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阿姨是不把春燕说找房子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她认为如果春燕想找房子早就找了,不会将就着和她生活了这些年。
而且,她坚持认为,自己老了肯定是要和大儿子一起生活的,还是早早让春燕习惯自己的脾气为好,这样等自己老了就不会太受难为。
所以,她吵过架之后就忘了这事儿,第二天仍然吃过早饭就出去打牌了。
午饭仍然是去街口儿的小饭馆儿对付一口。自从春燕进门儿她就很少做饭了,中午他们都不回来自己就出去随便吃一口。晚上不论春燕什么时候下班她都会等她下班回来为她做晚饭。
街口儿路北的几间临街房是大伯娘家的,小饭馆儿用了两间,剩下的几间陆兰兰租着开了家小超市。
陆兰兰是独生女,父母身体都不太好,母亲更是药不离口。她丈夫去世后就回到了父母身边开了家小超市贴补家用。
她每天都自己做饭吃,今天,当她插上电饼铛插头才发现,厨房的插座坏掉了,不过电了。无奈,她只能把电饼铛搬到窗户外面。窗外虽然就是大马路,可她也只有窗台下面给电动车充电的插座可用了。
她只租了大伯娘家的三间临街房开了个小超市,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货架子。最近流行文玩珠串儿什么的,她又学会了编各种珠串儿,特意腾出一节柜台和一面墙来摆各种珠子什么的。
屋里就越发窄巴了,好在生意还不错。
她在窗台下面放了张小桌子,从厨房擀好饼再拿出来烙。
虽然今天有些阴,可天气还是有些热,她来回跑了几趟,额头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最后一张饼放进锅里,她搬了个小凳子,边用蒲扇给自己扇凉边算计今天的收入。
她做的是葱油饼,这是她的拿手好饭,随着饼一张张烙熟出锅儿,满大街都飘着葱油饼的香气。
“姑娘,”一位环卫老大爷路过,被香味儿吸引了过来:“你这饼多少钱一张?”
陆兰兰抬眼看了看环卫大爷,两眼一弯笑了:“自己做着吃的。”说完便拿起个小盘子来装了两张饼:“来,送您吃,您尝尝我的手艺。”
环卫大爷很不好意思:“这怎么行?你辛苦烙得,咋能白吃你的?”
“怎么是白吃呢?您每天把我这门前扫得干干净净的,您才辛苦,我早就想谢谢您了,可是没有机会。”陆兰兰把盘子塞进环卫大爷手里:“您尽管吃,我做了好多呢,吃完我再给您装。”
刘阿姨去小吃店吃馄饨路过这里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不禁想:这小寡妇心眼儿还不错。
陆兰兰也看到了刘阿姨,说实话,她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老太太。自己和她儿子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小儿玩儿到大的,可这老太太总说自己长了一副穷酸相,既不能旺夫又不能生儿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自己嫁给她儿子。
后来,自己嫁了人,白手起家发了财,本想好好炫耀炫耀,谁承想前夫出了车祸,酒驾撞了人,对方重伤,而老公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三天还是去了。只这一下子就弄得她人财两空,只好回到正阳街开了家小超市勉强度日。
这老太太倒好,人前人后开口闭口叫自己“小寡妇”,张晓对自己是有情的,这点她知道,可这老太太死活不同意他两个在一起,硬是逼着她儿子娶了个外地女人。
想想这些她就恨得牙根疼,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看惯人情冷暖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单纯女孩儿了。
她满面比春风还要和暖的微笑着招呼刘阿姨:“刘阿姨,大中午饭又去吃馄饨啊?尝尝我做的饼吧,老吃馄饨也没滋味儿不是?”
