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章中,马克思对货币进行了详细的叙述。根据货币的功能,从大的方面分为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货币这三节内容。另外,他对货币本身的含义也展开了详述。
如何定位从商品中推导出的货币,是个大问题。只有这个问题得到解决,才能使从货币中推导出资本成为可能。不仅仅要了解货币是商品,还要了解资本也是货币的产物。从这里开始,才算是真正看到了《资本论》的精髓,才能着手解析资本主义价值增值之谜。
首先以“金是货币”为前提,在了解了货币之后就需要格外注意以下的问题:
不是因为有货币,所以商品有公约的可能。正好相反,是因为一切商品,当作价值,都是对象化的人类劳动,所以它们有公约的可能,所以它们的价值能由同一个特殊的商品来计量,所以这个特殊的商品能转化为共同的价值尺度,即货币。货币为价值尺度,但诸商品内在的价值尺度是劳动时间,货币仅为其必然的现象形态。
从表面上来看,货币具有商品共通的价值,但别忘了实际上劳动才是商品的通约物。货币不过是表现这种价值的尺度而已。所以,一开始从价值尺度进入问题的探讨也是合理的。
计量价值这种事,直觉上就是计量一个物品值多少钱,也就是作为标尺。没有实际的黄金之类的货币也是可以的,只要知道价格就行,这就是所谓的概念性货币。
这里需要注意说法上的微妙差异,也就是“价格的尺度”和“价值的尺度”这两种说法。
当作价值尺度和当作价格标准是货币的两种全异的机能。如果它是人类劳动之社会的体化,它是价值尺度;如果它是确定的金属重置,它是价格标准。
金可以变得极薄也可以变得极厚。金和金之间没有质的区别。当然根据金的生产量会有金价的变动,但即便如此也没有改变作为矿石的金与作为货币的金之间的价值,因此也就没有改变金作为计量尺度的功能。
英镑原本是用来计量银的重量单位,后来逐渐转化为计量金的重量单位。马克思在回顾这段历史时,明确了名称变更不会改变问题的本质。继而他又提出了更重要的问题,就是价值和价格之间的区别。
价值和价格之间没有相互呼应。如果说劳动是价值的内在尺度,那么货币就是价值的外在尺度,这种说法恰恰明确了这两者的分离关系。有时没有价值的东西也会标有价格,两者的分离关系并没有影响货币作为价值尺度的功能。
在这里,马克思用“形态变化”这个难以理解的词开始了这一节内容,这个词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商品之间是通过货币作为媒介进行交换的,之后商品自身会因消费而逐渐消失。对这种物质代谢过程的说明并不是本节需要探讨的课题。其实商品在交换的过程中,作为媒介物的货币在不断的变化中得以留存,这才是形态变化这个词的含义所在。
所谓形态变化,是指商品首先变为货币(商品能够成功出售的情况下),再由货币变为商品的意思。这里所说的变形过程可以用“W—G—W”等式来表示,这里的W是指商品(Ware),G则是指货币(Geld)。
首先,流通到市场的商品遭受最初的“磨炼”,也就是这个商品作为符合自身价值的优良产品,在市场是否能够畅销的问题。马克思引用了莎士比亚的名句“真爱无坦途”对商品这一“鲤鱼跳龙门”的飞跃进行了分析。在市场中,商品被低价抛售或者被抬价销售的事时有发生。问题在于,这个商品的价值只有在市场中才能得到体现,经过几年的市场销售,这个商品所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量也就自然明了了。
从别的角度来看,这个关系到商品存续问题的销售过程,其实是一个被购买的过程。所以,一方面W—G在进行,另一方面G—W也在进行。这个过程是买家对这个商品究竟有多少使用价值进行估算的过程,买卖一旦成交,商品就体现为它的价格是多少,也就是价值是多少了。
另外,也要说明“用钱购买某商品”的过程中G—W的形式变化。在此过程中,货币将自己反映在一切商品之上,即用价格表明货币可转化的限度。既然货币在变成商品后消失了,那么就可以认为,“无论从哪里来的钱都是没有臭味的”。
货币作为销售和购买商品的媒介物,也会停留在交易过程中。原则上,假设所有的商品都能够卖出去,这个过程就能够保持均衡。如同法国经济学家萨伊的销售论(所有的商品一定都能够卖得出去的学说)所说的那样,商品都能够自己打开销路的话,就不会存在商品滞销的问题。是马克思最早揭示出商品在形态变化的过程中产生矛盾的可能性,也就是发生经济危机的可能性。
