯仔夺过山桃子手里的锄头生气说:“蛇是大岭山山神的天使,你冲撞山神了,快向山神忏悔吧。”

牛牯仔自责地举起双手,学着大人的模样弯腰弓背,恭恭敬敬向山神赔罪。

阿福被牛牯仔的一惊一乍吓哭了。山桃子把阿福揽在怀里,轻轻地抚摸他柔软的耳朵安慰说:“阿福不怕啊,不要怕,阿姐在你身边。”

回到部落营地后不久,阿福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长满了红色的斑点。阿福喊痒痒,不停地拿手挠,越挠越痒,痒得受不了,哇哇大哭。

阿妈说:“阿福遇到山贼子咬了。”

山桃子问阿妈:“山贼子是谁呀?”

阿妈说:“山贼子名叫迎山红,每年落霜时节,它的叶子就会变红,漫山遍野红彤彤一片,千万小心莫碰到它了,不然的话你就倒大霉了。”

山桃子提起锄头砸向青蛇,冒犯了山神,招致山贼子祸害阿福。阿妈气得揪了一下山桃子的耳朵骂道:“你的耳朵为什么不听话?”

辛土抓了盐巴浸在水里,待融化后涂抹在红斑点上。盐水暂时缓解了阿福皮肤瘙痒,可终究断不了根。

山桃子看见阿福身上的红斑点就恶心,她说:“我以后见到山贼子就拿柴刀劈了,再扔到篝火里烧成灰烬给阿妈肥土。”

阿妈说:“山岭上到处都有山贼子,你砍不完杀不尽。”

牛牯仔拿起一把砍刀说:“我有个办法可以祛除阿福身上的山贼子。”

山桃子问:“你有什么好法子,说说吧。”

牛牯仔说:“你背上竹篓,跟我去西山岭背的石崖下,你就晓得了。”

山桃子说走就走,跟着牛牯仔去到西山岭背的石崖下。他们走近石崖下时听见耳边响起蜜蜂嗡嗡嗡的声音。山桃子抬起头看见石崖半腰上的裂缝里有个大蜂窝,无数蜜蜂飞来飞去。

牛牯仔说:“我阿妈说,弄到蜂蜜涂在阿福的身上,他身上的山贼子就死了。”

牛牯仔让山桃子捡些干草来,他从背篓里拿出砍刀,砍了根粗壮的干木杆,把木杆削成木块和一根木棒,又在木块上挖了一个长长的槽。他抓了一把干草塞到木槽里,再拿着木棒使出力气摩擦。山桃子两手摁住木块,使得木杆保持平稳。

嚓—嚓—嚓,木槽开始发热;嚓—嚓—嚓,木槽发烫了,烫得山桃子喊痛;嚓—嚓—嚓,木槽冒起了烟,熏得山桃子两眼流泪;嚓—嚓—嚓,干草燃起了明火。

“哈哈,山贼仔完蛋了。”牛牯仔高兴得喊起来。

牛牯仔头戴箬笠身着蓑衣,把干草捆成一团点燃,再爬到石崖上,把点燃的干草塞进裂缝里。干草冒出来的浓烟溢满裂缝,熏得巢穴里蜜蜂们四处乱窜。

牛牯仔跳下石崖躲避。愤怒的蜜蜂群发现了偷袭者,它们紧追不放,一直追到石崖下的土墩后。蜜蜂们怀着满腔的仇恨,雨点般砸向牛牯仔的箬笠和蓑衣。牛牯仔趴在土墩下装死,这才逃脱了蜜蜂的攻击。

牛牯仔从地上爬起来,吹燃冒烟的干草,再一次爬到山崖裂缝口,把冒着烟火的干草塞进崖缝里。这下蜜蜂们支撑不住了,一只只逃离巢穴。牛牯仔抽出腰间的柴刀割下蜂蜜,跳下悬崖撒腿就跑。

山桃子从木莲树背后跑出来,她仔细打量牛牯仔的头和手,惊异道:“牛牯仔,你真的神了呀,蜜蜂冇扎到你。”

牛牯仔开心地笑了,说起大话:“蜜蜂要能扎着我了,我就不是牛牯仔了。”

山桃子挥拳砸向牛牯仔的肩膀说:“牛牯仔,你成山都木客部落的猎手了。”

牛牯仔割下一块蜂蜜后,他又爬上石崖上,把剩余的蜂蜜放回蜜蜂窝里,然后扯下还冒着烟火柴干草扔到石崖下,用脚踩灭后再扔进溪河里。

山桃子问牛牯仔:“你好傻呀,好不容易弄到的蜂蜜,你怎么又拿回去呢?”

