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气清景明,万物皆显。
一大早,张云舟就起来了,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走出客栈时,天还没亮。
不同于傍晚的太阳总是依依不舍地收起它的余晖,清晨的太阳差不多是一瞬间就将它的光芒释放出来。就像将老死之人,生命力是慢慢地消逝;而新生婴儿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充满元气,活力十足。
来到定慧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定慧”二字,源于佛家“由戒生定,因定发慧”。定,“禅定”“禅那”,即为“三昧”“一境静念为定”,是佛家去俗入圣的第二关;慧,智慧,即为“般若”,是一种通达万能的境界,佛家认为一切烦恼,皆从慧断。
寺后有一处塔林,供奉着历代祖师大德之灵塔。每年清明,定慧寺都要举行庄严的扫塔仪式。
此时寺院早课刚过,在方丈的带领下,张云舟随着众法师及护法居士等列队前往塔林,清扫祖师灵塔,并虔诚供奉花果。在塔林前,方丈拈香主法,众人虔诚讽诵大乘经典、梵唱香赞,借此感念十方诸佛菩萨和历代高僧大德弘宗演教、广行布施之恩。期间,定慧寺僧众齐声诵念“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洪名,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瑞气祥和、正法久住。
张云舟在寺内吃完斋饭后就随处转转。定慧寺大殿内,供有如来、药师、弥勒三尊大佛,两侧还有十八罗汉。大殿左侧有财神堂,乡里都说极为灵验。大殿右侧有地藏王殿,香火依旧很旺。每年农历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萨生日,庙里都会举行盛大的地藏法会,并四散到镇子各处,烧纸斋孤。
天气忽然转阴,一会儿又下起了雨,张云舟在定慧寺待了一上午,在寺内吃过午斋才走。目前,镖物已送达,任务已完成,虽说京城的镖局也没什么生意,但也该过去看看了。下次再回来不知到何时了。
定慧寺的素斋做得不错。蔬菜口味清淡、鲜香,以新鲜蔬菜、豆类制品、菇类、酱制品、麦制品、杂粮类制品、根茎制品等为食材,采用精巧的加工方法,以软配软,以脆配柔,以韧配滑等组配方法,化凡为妙。仿荤菜力求“形似、质似、味似”,面筋、腐竹、豆腐皮等经妙手一制,转眼变成了一只只色泽艳丽、肥嫩鲜美的鸡和鸭,竹笋变成名贵的鱼翅,冬瓜瓤变成莹洁的燕窝,木耳等变成海参,香菇则变成了鲜嫩的鳝肉……样样形态逼真,可以假乱真。各种风味小吃、点心更是种类繁多,色、香、味、形俱佳。回忆起小时候跟师傅、师兄一起吃斋饭的场景,张云舟心中无限怀念,自己与师兄虽然没出家,但也是素斋为主,偶尔才能吃点荤腥。
张云舟想去跟方丈道个别,刚靠近讲经堂,只听见里面传来方丈讲授经文的声音:
“善哉阿难!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这是在讲授《楞严经》的经文。方丈精通佛法,每隔一段时间便开坛讲经说法,江浙一带各地高僧大德云集定慧寺,研讨内典,执经问难,无一不是赞叹而归。此时方丈在跟弟子讲经,张云舟不便打扰,就径直离开了。
清明不仅有扫墓祭祖习俗,还有踏青郊游的习俗。张云舟约了何瑜下午一起去踏青,这时天已放晴,来到何府门口,却见季公子也在。
何瑜看见他,开心地笑道:“木船,你来了?”眼睛里闪着星光。
张云舟抿一抿嘴,淡淡地回了个“嗯”。
季公子疑惑地看着张云舟,突然像小孩子一样,跳跃过来,指着张云舟说道:“你是那个大侠,我认得你。”
张云舟被他这一咋呼弄得有些懵。
“那天你飞来飞去的,像个神仙似的。大侠,你能不能教教我武功?”季公子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这……”张云舟尴尬地摸摸鬓角的一缕头发,面对兴奋不已的季兴元不知该怎么回答。
“张公子,你别理他,他就是人来疯,这劲头一过就好啦。”小楠说道。
“谁说的,这次我是真的想学。”季公子不服气。
张云舟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余伯林突然出现了。
“张公子。”余伯林抱拳作揖:“上次的事,公子没有记在心上吧?”
