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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大学在东京西北部的K市。从位置来说是西北,却起了个东都的名字。

不过,如果人们知道这名字包含着东都大学毕业生们希望母校成名的意愿的话,就不难理解了。

这所大学在“二战”前称为东都医专,属于过去的专科学校,这里的学生比帝大系统的医学部早两年毕业。它趁着战后学制改革之机升格为大学,搬到了现在的K市。

像这样因战后的学制改革而从医专升格为大学的学校很多,在这些大学中,东都大学称雄一方。因为东都作为医专历史悠久,师资雄厚、研究设备齐全,与战后将高专等学校聚合而成的大学不同,它在各方面都堪称一流。所以,它虽是升格成大学的医专,但与旧制帝大相比也毫不逊色。

尽管如此,这里怎么说也是新制大学。虽然在毕业生的知名度、医师会中的势力等方面并不落后,但从学术氛围这一点来说,与旧制帝大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特别是在作为学术的化身而睥睨全国的T大面前抬不起头来。

其证据就是,东都大学的教授们仍是T大出身者占多数。

一般来说,医学部的教授原则上从各大学招募来的,偶尔也有像少数私立大学那样,全是由自己的大学毕业生组成的,但那只是例外。像东都大学这样的国立大学,广泛从全国招募人才是惯例。

但归根结底,这只是个方针。最近,从国立大学本校出身的教授的比例也逐渐增大了。有人说,这是地方大学的民族化。

以前,地方大学或专科学校的教授班子几乎都被中央的大学或旧帝大系统出身者占据。地方大学似乎逐渐变成了中央大学毕业生们的就职之所。

然而,随着地方大学渐渐充实,成立了研究生院,母校出身者也逐渐当上了教授、副教授,对“中央大学的殖民地”的传统开始了反抗。

虽说是地方大学,半数以上的教授由母校毕业生组成已不是新鲜事,极端的地方,母校出身者达到了九成甚至全部。

东京近郊C县的C大医学部就是这样的。虽说和T大仅仅相距一个小时的路程,本校出身的教授却占了九成多。

教授们的情况也不相同,T大犹如象牙之塔,其毕业生充满学究气,而C大的教授们则比较时尚,说得难听一点,擅长公关的教授很多。这从招徕患者的角度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东都大学给人的印象是介乎T大和C大之间。说好听些是稳健,说不好听些是没有个性。

现在东都大学的教授包括基础医学教授、临床医学教授共三十二名,其中半数是T大出身者,其余的十人是东都大学毕业的,六人是关西的O大、K大毕业的。

在东都大学的教师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学里,教授的半数由T大毕业生占据,是非常罕见的。

这是从医专时代就延续下来的,所谓“以T大为本家,东都只是其分家”的传统。

曾经有些毕业生以母校和T大关系密切为荣,后来毕业生们逐渐试图摆脱T大了。最近,他们终于萌生了“我们的大学不是T大殖民地”的意识。

但是,想要脱离本家的统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个教授任期结束的新老交替,要等待十五六年,长的要二十年以上。到了改选时,如果同学会、助理们和讲师们不团结一致推荐母校出身者的话,就很难抵御地盘强大的T大出身者的入侵。

也就是说,新一任教授的选择,最终是通过教授们的互选实现的。

副教授和医师们再争吵,也没有选举权,投票的结果取决于现任教授的那一票。

这些现任教授多是T大系出身,如果他们一致推选T大出身者,其就会成功。

和国家独立一样,大学想要独立自主也非易事。

可是,为什么地方大学的民族主义风潮还是如此猛烈呢?

最大的原因还是毕业生们对母校的爱。自己毕业的大学总是受到其他大学出身者的压制,使他们感到不舒服。这样下去,总也抹不去其他大学“附属国”的感觉。

战前的旧制高中和医专时代只能这样,因为旧制高中和医专毕业的人没有资格当教授。但是,战后它们一律改成了大学,这种形式上的不利条件就不存在了。剩下的就要看毕业生们的实力了。

就实力而言,T大和K大等旧帝大系出身者中的优秀人才确实很多。他们绝大多数是抱着埋头做学问的热情进入大学的,至于他们能否胜任教授,就另当别论了。T大和K大的毕业生平均水平较高,但未必每个人都那么优秀。

野有遗贤,地方大学也有优秀人才。一个大学附属医院十年或二十年产生一个优秀人才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还有一个原因让地方大学讨厌T大出身者,那就是他们不安心工作。他们的眼睛总是盯着中央医院,一有机会就要回去。