牛牯仔说:“留下一些蜂蜜,不可以全都拿走,蜜蜂王和那些蜜蜂仔冇了蜂蜜会饿死的,我们以后想要蜂蜜了就难找了。”

几天过后,阿福身上的山贼子果然不见了,他不再哭着喊痒痒了。

一阵春雨后的山岭上,到处坑坑洼洼,湿哒哒。山桃子陪着阿妈去岭岗种旱稻。阿妈提起锄头挖个坑,撒下谷种。山桃子抓把沤好的灰肥播撒在土坑里,再覆盖一层泥土。

山桃子学会了播种旱稻了,可她还不晓得使用锄头挖土,阿妈手把手教她挖土。山桃子挖了一会儿土,累得喘粗气,满头大汗。她口渴了,提个竹筒走到溪河里取水。山桃子拿起竹筒咕咚咕咚喝个够,喝得浑身冒汗。

山桃子自个喝完水后,再灌满一竹筒水送给阿妈。阿妈喝了水,看着女儿浑身汗水淋漓,像个落汤鸡,心里想,山桃子开始懂事了。

回到部落营地后,辛土说:“山桃子,我们家的稻谷种完了,明日你跟阿莎妮上山岭上放羊去。”

山都木客部落有六十几只山羊,这些山羊是部落的公产,除了进山狩猎的猎手外和纺纱织布的女人外,其余部落族人轮流放羊和打理羊舍,若有逃避者,轻者不得分配山羊肉,重者受到责罚或逐出部落。每逢祭祀祖宗和山神时,这些山羊就派上了用场,他们用羊血和羊头敬奉祖上和山神,以求得祖宗和山神的庇护。

山桃子跟着阿莎妮去山岭上放羊,她高兴得不得了。阿莎妮神秘兮兮说:“昨日夜里我听见楠木树上的喜鹊渣渣叫了。”

山桃子说:“我也听到了喜鹊叫。”

阿妈说:“喜鹊叫渣渣,有好事要来了。”

溪河里的水哗啦啦地响;漫山遍野的石榴花,红彤彤一片像彩霞;洁白的栀子花,香喷喷飘过岭岗山崖。山桃子像一只撒欢的小野狗,追得山羊岭上跑。

“山桃子,你不可以这样放羊。”阿莎妮说,“你看住头羊就行了,诺,那只大的,长着角的公羊就是头羊。”

“好呀,阿莎妮,我听你的。阿莎妮,你过来看,那只山羊不吃草了,舔起泥土来了呀。”

阿莎妮说:“山桃子,泥土里有盐巴,我阿妈说了,山羊要舔吃泥土里的盐巴。”

山桃子眼睛一亮,她看见不远处有一棵山贼子树耸立在荆棘丛里。山桃子的眼里立刻闪射出仇视的目光。她惊奇地喊道:“阿莎妮,我看见山贼子树了。她拾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山贼子树。”

“山桃子,你莫要砸它,你莫要靠近它,你打不过它的,它要是缠上你了,你就遭殃了。”

山桃子丢掉石头,撒腿跑开。阿莎妮笑了,咯咯咯的笑声一直追着山桃子跑。

山桃子站在石崖上,抬头望见头顶上的一片蓝天白云。她又把目光落在山岭上吃草的羊群上,她兴奋地朝阿莎妮喊:“阿莎妮,你看啊,白云落在了山岭上了!”

阿莎妮抬头看天,她指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说:“山羊是不是飞到天上去了?”两人呵呵笑了。

山桃子冇了心思放羊,她总喜欢眺望远处的山岭,还有山岭后面的山岭,望不尽的山山岭岭,看不透的云里雾里,好像那里藏着她梦里的仙境,还有她梦中的桃花仙子。

山桃子痴情地眺望着远处的山岭,倏忽一个黑点闯入她的视线里。小黑点渐渐地变成一团乌黑庞大的身躯。山桃子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慌,她喊阿莎妮:“你看啊,那是什么东西呀?”