“怎么会?余捕快。”张云舟对上次逼他比武之事确实没放在心上,反倒觉得其率真。江湖之人总是在追求武道极限,寻人比武再正常不过。
张云舟让开道路,余伯林却没动。
何瑜说道:“余捕快,我爹正在客厅。”
余伯林微微一笑,说道:“何小姐,我此次来并不是拜访何大人,我是专门找张公子来的。”
张云舟看向他,一脸疑惑,猜不出他有什么事情能找到自己。
余伯林说道:“说起来惭愧,是有件事想请张公子帮忙。”
“余捕快,就不要公子、公子的了,叫我云舟就好,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但说无妨。”张云舟真诚地看着他说道。
“好,以后叫我伯林就是。”
“伯林兄。”
“云舟。”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何瑜一点都不能理解男人之间的相处。如果她知道十多天前他俩刚打了一场,并且都受了伤,可能更觉得不可理解。
余伯林说了事由。这件事倒透出了几分诡异。
天还没亮时,寻味楼的伙计封其连去扫墓祭祖,听到祖坟周边有声响,便向东走了几十步,听到地里传来动静,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的内容,但他肯定是人声。这吓得他差点丢了魂,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四个码头上货的外地人经过,听封其连说了情况,非常好奇,人多胆大,就挖开了地面,泥土下面有三块长约五尺、宽约三尺、厚约十寸的大青石。移出大青石,露出洞口,下面有条通道,几个人就下去了。封其连因为害怕就没进去,等他继续扫了墓祭完祖再过去看时,发现那几个人都没再上来,而且现场已没有任何痕迹,甚至找不到具体的地方。他又到码头,问了那里的人,今天确实有四个外地人没来上工。封其连越想越奇怪,就报了官。
“黄主簿就让我带人来看看,并且怕引起恐慌,封锁了消息。我也觉得事情有蹊跷,想到云舟你功夫好又见识广,想请你帮忙,一起去一探究竟。”余伯林把来意说明。
“听你这么说,本来现场最起码应该有几块青石、一个洞口,竟然都不见了?”张云舟又确认了一下。
“按封其连的说法是这样。”余伯林回答道。
“这真是奇怪了”。张云舟说道。
何瑜、季公子、小楠也觉得这是个奇闻,每个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心,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位于镇西的现场。
捕快戴仁龙在现场等候,虽然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是很潮湿,四周种植的梨树花开得正盛,梨花团团簇簇地挤在枝头,在雨后更显流光溢彩,璀璨晶莹。微风拂过,花枝摇曳,片片洁白随风飘落,淡淡的梨花香气典雅而清新。
几人都在四周走走看看,以期能发现一些线索。张云舟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蹲下身子,仔细察看了一番,用手捏一捏泥土,然后拔出戴仁龙的刀,在地面拨拉几下,一提一挑,一块青石板被他翻到边上。他把刀还给戴仁龙,说道:“今天出来没带剑,借用一下。”其他几人也都从四周汇集过来。
“找到地方了?”余伯林充满期待地问。
“嗯,虽然被人掩埋了,上午又下了雨,但泥土的松紧,草木的生机还是可以看出不同。”张云舟抿一抿嘴,回答道。
“走,下去看看。”余伯林跃跃欲试。
“等一下。”陈翼飞突然冒出来了,手上端着个水罗盘,“你们也是呆子打马马——说打就动手啊。”
戴仁龙喝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还幸亏我来了,不然你们要吃大亏、挨大搞。”陈翼飞故作深沉地说着。
张云舟好奇问道:“怎么说?”