刘阿姨本来不想理她,可这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那葱油饼的香味儿实在是诱人,她好长时间没吃这么香的饼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挪不开脚步。
怎么越老越没出息了?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你这饼做得不错啊。”刘阿姨夸了一句:“我倒不想吃饼,也吃腻了馄饨,你给我拿桶方便面吧,好些日子不吃了,忽然想吃这口儿了。”
陆兰兰依旧是满脸堆笑:“方便面有什么吃的?尝尝我做的饼。”
刘阿姨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陆兰兰烙饼的小饭桌儿前,只见陆兰兰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最后一张饼铲了出来。金黄的小饼盛放在玉白色的盘子里,浅蓝色的小碗儿里倒了一点醋,两颗湛清碧绿的腊八蒜静静地躺在醋里。
陆兰兰把小碗儿塞进刘阿姨手中,刘阿姨略略推辞了一下便顺势接了过来。
葱油饼入口外酥里嫩,葱香四溢,醋酸甜适中,陆兰兰还在醋里面滴了几滴香油,香而不腻的芝麻香油的清香恰到好处地融进了葱香里面,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腊八蒜脆生生儿的,微微的一点辣,微微的一点酸正和刘阿姨的口味。
饼对胃口,蒜对胃口,就连这常吃的醋似乎她陆兰兰家的也分外对她胃口,刘阿姨不知不觉间居然吃了四五张小饼。
等她终于发觉肚子饱了,自己已经吃不下了的时候盘子里就只剩了一张饼了。
“哎呀,你看我,”刘阿姨觉得有些难为情了:“吃这么多,你都没得吃了吧?”
陆兰兰把一杯芳香四溢的茉莉花茶递到刘阿姨手上:“没关系,我本来也不太饿,还不想吃东西,这一张就够了。”
刘阿姨接过茶杯来喝了一口水:“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茉莉花茶?还知道我喝茶要放一点糖?”茶水一入口她就奇怪了,这茶的冷热、浓淡以及甜度无一不是刚刚好对她口味的。
“我听张晓说过。”陆兰兰淡淡地回答,一面用手指捏起剩下那张饼,三口两口吃进肚子里。
说实话她是真饿了,忙了半天做的饼,自己只吃了一张。送环卫大爷那两张倒没什么,只图他以后把自己门前扫的干净些。请刘阿姨吃就纯属炫耀了:你看看,你叫我小寡妇,我过得也不错吧?比你这个老寡妇也不差不是?我一个人照样活的精致,哪儿像你,连自己吃喝都懒得伺候。我不但要你知道我过得好,还要你知道我无论哪方面都比你选的那个儿媳妇儿强,看你后悔不后悔。
刘阿姨并不知道陆兰兰的心思,可是她有了自己的心思:这小寡妇倒挺得人心的,人又细致,也挺知趣儿的,倒是以前疏忽了,只觉得她生了一对吊梢眼,又干干巴巴的瘦,不是旺夫生儿子的相,没想到这人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随口说着不闲不淡的家常话,恰好有人来买东西,刘阿姨就告辞了:“哪天得空儿了去我家,阿姨给你做拿手菜,我炖的排骨那可是一绝。”
“好啊,我最爱吃排骨了,得了空儿我一定去尝尝。”陆兰兰顺杆往上爬地应了一句。
刘阿姨心里舒坦,笑得就像年画儿里的弥勒佛一样,美滋滋地走了。
来买东西的人也是这条街上的老熟人,认识刘阿姨,也知道她和陆兰兰之间的恩怨。看刘阿姨走远,来人不禁问陆兰兰:“这老太太今天怎么回事儿?怎么想着到你这里摆闲嗑儿来了?”
陆兰兰薄薄的红唇一撇,一脸的不屑:“还不是太闲了,家里没人搭理她。这老太太,事儿事儿的,弄得儿子儿媳妇都不待见,也就是儿媳妇儿没本事买不起房子,不然人家肯定搬出去了,谁爱和她一锅里搅马勺呢?”
“咱们这条街啊,有本事买房子的年轻人都搬楼房去了,剩下的不大都是老人家吗?人家是留守儿童,咱们这里啊,是留守老人。”来人岔开话题。
陆兰兰笑笑,也就顺着他的话茬儿说:“谁说不是呢?”
买东西的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走了,陆兰兰一面收拾小桌子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回正阳街已经一年多了,她倒是时常见着张晓,偶尔也会见他们一家三口出来,每次都是春燕抱着孩子,张晓匆匆走在前面,她就小跑着跟在后面。到了大伯娘家门口儿张晓才会接过孩子,只让她在外面等着。
如果是春燕自己来的她就会在门口儿喊大伯娘出来抱孩子,极少见她进去。
其实她心里是有一点瞧不起春燕的,虽然说是大学生,可你看看叫的这是什么名字?现在连讲究的乡下人都不取这么老土的名字了吧?这不就是旧社会丫头的名字吗?