阿莎妮顺着山桃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吓得惊叫:“哎呀,是黑狗熊,山桃子,快,我们把山羊赶回营地。”

阿莎妮跑到头羊面前,拉住头羊的长角朝向部落营地方向说:“头羊啊,头羊,黑狗熊来了,你们赶紧跑回家去,莫要让黑狗熊捉住了,若是让黑狗熊捉了去,你们就冇命了。”

头羊听懂了阿莎妮的话,咩咩咩,呼喊着羊群。山羊们都跟着喊叫起来,跟着头羊跑下山去。

山桃子和阿莎妮赶着山羊返回营地。黑狗熊见山羊向山岭下跑去,拼命向山羊猛追过去。眼见着山羊要遭殃了,危急关头,只见山岭上横空闪出一个人,手持一杆长矛奔向黑狗熊。

山桃子喊道:“天哪!阿莎妮,你看啊,牛牯仔,他挡住了黑狗熊,他莫要命了。”

山桃子和阿莎妮停住脚步,屏息静气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黑狗熊看见有人向它发起猛烈进攻,吓得调转头一溜烟跑了。

山桃子和阿莎妮高兴得欢呼起来:“黑狗熊逃跑了”!

山桃子大声喊:“牛牯仔,你是部落的猎手了。”

牛牯仔手握长矛站在高高的岭岗上,看上去像一个威严的部落守护神,怒视着逃遁的黑狗熊。

夏天到了,岭岗上的旱稻熟了,收获的时节到了。

辛土走到田土上打眼一望。田土上的稻谷趴倒地上,谷粒散落一地。辛土呼天抢地喊:“天杀的啊,该死的黑狗熊作的孽啊。”

山桃子叫来牛牯仔说:“黑狗熊又来了,它糟蹋了我阿妈种的稻谷,阿妈累死累活白费了。”

牛牯仔说:“你们莫要急,黑狗熊还会来,我有办法对付它。”

牛牯仔走进稻田里,顺着黑狗熊的脚印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在黑狗熊进出的地方挖了一个大坑,坑口上盖上树枝杂草,再铺上一层泥土,做成一个陷阱。他向师公借来青铜鼓,备好了一大堆干草。

天黑了,牛牯仔去到旱稻地里守夜,守到半夜时,听见草丛里传出哗啦啦的响声。牛牯仔屏声静气盯着高过人头的草丛,稍许,他看见一头身躯粗壮的黑狗熊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这么大的黑狗熊,比昨日看见的大多了,牛牯仔从来冇见过这么大的黑狗熊,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冷汗。牛牯仔安慰自己,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牛牯仔点燃身边的干草堆,火苗腾空而起,照亮了田地山野。他奋力敲打事先准备好的青铜鼓。青铜鼓发出震天撼地般的响声。

黑狗熊吓得掉头就跑,慌乱中掉入陷阱。

辛土听见铜鼓声,带领着山桃子和阿莎妮赶到旱稻田。此时牛牯仔手持长矛守住在陷阱边。

辛土,山桃子和阿莎妮举着火把走了过去,她们看见陷阱里的黑狗熊眼里流着泪。

辛土仔细观瞧,发现这是一头怀孕的母熊。母熊不停地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哀鸣。辛土心里忍不住颤动了一下,她晓得,这头母熊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悲伤。

辛土的恻隐之心令她不忍心伤害黑狗熊,她举着火把朝向大岭山顶,嘴里念叨:“仁慈的山神,请接受我的忏悔和宽恕吧。”

辛土话给牛牯仔说:“黑狗熊肚子里有小熊,莫要伤害它,放了它吧,山都木客部落不会杀害肚子里有崽的野兽。”

牛牯仔走到溪河边砍下一根粗壮的木头,斜靠在陷阱里。

黑狗熊晓得人们是来搭救它的,攀着木头爬上陷阱,蹒跚着一步一步离开了稻田。

黑狗熊走了一段路后,停下来,回过头看了看辛土、牛牯仔,又看了山桃子和阿莎妮一眼,然后慢悠悠钻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桃花岭上的桃子熟了。熟了的桃子透着红晕,宛若镶嵌在山岭上的一粒粒红绿宝石,晶莹剔透。大岭山的山风裹挟着桃子成熟后的芳香,飘散到山都木客部落营地,飘进女人们的鼻子里。一年一度的桃子采摘时节又到了。

部落的女人们搭着牛牯仔的木筏渡过江去。山桃子站在木筏上,又说又唱像一只欢快的画眉子。

女人们羡慕地看向辛土:“听听你家山桃子的那张画眉嘴,都快成仙了。”辛土听了众人的啧啧赞叹,耳朵都乐得开出了花。

山都木客部落的女人们把摘来的桃子堆积在营地祭祀坪上,她们桃子分成两份,一份分给部落族人,每家每户有一份;另一份放在草垫上晾干后盛放陶瓮里,洒上盐巴存放几天,再倒出来摊放在太阳下晒,晒干后做成又甜又酸的桃干。部落的猎手打猎时带些桃干打打牙祭。