特别是在医学部那样的地方,教授既是教育者,同时又兼管着从医师招聘到晋升的人事权力,地位举足轻重。要是仅仅把地方大学当跳板的话,下面的医师就倒霉了。

事实上,T大出身的教授,十个人就有十个人想回归母校。他们不过把地方大学当作升迁的跳板而已。

光这些还好说,他们还要为回母校而拼命做出科研业绩。T大教授的退休年龄是六十岁,那么在此之前的十年或二十年间,地方大学的四十岁左右的年轻教授们,都有着成为T大教授而回T大的机会。当然不是说年轻教授谁都可以,有一定的排列顺序,不过,随着T大教授临近退休,竞争也会越来越激烈。

和从法律系、文学系毕业的官僚不同,在自然科学领域内的人是不能够论资排辈的。

关键的问题是本人的业绩。进行过什么研究、发表过什么论文,只有这些是决定性的,此人作为教育者的见识或作为临床医生的技术等因素都不受重视。

实际上,想要考核这些方面也确实很难。不可能为了考核手术技术,把申报教授的人召集来,让他们同时做胃溃疡手术。因为每个患者的病情不同,所以手术的手术难易度也不同,不好评判。再说,让当了地方大学教授的人进行这样的考核也有些失礼。而作为教育者是否优秀,不通过考核等集体研讨是评判不出来的。

因此,候选者是否优秀,就只能依靠审查他们的论文来评判了。

这样就产生了奇特的教授。这些教授的研究业绩非常优秀,但手术技术较差。这类教授在T大出身的教授中出乎意料地多。

在T大这样的地方,继承于德国医学的权威主义恶习至今仍有市场。和地方大学相比,这里医师较多而医师接触患者的机会很少。比如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在地方大学,当了一年医师就开始跟着前辈做这样的手术了,而在T大最快也得两年,甚至需要三四年才能上手。

医学虽然属于自然科学,但手术本身却是一种技术。和屠宰场剔肉、鱼店宰鱼差不多,主要靠的是技能,提高技能的方法不外是熟能生巧。

虽然读了许多书,熟记了血管和内脏的位置,但一打开腹腔,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书不会出血,而有生命的人体会出血,血压也会下降。学习成绩再好的医科生,在手术上也比不过有经验的人。

不少T大出身的优秀医师属于此类不平衡的医师,他们往往具有文献上的知识,手术技术却不太行。就是说,他们是研究者而不是临床家。

东都大学的可知教授便是这种类型的人。

不言而喻,他是T大出身的,在东都属于进驻军了。好比是从总公司派到分公司的优秀职员。四年前,四十二岁的他成为东都大学教授,而他现年四十六岁。

相当于总公司的T大整形外科里的藤本教授,还有一年半就到退休年龄了。

可知教授来东都大学前是藤本教授手下的讲师。此外还有宫岛副教授、水口讲师、角田讲师,现在宫岛副教授当上了中荣大学的教授,角田讲师也当上了帝北大的教授。

剩下的水口讲师现在升格为副教授了。

一年半后,T大的藤本教授退休时,有望成为候选人的是曾经一起共事的宫岛、角田和可知三个人。

水口副教授虽说是他们的前辈,但已经五十一岁了,要升格为T大教授,年龄偏大了些。他实际上没有什么希望成为T大教授。

另外三人,宫岛四十七岁,角田四十八岁,可知四十六岁,年龄都非常接近。一年半后,藤本教授退休时,三个人都不到五十岁。

三个人作为各期的秀才深得众望。实际上,三个人也不负众望,学习勤奋,在各自的研究领域取得了佳绩。且不说临床技术,在论文数量上就不相上下。宫岛主攻股关节脱臼,角田主攻脊椎外科,可知主攻骨折和骨移植。三人主攻方向虽然不相同,但都进行着有特色的研究工作。

一年半后,三人将成为T大教授有实力的候选人,现在他们正齐头并进,正在进行的激烈竞争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当然,这三个人不会把这种竞争心态表现出来,在学会等场合见面时,仍然像以往那样热情寒暄、开玩笑,可他们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想在这期间发表出类拔萃的论文、让学会震惊的打算也不能说没有。

“听说东都大学的可知教授要开始异种骨的研究了。”

这情报不知从哪儿泄露出去,传遍了全国。

“看来可知教授要最后冲刺了。”

“这么说,他要靠着它来回归T大了。”

其他大学的整形外科医师也在议论这件事。

对异种骨的研究,医学界从很久以前就在考虑了,却迟迟没能开始。

虽说医师们一直在研究去除蛋白成分的各种方法,却不敢轻易将异种骨移植应用于人体。万一失败,伤口化脓,就会延误患者治疗。要进行临床实验,必须有行动的勇气和自信。可知教授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宣布向异种骨研究发起挑战的。 jAHX9XBq+A2jk2RzvdNDgmCjJirSDO7r7xjpM8e/plfgLiYAYlbjxN7+/PoerbW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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