也难怪刘阿姨从来不说春燕好,以她那眼高于顶的性子,估计当初也就是为了强行把张晓从她身边拉开才随便找了个人吧?也奇怪春燕怎么就也相中张晓了呢?
她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她也很少看到张晓对春燕笑,更看不到他当初对自己那份细心个体贴。有时候看着他们两个她会不自觉的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和张晓的话,他一定会抱着孩子,温温柔柔的笑着在那里等着自己。”
想到张晓,她的内心其实是温柔的,她一直认为张晓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只可惜这个男人太妈宝了,一点没有自己的主见。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能让妈妈干涉自己的婚姻。这也是每每想起来就恨得她牙痒痒的地方。
胡思乱想了一阵,她自己倒笑自己太操心了,眼见得照镜子的时候自己的皱纹一天多似一天,也没个正经知疼知热的人往自己身边凑合,倒思虑起别人的闲事来,也真是闲得难受了。
她叹了口气,又摇头笑笑,自己是独生女,眼见爸爸妈妈一天天老去了,自己也没怎么孝敬他们,反倒让他们跟着自己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
父母的事儿都没操心,想别人的闲事儿干嘛?她暗暗下决心,明年一定要带爸爸妈妈出去好好玩儿几天,也去趟马尔代夫,让他们也好好享受享受。
刘阿姨可以不把吵架的事情放在心上,可春燕不行啊。
上班时间忙碌起来没有空闲想这事儿,可下班要回家了她犯难了。就这么回去吗?婆婆要是问自己有没有找到房子自己怎么说?
“要是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她忍不住这样想着。可是,买套房不是简单的事情,结婚三年了,她手里也没存下几个钱。
张晓工资低,每个月除去自己应酬,人情往来等等开销就剩不下什么了。她工资虽然高,可花销也高,要养孩子,还要贴补家用。
刘阿姨虽然不喜欢她,可在钱上面也没有过多和她计较。虽只是偶尔买个菜什么的,却并不伸手跟儿子要赡养费。主要是自己妈妈生了一场病,花了她不少钱。直到现在妈妈吃的药还是她从这边买好了寄回去。
自己没房,怎么也硬气不起来,春燕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
眼见的同事们都走了,自己再磨蹭下去就坐不上班车了。
“怎么还不走呢?”同办公室的李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了。
“还有个报表没做完。”她应了一声:“加会儿班吧。”
“你调总部任部门经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干嘛还这么拼?平时可不见你怎么加班啊。”李姐半开玩笑半好奇地问:“和老公吵架了?”
“没有。”春燕摇摇头,心里苦笑,要是跟老公吵架不就好了吗?小两口儿的事情再怎么也没啥大不了的。可这跟婆婆吵架可就不一样了,天下没有不是的爹娘,这条理论多少年来一直压的媳妇儿们太不起头来。
“怎么了?跟姐说说,姐给你拿拿主意。”李姐索性坐到了春燕桌子对面。
春燕心里苦闷,本来也想找个人说话,想这李姐平时人宽厚,对她也一直照顾有加,于是,她就把和婆婆吵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李姐学舌了一遍。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碰到这么个多事的婆婆。”学完事情的经过,春燕又说:“我怎么做她都不满意,我也真是服了。还有我老公,无论婆婆说我什么他都装听不到一句都不护着我,也不想想我有多为难,这种男人也是够了。”
“有几个男人能在婆婆和儿媳妇儿发生矛盾的时候立场坚定的挺媳妇儿呢?”李姐笑了:“都是一样的,我老公就说他妈岁数大了,让我让让她。我能怎么样?”
“出来打工呗,好几千里地出来讨生活,一年也就过年回去一次。回去也就是三五天的事情,他妈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想的起来挑事情?再说,我就回去那么几天,有什么事情也尽量忍着让老人高兴。”
春燕羡慕:“你是好啊,可以出来打工,可我老公怎么可能和我出去打工呢?”