女人们说:“又酸又甜的桃干长了勾刺,勾住自己的男仔莫要让女妖捉了去。”

山桃子帮着女人们晒桃干,累得浑身是汗,她吃过几颗桃子后,不知不觉靠在树下打起瞌睡来。

山桃子梦见身边长出一棵山桃树,开满鲜艳的山桃花,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随风飘落,有的落在泥土上,有的落在草丛里,也有的飘落在溪河里。落在溪河里的花瓣转眼变成木筏,飘向奔腾湍急的桃江。山桃子惊喜地喊了一声“桃花仙子”。

梦醒后的山桃子,手拿着吃剩的桃核,她记起了阿妈说过的话,一粒稻谷可以长出一片稻田。她折下树枝,在自己的棚屋边挖了一个土坑,把桃核放进土坑里,铺上一层松土,然后学着大人们的样子,举起双手面向着大岭山顶峰,虔诚地弯腰弓背向山神祈愿。

山桃子担心树上的飞鼠会叼走她的桃核,于是她拔了一堆草铺盖在上面。

阿莎妮找到山桃子时,哭得像个泪人,她哭着说,她的阿爸出事了。她的阿爸雷克和猎手们在深山老林里狩猎时失足掉下了山崖。阿莎妮说,她的阿爸雷克和猎手们围猎一头母水鹿时,母鹿腾空飞起。雷克眼看着水鹿要逃走,手持长矛一跃而上堵住水鹿,没料到一脚踩空跌入悬崖下。

酋长桑多和猎手们攀着树藤下到悬崖下时,雷克已断了气。母鹿躺在雷克的身边,凸起的肚子里还微微挪动,之后一切都沉寂了下来。酋长桑多见了脸色苍白,他们猎杀的是一头怀有身孕的母鹿。酋长桑多意识到,他们冲撞了山神,雷克为此遭遇劫难。

酋长桑多跪倒在雷克身边,悔恨不已,山都木客部落失去了一个勇猛的猎手。

山都木客部落族人为雷克举行了穴葬,把他安葬在桃江岸边山崖的洞穴里。葬礼庄严而神圣,师公伊满为雷克灵魂祈愿升入天堂。师公伊满向山神忏悔地说:“万能的山神,山都木客的猎手千不该万不该猎杀怀有幼崽的野兽啊。”

山桃子对部落族人说:“阿莎妮的阿爸太冤了,谁也不晓得水鹿的肚子里怀有幼崽呀,山神怎么可以怪罪阿莎妮的阿爸呢?”

山桃子的话刚落,祭祀坪哗然一片。族人们惊异眼神地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山桃子。有人默默赞叹,有人投去蔑视的目光,也有人希望看见山桃子被她的阿爸酋长揍一顿。

“山桃子,闭上你的嘴,大人说话,细伢子莫要插嘴,滚开!”

酋长桑多断喝一声,声如铜鼓。祭祀坪的气氛霎时紧张,气氛沉寂如死。

师公伊满淡定自若念叨:“这是雷克的命数,老天注定了的,莫要怪怨。山桃子,你陪着阿莎妮玩去吧,莫要在这里多嘴了。”

阿莎妮沉浸在阿爸去世的悲戚之中。山桃子陪着阿莎妮伤心哭泣,陪着她呆呆地望着桃江岸边山崖上的洞穴,陪着她去部落的纺织棚里纺纱织布。

熬过好几天后,阿莎妮受伤的心慢慢地结了痂,再过几天,她心里的伤痛开始抚平愈合,苦难的心渐渐平静。

山桃子看见树上的飞鼠飞奔跳跃,听见树上的鸟儿欢闹,心里耐不住了。她问阿莎妮:“大岭山外面的外面是哪里呀?桃江的水,流啊流啊,流到哪里去呀?那里有部落人吗?那里的部落人会不会长得跟我们一样呢?他们会不会吃人呀?”