说这二种互相独立而又互相对立的过程,形成一个内的统一,无异说这个内的统一,是在一种外的对立上运用。内的非独立(因互相补充之故),变为外的独立。这情形发展到一定点,这个统一便必须强烈的,由一次恐慌来维持。商品内在的使用价值与价值之矛盾,私劳动必须表现为直接社会劳动之矛盾,特殊具体劳动必须表现为一般抽象劳动之矛盾,物的人格化与人格的物化之矛盾;总之,这种内在的矛盾,都在商品形态变化的矛盾中,取得了发展的运动形态。这诸种形态,包含恐慌的可能性,但也仅包含恐慌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会发展成为现实性。但从单纯商品流通的立场说,引出这种发展的种种关系,还是没有的。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在商品流通这个简单的买与卖过程中,生产过剩、商品滞销等问题导致的经济危机还是有可能发生的。如果不对金融制度之类的问题进行分析,关于经济危机发生的可能性也就只能得出这种推测性的结论。
卖与买具有连续性,而货币便是这两种流通行为之间的媒介。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有了货币,商品才能够流通,而不是有了商品交换,货币才流通。由此,马克思首先论述了货币以商品媒介物形式作为流通手段的功能。
从货币实现了商品流通这一点来看,究竟需要多少货币呢?这便是流通过程中所需货币的必要量问题。一国的货币量究竟要有多少?比如现代社会的信用货币,自身是没有价值的,所以通过商品的流通量来决定货币的必要流通量是很重要的。而且,存款货币、信用凭证等有价证券也包含在其中,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马克思似乎原本不打算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因为价格上升、货币贬值等问题在本阶段还不适宜展开论述。所以,马克思是这样叙述的:“在这个前提下,流通手段的量应该由实现流通的商品价格总和来决定。”
他还提出了一个等式:
关于货币量的争议,在18世纪大卫·休谟的“货币数量说”(货币价值并不在于它自身而在于它的数量)之后开始受到关注。问题不在于“流通的量”,也就是说不用整天围绕着货币流通量的问题绞尽脑汁,同时不要忘记货币是劳动的量的体现。
流通手段的量,定于流通商品的价格总额与货币流通的平均速度。这是一个法则。这个法则还可表示如下:已知商品的价格总额与商品形态变化的平均速度,则流通货币或货币材料的量,取决于货币自身的价值。但依据幻想,则商品价格定于流通手段量,流通手段量又定于国内现存的货币材料量。这幻想的首倡者,把这个幻想建筑在一个悖理的假设上:即在加入流通过程之际,商品没有价格,货币也没有价值;在加入流通过程之后,则商品总和的可除部分,将交换贵金属总和的可除部分。
本书写作的时候,黄金的市场价格开始上涨,那是由于前些时候房地产行业危机导致的金融动荡、货币贬值所引发的。对市场的不安就会带动投资者投资黄金,所以不要忘记即使是现代货币也是金这个事实。
终于,错觉成为现实的时刻到了,这就是货币与黄金分离的时刻。当然这指的并不是信用货币,由商业信用、银行信用发展起来的信用货币和这里所要探讨的铸币、价值符号是不同概念的货币。
流通中的黄金成为货币必须要经过铸造,而且流通的过程中,金的重量也会不断地损耗减少,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在历史上比比皆是。拥有10英镑金币的人往往会偷偷把金币磨小,多出来的材料就可以铸造一枚新的金币或是挪作他用。为了支撑市场流通,政府就得不断地向市场投入足量货币,并回收损耗的货币。
这种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要国家保证货币的强制通用力。有些磨损消耗的金币在流通意味着这个货币并不具有它名义上的价值。其结果就是,即使形式上的交换还在进行,但也只是在国家权力保障下的结果。代替金币流通的一些零钱,如价值较低的硬币,也就失去了它名义上的价值。于是铸币中无法体现自身应有价值的货币开始在市场上流通。
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市场上还流通着更没有实际价值的货币,这就是价值符号。今天,国家利用政府信用在市场上推出的流通货币就是纸币,这是国家从外部投入的货币。但是,不顾市场平衡盲目投入纸币的话会引起通货膨胀,所以纸币的发行量和黄金储备量原则上必须是一致的。在此基础上纸币才可以替代黄金。只有在替代等量黄金的前提下,纸币才能够体现价值,并被称为价值符号。
在流通的过程中,黄金所代表的价值日益遭到遗忘,而其所存在的问题也就被忽略了。
这部分分析的是货币作为储蓄手段、支付手段以及世界货币的功能。这里出现的黄金,不是像作为价值尺度那样在脑海中用来替代计量标尺的概念性的东西,也不是像作为流通手段那样被铸币、价值符号所替代的东西,这里分析的是用黄金铸造成金币的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产生于被排除在流通手段外的,不是用来流通而是用来贮藏的货币。
自商品流通发展以来,即有保留第一形态变化结果(即商品的转形姿态,或其金蛹)的必要与欲望随着发生。在这种必要与欲望下,商品的售卖,非为要买商品,乃为要以货币形态代替商品形态。于是,形态变化不复是物质代谢的媒介,它成了它自己的目的了。商品的转形姿态,因此,不为绝对可以让渡的姿态,也不为仅仅暂时的货币形态。货币凝固为贮藏的货币,商品卖者成了货币贮藏者。