“其实你这算不错了,”李姐听罢安慰起春燕来:“你看,你老公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过问你花钱的事情,也不家暴。还别说出轨了,走在街上看着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看都不多看一眼。”
“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极少出去喝酒应酬。你做什么饭人家就吃什么饭,从来不挑咸淡。现在这样的男人可不多了。虽然说没有大本事,挣不来大钱,可家里好歹有几间房子不是?”
“你婆婆就是嘴上挑事儿,可也没问你要过工资卡,也没干预过你们小两口儿的事情不是?”
春燕感觉有些无语,她没有想到,刚刚四十出头儿的李姐对男人的要求居然简单到了这种地步。
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家暴不出轨就算好男人?难道这些不是对一个男人的基本要求吗?不干涉自己花钱,自己挣的钱,不是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吗?怎么到了李姐这里,这些男人该有的基本素质都成了对女人的恩赐了?
“其实我也没觉得我老公怎么样,我也不是小女孩儿了,没那么矫情非得要求什么浪漫,不然当初也不会嫁给他。”春燕说:“我就是不明白,我婆婆哪儿来的那么大优越感,这里充其量就是一地级市,我家那可是二线城市,她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
李姐笑了:“傻妹妹,这里是什么?这里是环首都经济圈,这里正在修建国内最大的机场,用我们老总的话说,这里现在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的机遇和发展是不可估量的,所以这里的本地人很牛气,他们什么都不需要有,他们只要有本地人的身份就好了。”
“本地人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春燕不解:“就像我老公,工资还不到我的一半儿,人家也不着急,一天到晚混日子。挣钱少,出手却大方,他表姨家的表妹结婚,他出手就是两千块钱。说什么掏少了让人笑话,穷讲排场,真要命。”
“本地人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们有房子啊。咱们单位司机老刘,在单位开辆大众帕萨特,人家上班下班代步都是宝马。他在乎上班这三五千块钱?这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他保养车子的。他就是为了有事情做。”
“他家里做什么的?这么有钱?”春燕好奇地问。
李姐噗嗤一笑:“做什么?什么也不做。他家房子拆迁了,分了他六套房子,还有两套门店。一个月房租就两三万。还不算赔的钱。”
“我的天呐,”春燕咋舌:“我奋斗一辈子也只为了一套房子,人家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那么多房子?真是不公平啊。”
“所以说,本地人很牛,我们这些外地人是来他们这里讨生活的,没办法啊。”
“哼,”春燕还是不服:“要是没我们这帮外地人,他们这里机遇再好有什么用?就凭他们能撑起这么大的舞台?还不是方方面面都要靠我们来发展他们的经济,而他们只需要有几套房子,我们就要养活他们。可笑的是这些靠着我们养活的人还看不起我们,什么逻辑嘛,就是一群寄生虫。”
“就是这个逻辑,你不服也没有办法。说实话,这样的寄生虫你不想当吗?”李姐摇头笑笑:“我幸亏是买房子早,要等这会儿再买房,那点钱还不够首付的。你看这只两年的功夫儿这房价都翻了几翻儿了?”
“真羡慕你啊,买了自己的房子,在这里也站稳了脚跟。我可买不起房子,”春燕提到房子就泄了气:“太贵了,特别是学区房,买不起啊。”
“别逗了,”李姐撇撇嘴:“你还用学区房?你老公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学区房也就限制限制外地户口的,人家本地人还不是想上哪个学校上哪个学校?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勾儿拉勾儿的亲戚套朋友哪里托不出个熟人来?再说,你现在住的正阳街那可是这座城市的中心点,离好几个学校都不远吧?”
“可是我和婆婆吵架了啊,我说了要搬走的,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吧?”春燕又想起了自己的为难事儿。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反正这一两天你就要去总部学习了,你今天先和我回家,反正我家你姐夫出差了不在家。你就在我家住着,然后告诉你老公你去总部学习几天。等你真的从总部学习回来也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你随便给你婆婆带点礼物,也不提吵架的事儿,这事儿不就揭过去了吗?”