“九歌十诀之一的‘十富’,曾点出龙、穴、砂、水的十种上佳地形,一富明堂高大,二富宾主相迎,三富降龙伏虎,四富木雀悬钟,五富五山耸秀,六富四水归朝,七富山山转脚,八富岭岭圆丰,九富龙高抱虎,十富水口紧闭,认为不仅有利葬事,且其地可富。我看这里堂局分明,地势宽敞,且有屈曲流水环抱,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确是块风水宝地,应有富贵人家的墓葬。正所谓‘靠山起伏,高低错落,曲曲如活,中心出脉,穴位突起,龙砂虎砂,重重环抱,外山外水,层层护卫的发福发贵之地。’”陈翼飞说起来头头是道。
“哼,别扯了,我们这平原地区,哪来什么山?顶多就是些土山。”戴仁龙不屑道。
“唉,龙到平原无起伏,但从水路认玄机。若得众水来交会,此地落穴何须疑。平洋行龙与山别,莫疑龙虎无交接。前无朝案后无山,四方来水却相关,地低一寸当为水,地高一寸也是山。时人识得其中妙,便是平洋地中仙。”陈翼飞摇摇头,“你这俗人怎么能懂。”
“别卖弄了,说重点。”余伯林追问道。
“你们想,能找出这宝地的人家是不是也应是富贵人家?”陈翼飞继续说道。
“这我就不懂了,风水宝地是泽被后世,你怎么能说他本来就是富贵人家?”张云舟不解地问道。
陈翼飞翻了翻眼睛,说道:“一个地方风水宝地就这么多,寻常人家除非运气非凡,又哪里能看得出宝地,又哪里能占得到宝地。正常情况下,是已经很富贵的家族,为后人福祉,为使家族更昌盛,所以下血本找大师看地。这也就是富贵家族往往能兴盛好多代的缘由。”
张云舟更相信是一个家族的家教、家风,以及世代累积的资源和名望对家族赓续繁荣最为重要。
陈翼飞继续说道:“富贵人家讲究‘厚葬’,不仅要寻一处风水宝地,而且还要建造非常宏伟的墓,下葬时还会带着各种稀世珍宝到墓中。所以,清晨封其连听到的人声应该是盗墓贼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我们已经封锁了消息。”余伯林不解道。
“猪向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门道。总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翼飞晃着脑袋,很是得意。
“不管是不是盗墓贼,我们下去探一探总归没错,为什么又要等等呢?”张云舟说道。
“对,是要下去。只不过不是从这里下。因为但凡有宝贝的墓总会设计些机关防盗,早晨那几个人就可能碰触了机关,凶多吉少。我们应该找准其真正的入口,从那里下去。”陈翼飞解释道。
“可这墓口除了造墓之人以及墓主家人,还有谁能知道?”余伯林好奇地问。
陈翼飞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既然是通过风水来寻找一处好穴,自然也可以通过风水来找到墓地入口。因为,他们既然按照风水好坏选择了墓地,当然也会按照风水的规则来布置墓地。”
“那你能找得到吗?”余伯林问道。
“我自然可以找到,但……但你们必须答应让我一起下去,我得瞧瞧有什么宝贝。”陈翼飞端起水罗盘,四处走走、看看,最后停在一处,指着地上说,“就在这里了。”
一群人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洞口,他们站在洞口,等空气进入后,就准备跳下洞。
何瑜非要一起去凑凑热闹,张云舟觉得有他和余伯林在,应该能保护她周全。而季公子与小楠都害怕得不敢下去,众人就留他们在上面看守洞口。
戴仁龙当先跳下去,陈翼飞、张云舟、余伯林、何瑜依次跟随,下面是倾斜向下的过道,戴仁龙点了火把照明,几个人都全身紧绷,全程戒备,很快就走到了过道的尽头。一扇石门出现在眼前,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入口。
大门紧闭,正中间刻有一个六十四别卦图,戴仁龙正准备推开大门,陈翼飞拦住了他,“不能鲁莽,这六十四别卦图相当于门锁,如果按错了,会引发机关的,甚至会锁死的。”
“那怎么办?”戴仁龙问道。
陈翼飞继续说道:“看来我们要找到正确的卦象,才能打开门。”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其中晋卦下坤上离,有前进之意。萃卦下坤上兑,六二爻有引吉,无咎之意。应是这两个中的一个。”
当陈翼飞还在琢磨,张云舟已按下一卦,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众人立马全神戒备,以防机关。