马克思指出,对货币进行储存而不进行流通的社会,就是19世纪的印度那样的落后社会。贮藏货币的结果就是货币流通减少,造成通货紧缩从而使物价下跌。但是为了购买商品就必须拥有货币,只要不是专门产黄金的国家,就要提前进行黄金储备,就类似于外汇储备金,所以产生拥有黄金的欲望也是必然的(第24章的“所谓原始蓄积”中马克思就谈到了这段历史)。
当然,即使是现在也有很多贮藏黄金的人,虽然这并不是一个普遍的行为。关于贮藏的问题,后来凯恩斯将其定位为阻碍流动性的问题。一旦出现货币价值不稳定、国家信用不稳定的情况,即使在今天也会马上出现黄金被贮藏的情况。从这一点来说,也不能小看过去的人对经济的敏感度。黄金的价值此时完全体现出来,因此它的魅力不减。
货币作为支付手段,促进信用凭证之类的商业信用支付手段得到广泛应用,这个内容马克思并没有写(关于这个问题,在1894年恩格斯编辑出版的《资本论》第三卷中才真正进行了论述)。像船运提单这样的信用支付的产生需要一个前提条件,也就是当商品的销售和交货在时间上发生了分离。
远距离贸易会延缓交易的实现。使用信用凭证的话,可以先获得信用凭证,到约定日期之后便可以凭证兑换。这种商业信用关系和这里论述的问题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们要说明的是货币在被支付之前即使不体现为现金的形式,也是完全可以的。
但是,在进行支付的时候没有货币就要出大问题了。没有了作为支付手段的货币,可能会导致流通的彻底中断。说的不是商品的买与卖这样简单的货币流通的中断,而是买卖后引起的大规模货币流通中断,有时甚至可能导致经济危机的爆发。
货币充作支付手段的机能,包含一个直接的矛盾。在各种支付互相抵消时,货币只在观念上,有计算货币或价值尺度的机能。而在支付必须实行时,它并非充作流通手段,非充作物质代谢的暂时的媒介形态,却是当作社会劳动的个别的体化物,当作交换价值的独立存在,当作绝对的商品。
以往,人们对黄金并没有特别的关注,只有在突发情况下人们对黄金的需求才会出现以下情况。这种情况即使在当今社会也是有可能发生的,这里我引用了书中的文字:
这种矛盾,是在名叫金融恐慌的生产恐慌和商业恐慌中爆发的。支付的连锁与人为的清算组织十分发展以后,这种恐慌方才会发生。当机构全般因某种原因发生扰乱时,货币必须立即地、突然地由观念的计算货币姿态,急变为现款。平常的商品是不能代替它的。商品的使用价值,是无价值的了;商品的价值,在它自己的价值形态之前消灭了。在繁荣时期,架子十足的市民们,曾宣称货币为空的幻想,只有商品是货币。但现在,全世界市场都喊,只有货币是商品。像鹿叫着要新鲜的水吃一样,它的灵魂叫着要唯一的财富(货币)。
结果就是,当商品的价值被抹杀时,作为支付手段的货币也没了存在的必要。支付一旦停滞,连锁反应将非常严重!即使到今天也是如此。如果是在国家可干预范围内的金额,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而一旦超过这个范围,问题的严重性绝对不可小觑。
最后,就是要对世界货币进行分析了。在国内即使货币能够被价值符号或辅助铸币所替代,到了全球贸易中却是行不通的。
在世界商业上,诸商品必须普遍地展开它们的价值。所以,它们的独立的价格形态,在此,必须与充作世界货币的商品相对立。
世界市场中,黄金最初是以商品的形式出现的,那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体现劳动的商品。国际贸易中,多用黄金作为支付手段,没有黄金储备的话,国际贸易就很难进行了。
很多人认为,当今社会国际贸易结算使用的是美元,即使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中也有人认为黄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其实,是否以黄金进行结算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要在最终决算过程中有体现劳动的实体货币。
战后成立的世界货币基金组织,人为取消了黄金而选择美元作为信用货币。一旦出现黄金储备不足,或者全球经济动荡的情况,就会出现世界流通货币最终回归到黄金的现象,而且这种现象不止出现过一次。就像没有出现过核电事故并不代表核电是安全的道理一样,虽然美元目前维持着世界货币的功能,但并不能说美元就是可以信赖的货币。因为时不时仍然会出现世界货币回归到黄金的现象,所以现实中美国联邦储备银行里的黄金储备不可以为零。
马克思在分析货币的同时,不断地强调不能忘记“货币是体现劳动的商品”这个特性,第四章要讨论的资本问题也有类似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