“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你说咱们外地人怎么了?要这样受气?有时候想想真是够了,就算出去租套房子也不受婆婆的白眼。”
“你啊~”李姐摇头笑笑:“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婆婆家那地段,迟早是要拆迁的。我要是你,先把婆婆哄好了,再把老公稳住。等拆迁之后不管分几套房子,总得有一套是你老公的名字吧?”
“这就是婚后财产,是你们夫妻共同的。你还怕什么?离婚都得分你一半。到那时候就算你想离婚,估计他们一家都得转过头来哄着你。”
“不然房子你要分走,孩子不满三周岁,你的工资比你老公高,归你的几率也很大,他们不就人财两空了吗?你现在退一步,放下身段哄哄她们,将来肯定有你扬眉吐气的时候。”
李姐这一番话劝到春燕的心里去了,她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就只能先这样了,我给家人都带点小礼物,这样也不显得送婆婆东西太突兀,只要送她的东西最贵,又是她喜欢的,估计她也就不好提吵架的事情了。”
李姐点点头,露出个孺子可教的表情来:“那还等什么?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就知道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这句话是多么有道理。”
“切,”春燕翻了个白眼:“骗人的鬼话你也信?哪个男人出轨是因为老婆做饭难吃?哪个男人找的小三儿又是个厨师呢?”
李姐故作生气的样子要去打她,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春燕只觉得压了她一天的问题解决了,心里痛快,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以后,她那个人人都认为安分的老公真的是先被人留住了胃,又被人留住了人……
老槐树下忽然传来的争吵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顺声望去,原来是赵大爷和胡大爷为了悔棋的事情又吵起来了。
“今天我必赢你,你把炮放下,”棋艺略胜一筹的赵大爷又把胡大爷杀急眼了:“别赖皮。”
“我赖皮?我是什么人我赖皮?你那棋子儿就没摆正,我以为它在这里,”胡大爷在棋盘上比比划划着:“你偏说它在这里,什么人性儿,还说我耍赖?”
“你放下,你个臭棋篓子。”赵大爷伸手要去抢胡大爷手里的棋子。
“我臭棋篓子?我是谁?八旗子弟,正黄旗,皇族血统,这要搁过去,你见了我得下跪请安行礼。动作慢点惹我不高兴了赏你一顿板子都是轻的,我打死了你你家人还得给我这儿谢恩呢。”
“别说那没用的,就你这封建社会余毒,这要搁我们无产阶级打天下的年代,你这样儿的都是挖坑活埋了,枪毙你都浪费子弹。还给你磕头?你也不怕老天爷一个雷劈死你。”
“呵呵,真逗。”两个人的日常吵嘴惹来一声轻笑,人们转头看过去,张远带着他的小女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张远听他两个从小吵到大,倒没觉得怎么样,周悦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自从那天从家里出来以后,张远这几天都没回家,把时间全都用在哄周悦身上了。好在周悦不是小气的女孩子,虽然不满意刘阿姨的态度,可也没为此为难张远。
胡大爷看到周悦眼睛一亮:“小姑娘你来了?快来帮大爷看看,看看大爷这回还有救儿没。”
“你有救儿没?你也不是要死,人家姑娘也不是大夫。”赵大爷出声儿抢白:“再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边说边神色不善地瞪了一眼周悦。
“我呸!”胡大爷不甘示弱:“你才要死!还观棋不语真君子,那见死不救还王八蛋呢。”
周悦忍不住又笑了:“两位大爷别吵了,不就是下棋吗?这样吧,我看那边还有一副棋子儿,你们拿过来,摆两盘棋,我同时和你们两个人下,怎么样?”
“同时下两盘棋?这可是听说没见过的,来来来,摆上摆上……”人们都兴奋起来,七手八脚一通忙活。
“你行不行?”趁着没人注意张远悄悄问周悦。
周悦一笑:“对付别人不行,可这两个大爷棋艺一般,你放心,我可是大学生象棋赛的冠军,赢两个老大爷小事儿一桩。”
说话间棋摆好了,人们围成一圈儿,就连打小牌的老太太们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这姑娘有两下子。”
“这姑娘好啊,漂亮。”
“这姑娘善良啊,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愿意和我们这些糟老头儿糟老太太玩儿呢?”