门开了,并没有机关出现。众人惊讶地看着张云舟。张云舟笑笑,说道:“碰巧、碰巧。”
何瑜恨得咬牙道:“木船,你不能这样瞎来。”
一行人进入了大门,一条道直接向前,过去一段距离,何瑜走在了前面,突然张云舟拉住了她,她刚伸出去的一脚不禁收了回来,疑惑地看着张云舟。
张云舟拿过戴仁龙的刀,往前探了一下,前面的石板翻了下去,是带轴的翻板,板下有坑,坑中密布利刃。如果不注意,走的人会掉进去,被利刃刺穿。张云舟搀着何瑜,飞跃了过去,何瑜的发丝拂在脸上,又轻又软,他皮肤连同着心都是一阵酥痒。后面众人均用轻功跃了过去。张云舟不等他们发问,自己解释道:“这走道上有脚印,虽不明显,但仔细看能看出来,而这块板子上却没有。”
再往前转过几个弯,看见一个大墓室,有四具尸体被砸在巨石下。这是墓里常用的机关——铁索吊石,即在墓道顶和墙壁隐蔽处固定若干金属滑轮,利用滑轮将巨石吊起,悬于顶端,墓道地下铺木质跷板,铁索由石板而下,通过滑轮以隐蔽的方式连接跷板,中间有钩相接,一旦进入者踏中跷板条,外力作用迫使绷紧的铁索某处挂钩脱落,悬空的巨石疾速落下,将躲闪不及的进入者拍死。众人感叹,看来那几人真的触碰了机关而死。
众人进到墓室,里面棺木已打开,东西一扫而空,已完全腐烂的尸体散在一边。戴仁龙说道:“果然是盗墓贼的行径。”陈翼飞顿足捶胸,道:“这些杀头的,一样都没留下。”还无不愤慨地说道:“这帮盗墓贼没有一点道义,拿东西就拿东西,对死者也要有起码的尊重。”
众人觉得虽然没有拿下盗墓贼,但谜题已解,也算圆满。只是那四名码头搬运工枉死在这里,实在可怜。正当众人准备原路返回时。张云舟却在墓室四周观察起来。并用刀四处敲敲。最后,他在一处地方站定,手一推,露出一道门。旁人纷纷走了过来。
陈翼飞疑惑地看着张云舟。
“刚才我们一路进来只有一个通道,盗墓贼可以解释从入口出去后又及时把墓口泥土封上。但那四人并没有从墓的入口进来,为什么会出现通道上。”张云舟一边说着,一边把刀还给戴仁龙。
“是哦,所以肯定还有其他通道。”陈翼飞恍然大悟。
“走一下看看再说。”张云舟准备走进去。
“张公子且慢。既然情况已经弄清楚了,是盗墓贼所为。四个外地人因触发机关已死在这,非凶杀。而盗墓贼定已跑走。我们再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机关,不如把那几具尸体好生安置,对外也算有了交代,此事就到此为止。”戴仁龙说道。
余伯林也觉得事情调查得差不多了,他们站在衙门的角度考虑,担心再出什么岔子。陈翼飞感觉宝物已不见了,也无所谓。而何瑜此时好奇心作怪,非要走下去。张云舟觉得事情尚未定论,还需要继续探查,当先走了进去,何瑜随后,其他人也就跟着进去了。
里面左右盘旋、上下相通,纵横交错,宛若迷宫。陈翼飞也不禁觉得奇怪,喃喃道:“弄怂,此处不像是墓道啊。”
“我看倒更像墓道,兜兜转转,反而能防住盗墓贼。大家还是小心些,此处应该充满机关。”戴仁龙说道。
话刚说完,不知谁触碰了机关,四周墙壁上射出密密麻麻的暗箭。众人立马戒备抵挡,何瑜不会武功,张云舟和余伯林相互配合,为其挡住了暗箭。幸亏张云舟近日内力有所提升,不然单靠劲风还难以持久地挥开箭矢。其他人有兵器在手,相对好一些。经过这波机关后,虽然大家都没有受伤,但难免衣服上有了划口。
戴仁龙正欲劝大家回头,张云舟又当先继续前行下去。戴仁龙摇摇头,默默往前走,不经意间,走到最前头,拔刀在手,小心谨慎地为众人开道。几人先后又经历了顶上铁蒺藜、突袭石桩、“伏火”等机关。最凶险的是“伏火”,一下子“飞焰赫然”,陈翼飞的胡须都差点被烧焦了。
之后就没有再出现机关。可是众人却渐渐感到不安,感觉像老是在原路打转。“莫非是悬魂迷道?”陈翼飞小声说。
“什么是悬魂迷道?”张云舟问道。
“悬魂迷道又称勾魂道,是过道通过一些巧妙设计,使人产生错觉,一直沿着同一方向循环往复,无法找到出路。”陈翼飞解释道。
“有解吗?”张云舟问道。
陈翼飞摇摇头。
张云舟刚伸手向戴仁龙借刀,戴仁龙已知其用意,马上用刀在墙上做出记号,结果走了一会儿又看到了记号。
众人感觉已经走了好久,不禁有些心慌,几人都有些后悔进来了。
张云舟与何瑜交换了下眼神,说道:“继续走走看。”
众人继续走了段距离,戴仁龙停住了脚步,惊慌地指着墙上,又出现了记号。
陈翼飞仰头长叹:“乡下人挑粪——前后屎(死)。”
何瑜接过火把,在墙上仔细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张云舟看向戴仁龙,说道:“还是我来带路吧。”
“你什么意思?”戴仁龙大怒。
“戴兄可能刚才不小心把刀碰在墙上了。”张云舟说道。
众人都看向戴仁龙,戴仁龙双眉一皱,“张公子在开玩笑吗?”