阿莎妮回答她说:“大岭山外面的外面是白云和蓝天,桃江的水流啊流,还是流向白云和蓝天。”

山桃子说:“我想跟随着部落的猎手,穿过深山老林,去看看大岭山外面的外面是哪里?我想搭上木筏子,顺着桃江的水漂,漂到大岭山外面的外面去,看看那里有没有部落人。”

阿莎妮放下摇把说:“山桃子,你的心思冇放在纺车上,我哪里都不想去了,我要陪在我阿妈身边,你陪了我好多日子了,我的心情好多了,你不用陪我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好啊,阿莎妮,我还会来看你。”山桃子欢喜得像一只飞出竹笼里的鸟,渴望着飞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山桃子爬到山岭上,眺望大岭山高耸云端的山峰,她想象自己是一只翱翔在大山岭上的苍鹰,跟随着白云去往大岭山外;她想象着跳上了泊在桃江岸边的木筏,顺江而下,去寻找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一个比大岭山峰顶还神秘的地方。

山桃子没法去她想要去的地方,她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走,横亘她的眼前的是绵延不绝的山山岭岭,还有无数的断崖峭壁和深涧沟壑。

山桃子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进大山里,她沿着部落族人踏出来的一条小径,莽莽撞撞走到了杨梅岭。

杨梅岭与部落营地隔着一座山岭,山岭上到处生长着杨梅树。杨梅树上缀满了鲜红成熟的杨梅。鲜艳的杨梅闪烁着晶莹透亮的光泽,荡漾着酸酸甜甜的气味。山桃子见了涎水直流,她背着竹篓爬树摘杨梅。

山桃子背回杨梅送给阿莎妮。阿莎妮吃了几颗杨梅,酸得牙齿都快掉了。山桃子笑得合不拢嘴,还打趣说:“杨梅酸,杨梅酸,酸得阿莎妮流口水;阿莎妮的口水流,流到桃江大峡谷。”

“山桃子子,你好大胆子,你敢取笑我。”阿莎妮的阿妈从庄稼地里回来了。

山桃子吓得撒腿跑得没了影。阿莎妮呵呵呵地笑了。

山桃子赶着山羊回营地的路上,看见一只屎壳郎跌跌撞撞倒滚着粪球。山桃子的目光跟粪球一起滚动,直到屎壳郎躲进地洞里才开开心心离开。

几天过后,山桃子又来到屎壳郎躲藏的地方,她折下一根树枝,挖开屎壳郎躲藏的土洞。土洞里密密麻麻爬满了滚屎虫的幼崽。山桃子淘气地用木棍弄掉土坑里的粪球,屎壳郎的幼崽乱成一团,慌乱地四处奔逃。

牛牯仔看见山桃子一个人乐呵呵玩耍,凑了过去,瞧见山桃子拿了根木棍拨弄屎壳郎,便住鼻子念叨:“屎壳郎给山桃子做珠子,珠子挂在山桃子的脖子上。”

山桃子站起来,呸了一口念叨:“屎壳郎给牛牯仔做坨子。”

阿莎妮去地里干活,听见山桃子跟牛牯仔斗嘴,也赶过来凑热闹。

山桃子的阿妈和阿莎妮的阿妈听得咯咯咯地笑了。牛牯仔、山桃子和阿莎妮也咯咯咯地笑了。欢乐的笑声飘散在庄稼地里,荡漾在山岭上。笑声中,热烈的阳光变得温柔了,树上的知了收起了聒噪,画眉接着唱起了歌。

秋风起了,酸枣树的叶子哗啦啦响,树上的酸枣果子开始变黄了。

太阳落山了,晚霞染红了西山岭;知了感知了夜的来临,拼了命撕着最后的聒噪;斑鸠咯咯地呼唤一家老小归巢;溪河里的林蛙打起鼓;山桃子和阿莎妮赶着一群归窝的山羊;部落营地升起了袅袅炊烟。

山桃子停下了脚步,她被红红彤彤的晚霞吸引住,不舍得离去,直到晚霞变得暗淡,暮霭渐起,她才起步离开。

山桃子走在路上朝山岭下望去,她看见部落女人走在归家的山路上。女人们一个个肩扛着苎麻,山桃子的阿妈也走在人群里。

山桃子向山岭下跑去,她穿过一片芒杆和灌木林,跑到阿妈的身边,喘着气说:“阿妈,你们收割苎麻怎么不叫上我?你看你,累得满头大汗,我来扛吧。”

女人堆里响起一片啧啧啧的赞叹:“大家听听,山桃子的嘴巴多会说话啊,听得我的耳朵都要流泪了。”

山桃子说:“我不是细伢子了,我会干活了。”