“唉~是啊是啊……”
人们的闲聊声中,两位大爷的眉头越皱越紧,走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而周悦依旧是气定神闲,往往他们思虑了半天走了一步她想都不想仿佛随手就应了一步。
张远松了一口气,听到人们不断夸奖自己的女朋友心里美滋滋的,看向周悦的目光也越发的温柔,充满了宠溺的味道。
在街坊四邻中留下个好印象好口碑,这对以后说服自己妈妈接受周悦大有益处。张远不禁打开了自己的小算盘。
虽然,不管妈妈同意不同意,周悦都是他认定了的女人。可是,他也清楚妈妈辛苦带大他和哥哥不容易,所以,他在婚事上还是愿意得到妈妈的祝福的。
不过如果妈妈死活不同意他娶周悦进门儿的话他也不介意,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女人,自己满意不就行了?来日方长,处时间长了妈妈自然会发现周悦的好处的。
胡大爷先输了棋,他转过去看赵大爷的棋。赵大爷也招架不住了,眼见得是也要输了。
“小姑娘有两下子啊,”赵大爷夸奖着:“这棋是滴水不漏啊,让我老头子一点机会都没有。”
周悦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反倒是胡大爷兴奋起来:“赵老头儿,你也有今天?平时你是怎么欺负我来着?小姑娘,别客气,快,回马,吃他炮。再把车拉过来,卡死他的马。杀得他不剩一兵一卒,呵呵,痛快啊!”
“一边儿去,有本事你来,”赵大爷气得把棋子儿拍的兵兵乓乓响:“好歹我比你坚持时间长,小姑娘赢我比赢你也多费不少脑筋呐。”
一个笑盈盈的小姑娘对着两个吵吵嚷嚷的老头,刘阿姨买菜回来就正好儿看到这一幕。
虽然听不太明白他们吵什么,可她看到周悦就一肚子的气。本来这几天春燕学习去了,她又要做饭又要带孩子就折腾的又累又气的,周悦的出现点燃了她一肚子的怒火。
“丢人现眼!”她咬牙切齿的小声骂了一句。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周悦吵吵,她儿子是研究生,是有文化的人,她还指望儿子给她娶个好媳妇儿让她威风威风呢。她不能坏了儿子的脸面,也不能让自己落下个“恶婆婆”的名声。
她进了自家门,那些人只顾瞧热闹,居然没人发现她走过去了。她又狠狠地摔上了自家大门。
众人被她摔门那“嘭”的一声巨响吸引,不约而同朝她家门口望过去。
“我妈回来了,”张远对周悦说:“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你要有思想准备。”
周悦一皱眉,小脸儿苦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小样子惹人怜爱:“那怎么办?”
张远笑了,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只要你不打她骂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刘阿姨坐在自家沙发上生闷气,买回来的菜也随手扔在了茶几上。
说实话,她真的想不通张远为什么就喜欢上这个矮个子女孩儿。高个子妖妖娆娆的漂亮女孩儿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就连隔壁老王那个没三块豆腐高的儿子都带回来个据说是空姐儿的大美女,怎么自家这么优秀的儿子就不能好好找个女朋友呢?
还别说街坊邻居,这条正阳街上谁不认识她刘阿姨?谁不知道她刘阿姨有个高大帅气的研究生儿子?她这个儿子,从小儿就是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一直是她的骄傲。
如今他找这么个女朋友,这让人怎么看?这怎么拿得出手嘛。
她正生着气,忽然想起来今天买了点大虾,想给孙子做点鲜虾馅儿的小饺子,这虾可得藏起来,不能给那矮姑娘吃。
她顾不上生气,打开菜篮子,把大虾袋子拿了出来。又翻找了一下,把张晓爱吃的酱牛肉也拿了出来,眼见得里面就剩下点青菜了,这才放心地起身去藏东西了。
她刚藏好了东西,张远和周悦就回来了,周悦笑着招呼她:“阿姨好。”
她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随即便回了自己卧室,说不舒服,要躺一会儿。
张远无可奈何地看着妈妈关上了卧室门,回头对周悦说:“委屈你了。”
没想到周悦反倒笑了起来:“没事儿,这样挺好的,她要是真跟我吵吵嚷嚷的我倒没办法。今晚正好儿你来表现一下,烧几个拿手菜让你妈高兴高兴。”
张远很欣慰周悦的乖巧懂事,他拎起菜篮子走进厨房,周悦也跟了进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忙活起来。
刘阿姨在卧室躺了一会儿,她以为自己不舒服周悦就会识趣儿的离开,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她侧起身来,侧歪着耳朵仔细听着,反倒听见隐隐约约传来周悦的笑声。
她躺不住了,索性翻身下床,她倒要看看这小丫头嘬什么妖儿呢,这人不走怎么还这么“嗨”起来了呢?看不出眉眼高低啊?还要自己表示的多明显她才会知道自己不喜欢她呢?