“刚才我做掩护,何小姐在你上个做记号的地方旁边也做了个记号,结果这一处却没有何小姐做的记号。说明两个地方并非一处。有人在故弄玄虚。”张云舟说道。
“你是觉得我在做手脚,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戴仁龙冷笑道。
“可能是让我们知难而退,因为这里还有秘密。”张云舟说道。
“胡说八道,我刚才阻止你们前行,完全出于好意,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戴仁龙喝道。
“云舟,请何小姐将火把照照地面,看看脚印不就知道我们是不是一直在重复了?”余伯林也不解道。
“地面肯定满是脚印,我们也一直在里面打转。”张云舟说道。
“那我们肯定会走到他做记号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做手脚呢?”余伯林更加不理解。
“我们一直在里面打转,是因为他带着我们打转,而并非所谓的悬魂迷道。如果是悬魂迷道,沿同一方向循环往复,那记号的位置始终会在我们右边。但如果他带我们在迷宫里打转,那记号的位置就会时左时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张云舟说道。
“云舟,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翼飞也问道。
“一尺天,一尺地。我就从头说说吧,在开始挖出青石板的地方,看见泥土上面有脚印,这脚印是雨后踩上去的。而我在戴捕头身后走的时候观察了脚印,与其是一样的。”张云舟说。
“我刚刚在这等你们,一直走走晃晃,在哪一处留下脚印都不奇怪吧。”戴仁龙解释道。
“可这脚印明显比别处偏深,看来是用力踩的,有一种可能是踏平泥土所为。我猜想原来那地方虽然被人填平了,但泥土还是很虚,下过雨后必定不平。”
“这太过牵强了。”戴仁龙不屑道。
“这件事已被要求封锁消息,但陈翼飞还是知道了。我想啊,应该是有人故意放风让其知道,就像上次季家的事一样。”张云舟抿一抿嘴,继续说道。
“这又有何意?”戴仁龙问。
“以你对陈翼飞的了解,陈翼飞定会因宝贝而来,就可能把我们往盗墓方面引。”张云舟说道。
“难道不是盗墓?”陈翼飞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觉得有很大可能不是。”张云舟说道。
“那只是你的猜想。”戴仁龙冷笑道。
“我当时也只是有些疑虑。后来我们放弃了码头四人进去的地方,按照陈翼飞找出的墓口进入了墓道。门口的别卦图,我之所以按下那一块,是因为那一块有被人活动过的痕迹。要么有人从外面按过,要么有人从里面开过,从里面开的时候那一块也会缩进去。后来我想连陈翼飞都无法确定按哪一块,其他人能按准的可能性也不大。说明门有很大可能是从里面开过。后来我回忆开始时戴捕快抢在前面要推墓门,是因为他知道按哪一个卦象,那个时候他可不想我们因触发机关而打退堂鼓,更不希望墓门被锁死,担心我们从这进不去,而选择再从刚才的洞口下去。”张云舟说道。
“然后呢?”余伯林问道。
“四个外地人死在铁索吊石,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定会惊慌,下意识举手抵挡,可他们的死状平静,必是死后移过来后再触发机关的。目的是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而布置之人并不知道我刚才已经撬开了青石板,这就留下了一个破绽,因为我们沿路并没有看到有向上的洞口,说明我们这一路没有经过那四人下来的地方。他们出现在这里,必是有其他通道过来。还有墓室里面被偷窃一空,也是刻意往盗墓方向引,只不过过犹不及,如此不敬死者反倒不像盗墓贼所为。越是往这个方向引,越是说明掩盖的事情肯定比盗墓重要得多。”张云舟继续说道:“戴兄发现我要继续追查,就劝我们上去,并且触发机关吓唬我们。”
“怎么说我触发机关呢?”戴仁龙不屑道。
“开始的暗箭,那个机关就在你身旁。后面你主动在前,表面看是保护我们,其实在不断地触发机关,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张云舟说道。
“都是我不小心碰到的,张公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戴仁龙冷笑道。
“同时,你在把我们往你设计的路线带,让我们在里面绕,没有到关键处。当陈翼飞说到悬魂迷道,你心中更有了主张,打算拿这个来吓我们,故意做记号来设计循环假象。我和何小姐就将计就计试探了一把。”张云舟看了一眼何瑜说道。
“张公子可真会想。”可看到众人看他眼光,戴仁龙知道大家都信了张云舟,“按照你说的,我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里面肯定有秘密,只要我们走下去、查仔细,总能解开谜题。”张云舟说道。
一旁余伯林大喝道:“仁龙,到底是什么?”