山桃子揽过阿妈肩上的苎麻,一溜小跑走到了女人们的前面。

阿莎妮的阿妈好生羡慕说:“哎呀呀,山桃子,好懂事了呀,晓得心痛你的阿妈了。”

山风把女人们的好话吹进辛土的耳朵里。辛土收敛起脸上的笑,叹息道:“山桃子哪像个女仔,丢下阿福自己玩,到处疯跑,哪像你家阿莎妮规规矩矩纺纱织布。”

桑麻顺着辛土的话数落山桃子:“你们莫要吹捧山桃子了,吹得她飘到天上去了,她就喜欢疯疯癫癫到处跑。”

山桃子听见姑妈桑麻数落自己,噘着嘴冲着她没好声气说:“我的事不要你管。”山桃子扛着苎麻跑开了,她一直跑回营地,撂下肩上的苎麻扔到沤苎麻的水坑里,她把一肚子的气撒在了苎麻上了。

山桃子捞上浸在水里的苎麻,一根一根剥下茎皮。山桃子剥着剥着就走了神。她的目光爬上了酸枣树上去,落在了一个斑鸠窝里。她丢下苎麻,像一只淘气的松鼠爬到酸枣树上。山桃子远远看见阿妈回来了,立马解开身上系着的竹篮子,把鸟蛋放进竹篮子里,提着绳子把竹篮吊到树下,身手敏捷地滑溜树下,拾起鸟蛋藏到草丛里。

糟糕了,山都木客部落要出事了。晦气的话很快传开了。

“哪个人在捣乱?闭上你们的乌鸦嘴,谁敢再说一句不吉利的话,我就割了他的舌头。”桑麻恼怒地瞪着一双猫一样锐利的眼睛大声吼道。

纺织女人们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做自己手里的活。桑麻的吼叫吓得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树上的飞鼠慌慌张张躲进了树洞里。

山桃子站出来说:“你莫要骂她们了,话是我说的,我去了黄泥坑,看见那里的苎麻快要枯死了,你们纺织用的苎麻快用完了。”

桑麻恼羞成怒说:“山桃子,你这张臭嘴莫要乱说,我会撕烂你这的乌鸦嘴。”

山桃子不甘示弱顶嘴说:“你去黄泥坑看看呀,你就晓得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桑麻气得暴跳如雷,可又拿她冇办法。

师公伊满召集部落族人议事,他敲响了挂在神坛前的铜鼓。部落族人涌向部落祭祀坛前商议重大事务。

师公伊满告知族人:“黄泥坑的苎麻命数已尽,它们即将枯死,若找不到苎麻,山都木客部落将断了纺纱织布的原料,寒冬来临时,等待我们的是寒冬腊月的煎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吧。”

山桃子的眼珠子滴溜一转说:“师公,冇了苎麻,我们可以割些芒杆来纺纱纺线呀,看啊,满山岭上都是芒杆。”

族人们听了都哈哈大笑。有人嘲笑她说:“山桃子,你去割芒杆纺纱织布吧,你昨日想见山神,今日又想看桃花仙子,明日又爬树掏鸟蛋,你要是会安心纺纱织布,鬼都不相信你的话。”

部落族人们的眼光都看向了酋长桑多,他们从酋长桑多镇静自若的神情里,揣摩着他已拿定了主意。

酋长桑多思忖之后对族人们说:“大岭山山外有山,桃江水水外有水,百里外的冬桃岭,有一大片苎麻地。”

酋长桑多长叹了一声说:“可惜如今羽人部落霸占了冬桃岭,我们的祖辈与他们结了冤债,我们若要去那里割苎麻的话,想必会闹起一场打斗。”

酋长桑多沉吟片刻,用温和着口气说:“我们只好拿野兽的皮毛换取羽人部落的苎麻了。”

族人问酋长:“酋长桑多,羽人部落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办?”

酋长桑多的眼里闪出一道锐利的亮光,他抓起长矛扎进泥土深处,毅然回答道:“要是羽人部落不愿意的话,那就不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去收割那里的苎麻,留下野兽皮,山都木客部落的猎手们都是不怕死的。”

山都木客部落族人举起手头上的家什欢呼起来。当夜酋长桑多率领着部落猎手跳上木筏,趁着夜色朦胧,顺桃江而下,悄然向百里外的冬桃岭进发。 UOzoQeS8fqCShniKai97sOBjXOgdD4mDi5N33+5ea45PdwcKgbte0AirGKzHX0Y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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