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一个周日,我来了一次久违的开车出行。先是从位于世田谷的家去驹泽公园,在那里与带着西伯利亚雪橇犬的朋友会合,再前往位于涩谷的办公室。行车途中,我突然发现左侧的反照镜边缘貌似有个狭长绿叶状的东西。
之前停车的公园周围有很高的树篱,因此我简单地认为是沾上了那儿的一片树叶。不用理会,反正不妨碍行车,于是就继续行驶,在前进了一公里时,信号灯变成了红色,停下车来想借机把树叶拿掉,便打开了车窗。因为树叶居于驾驶席相反一侧,便探出上半身去拿,刚要伸手去拿,哎呀,这竟是一只活着的大螳螂。
螳螂体长有七八厘米,翅膀的一部分是淡茶色。后来才从书上查到,这就是所谓的大镰刀螂:头呈反三角形,两端有复眼,有粗壮而结实的前肢和细长的四条后肢,前肢的前端有呈锯齿状的镰刀。这个大家伙是怎么爬上车的反照镜的呢?
据推测,它原先停留在那树篱的枝叶头上,无意中想玩就跳到旁边光滑的东西上来了。它也许运气不好,还没爬下反照镜来,汽车就开动起来走了。不管怎样上的车,这玩意儿该怎么处理呢?因为它待在反照镜边缘,不妨碍临时行车,但也不能老这么放着不管。
最简单的处理办法是关上电动镜,如果这样做,螳螂就会被挤死或者掉到路面上被车压死。这是行驶在从濑田 去涩谷的所谓“246国道”上,是车流量大而频的地方。不能这样眼睁睁地把它赶到必死无疑的路上去。这可能是自己善良的一方面!
我边开车边这样抚慰着自己。我没法直接问螳螂怎么办,此刻它一定害怕极了:秋日的下午,在亮闪闪的反照镜旁悠然地闲逛,不料车却突然开动起来,并以从未经历过的四五十公里的时速向前奔跑,周围不断地有车呼啸着擦肩而过。它不得不紧紧用前肢抓牢镜子边缘,防止被颠落。“坚持吧……”
我不由自主地在座席上喊出声来,并牢牢抓紧方向盘。
假如我在当时停下车,抓住螳螂放进周围的树丛里去,也不敢保证它能得救。这么大的螳螂,还是要放到更加宽敞且有众多杂草的绿地上,才方便它活下去。
我尽量平稳行车,突然想起办公室所在公寓的角上有一院落,足有二十坪 大,中央开着四季应时的鲜花,周围被高高的树丛和绿草保护着。
“紧紧抓住吧,坚持到那儿!”我对螳螂默念着,又恐它坚持不住。可能因为害怕而寻求快速逃跑吧,它脑袋朝着下方,长长的触角剧烈地左右活动,前肢悬空着挥舞,只用后肢抓着反照镜边缘。
“喂!那样危险!”就是喊叫,它也听不到,我便慢慢地减速。于是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似乎是在说:你在前面磨磨蹭蹭干什么!
“请谅解!镜子边缘的螳螂快要掉下来了。”我即使这么喊,后面的司机也听不到。不一会儿,前方的信号灯变为红色,车慢慢停了下来,驶入左侧车道的司机频频扭头往这边看。我担心他看到螳螂,会奋力探出身子伸手来抓。正思考着,信号灯变为绿色,车又缓缓起步了。
这下总算放心了,被关怀的螳螂依然悬空着前肢在摇晃。
“时间久了会头晕的!”我想要这么说时,螳螂身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改成了头朝上。似乎小小的螳螂也明白头朝下危险大。看样没问题!我欣慰地松了一口气。螳螂改变体位后仍用后肢抓着反照镜,前肢向斜上方探伸并舞动。看来这家伙非常喜欢冒险。
这家伙又好像是螳螂之中的暴走族,它不停地用触角和前臂探测周围,但没有振翅欲飞的迹象,似乎知道现在飞走很危险。尽管做过好几次危险动作,但它绝不离开反照镜。于是,我有点放心了,便提高了车速。
下246国道后,经由山手大街,拐进了NHK 公寓附近的停车场。行车三十多分钟,螳螂虽然摇晃不停,却坚持得很好。我从车上下来,展开手帕用包抄方式把螳螂抓起来。它只是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前肢,老老实实地待在手帕里。
身体受限的时间不会长,也许螳螂理解人的好意。就这样,我按照预想走入停车场前面不远处的二十坪左右的院子,把它放进院中的草丛里。螳螂获得自由后,向前爬出不远,突然转回身子,朝我轻轻地点点头,似乎是说“谢谢”,然后便消失在草丛之中。
说来不是多么有趣。让一只螳螂弄得劳心费神,甚至有点累,但总觉得做了件好事。尽管不是人们提倡的一天做一件好事,但做的不是坏事。之后跟某个女性说起这事儿,对方马上抚慰道:“你对螳螂好,螳螂夫人早晚会来感谢你的!”不用说仙鹤报恩,仅想一下螳螂夫人前来报恩,就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