张云舟突然说道:“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各位知不知道永丰镇一直有岳家军藏兵洞的传说?”
“唉,何必呢,你们干吗要自找麻烦,惹上你们无法面对的势力。”戴仁龙不再装了,突然一刀刺向何瑜。这里只有何瑜没有功夫,张云舟一直在小心戒备着,立马左手向其送出一拳。戴仁龙刀还没到,已被张云舟拳风震得倒飞开去,可刀劲已扑至何瑜面门。电光石火之际,张云舟右手托住何瑜,两人一起头向后,脚向前,身子平躺在半空,刀劲从何瑜鼻尖掠过,却将火把熄灭,两人翻转一圈轻轻着地。戴仁龙落下身子后吐出一口血,转身就走。
这里纵横交错,一旦他逃出去,以他对周边的熟悉程度,其他人很难追到他。陈翼飞跃过去,挥出一掌,戴仁龙只得抵挡。这会儿功夫,余伯林已到,“断水刀”施出,戴仁龙边挡边退,余伯林越战越勇,戴仁龙苦苦支撑,由于走道狭窄又黑暗,虽然戴仁龙已多处受伤,但一时间也难以被拿下。这时一人从戴仁龙后面出现,一剑刺中其心脉,然后迅速撤退,很快就消失不见。这速度连陈翼飞都目瞪口呆,看来是铁了心要杀人灭口。
这迷宫里,黑漆漆一片,像有无数凶险隐藏在其中。而深不可测的不仅仅是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还有暗处琢磨不透的人心。
火把再次点亮,人影早已不见。只有戴仁龙尚有余温的尸体躺在地上。众人不禁一阵唏嘘。
大家带着疑问继续向前,走过一段后,豁然开朗,水井、议事厅、储藏间等等一一出现。其间也隐约看到了张云舟撬开青石板露出的洞口,看样子应该是一处已被封闭的观望台。有几十间房间里面都是些棺材,众人看向张云舟,以为又是墓室。不过除了义庄,哪有众多棺材放一起的。张云舟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俱是兵器、铠甲。虽然过去好几百年,但兵器依然锋利。可能是当时岳家军为掩人耳目,故意用棺材盛放兵器运输,上好的棺木经特殊处理,能防止兵器腐坏。
“那这里到底是墓还是藏兵洞?”何瑜还是不解。
“刚才确实是墓,这里也确实是藏兵洞。我猜想,永丰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岳家军在这片区域抵挡金兵,牛皋驻军在西门,在此挖掘布置了藏兵洞。为了防止金兵攻入,洞中设置了不少机关,并且弄成迷道利于巷战。他们在挖掘过程中发现旁边有个大墓,就借机设置了机关,与墓相通,将整个墓作为第二层隐蔽的场所。一旦藏兵洞被发现、侵占,可迅速退至墓里隐藏起来。”张云舟猜测道。
这样看来,上午的情况应该是,有人在这里打兵器的主意,被封其连听到了声响,四个码头搬运工挖了出洞口,进去查探,被人灭口,之后有人把洞口掩埋。这边种有好些梨树,那人轻功不错,封其连在祭扫祖坟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人的动静。当然那人也没注意过封其连,不然可能也要将其灭口。戴仁龙早被其收买,当他知道封其连报了官,就与那人通信商议,刻意伪造成盗墓的假象。
张云舟说道:“藏兵洞的进出口到现在都没有找着,肯定非常隐蔽。不如我们还从古墓门出去,在上面找?”
“下面都找不到,在上面怎么找?”陈翼飞不解道。
“他们想把兵器运出去,可这么多兵器,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运出去的,而且又不能光明正大,肯定要有掩护。这个出口连着某个店铺的可能性较大。木船,是不是?”何瑜帮着解释道。
“嗯,但这个出口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并非原来的出口。原来的出口有可能当年就被岳家军封起来了。我想啊,当年一定军情紧迫,他们急于撤离,连这些兵器都没有带走,就先封了出入口,兵器藏在这,以备未来不时之需。”
“我知道怎么做了。”余伯林说道。
众人上去之后,余伯林安排人将戴仁龙和那四人的尸体安置了,又带人到周边街道打探,一家做棺材的铺子前段时间刚被几个外地人用重金转了去。几人赶到铺子,却已人去楼空。而众人在铺子里面果真找到了通往藏兵洞的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