拉开房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难道这小丫头会做饭?她不禁奇怪。可当她走到厨房门口一瞧,肺差点气炸了。
只见她那引以为傲的研究生儿子,此刻围着春燕做饭时候穿的小花儿围裙忙得正欢。周悦手里攥了半根黄瓜,一面吃一面说笑着看张远做菜。
张远还不忘提醒:“小心点,离远点,我的菜要下锅了哦,别溅你身上油再烫了你。”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宠溺。
刘阿姨这个恨啊:我辛辛苦苦培养的研究生,就这么让你变成厨子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要是真让你进了门,我儿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张远啊,你怎么能做饭呢?”刘阿姨高八度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厨房里的两个人一跳,都看向她。
“你是什么?你是单位的技术骨干,你的手是写文章搞科研的,怎么能干这种柴米油盐的小事?”刘阿姨嘴里说着张远,眼睛却是看着周悦的:“做饭都是女人的事,男人做饭的全是你大哥那种没有出息的人,你怎么能做饭呢?”
周悦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甜美模样:“我也是这么说他的啊,可是他说了,您不舒服,您的口味只有他这个当儿子的最清楚,我做的不合您口味,您肯定不会吃。”
“我就说了:阿姨不是这么难伺候的人,一看阿姨面相就和蔼。可他又说了:你难道忘了百善孝为先吗?我妈身体不舒服,我当儿子的尽尽孝心,怎么了?我说:我手艺比你好啊,阿姨肯定爱吃我做的菜。”
“他说:你一边去,妈妈身体不舒服就是需要我当儿子的顶上,不然街坊邻居会说我什么啊?会说我这些年书都白念了,会说我妈白养我这个儿子。”
“你放心,我最了解我妈,我妈这个时候最想吃的就是我做的菜,就算不好吃她也一定是甘之如饴,爱吃的不得了。我说:我来吧还是。他说:走开,我的妈妈我做主!”
她一会儿是自己的口气,一会儿模仿张远的口气,再加上比比划划的肢体语言,唬得刘阿姨一愣一愣的。
刘阿姨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她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说自己不爱吃儿子做的菜吗?那不是辜负了儿子的一片孝心了?
再看看儿子忙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她这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心疼儿子的辛苦,欣慰儿子还是孝顺自己的。
“那你也不能做饭,”刘阿姨嘴上从来就没服过输:“你看那些大人物,哪个整天围个小花围裙在厨房里转悠?”
张远呵呵笑着:“看您说的,我是大人物啊?”
“你是研究生,是做大事情的人。”刘阿姨其实并不清楚研究生是个什么概念,她只知道,正阳街上最高的学历就是研究生。所以,她经常把“我儿子是研究生”这句话挂嘴边上。
周悦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远:“呵呵,研究生,好大的人物啊。”
张远连连摇手:“惭愧,惭愧……”
恋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玩笑,看在刘阿姨眼里却是周悦在挑逗张远,她瞪着周悦,刚想说什么,张远先开口了:“妈,饭就好了,有您爱吃的炒油菜哦,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那一脸的傻笑,让刘阿姨刻薄的话生生憋住了,没有说出口。
她悻悻地走到餐桌前,心里盘算着:周悦这个小姑娘不好惹啊,儿子又正在热恋当中,护她护得紧,看来,自己要改变策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