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破回声室会发生什么？

帕蒂·赖特是一名63岁的妇女，住在纽约州北部的一个小镇。她和丈夫在一家供应农产品的公司工作，直到她因慢性病被迫退休。夫妻二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抚养了三个孩子，这个小镇以每年的秋叶而闻名。帕蒂说话缓慢且断断续续，这是她所在地区人们的共同特点。她对当下的情况直言不讳，同时也怀念过去。“当我们年轻的时候……你很自豪，”她告诉我们，“你因自己是一个美国人而自豪。你会很自豪地谈论总统……因为你知道他在为你而努力。”对于帕蒂来说，一切都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发生了变化。“在越南战争中，当他们（美国士兵）从越南回到美国，”她说，“人们做事的方式发生了变化。”她解释说，在以前的战争中，士兵们是以英雄的身份回家的，但“那些从越南回来的人……受到了非常恶劣的对待”。那些回到像她所在城镇的退伍军人们，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且很难找到工作。

在帕蒂看来，参与越南战争的退伍军人也回到了一个不同的国家。这场战争对她这一代的许多人产生了根本性的影响：它激励一些人成为社会正义的倡导者，激励另一些人成为相信“以实力求和平”（peace through strength）的新保守主义者。但这一时期对帕蒂的影响是，她开始对政治持完全负面的看法。“曾经，其他国家的人……看到我们就会想：‘哇……成为美国人真是太好了’，”帕蒂回忆道，“今天，他们看到我们，看到我们的政治制度，（他们就会认为）我们很可悲。”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帕蒂时，她对政治的态度非常悲观，因此她尽可能地回避这个话题。

密切关注政治的人通常认为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主题充满热情，但正如政治学家菲利普·康弗斯（Philip Converse）很多年前就意识到的那样，大多数人实际上都像帕蒂一样。 ¹ 美国人中普遍存在对政治的厌恶情绪，以至于社会学家尼娜·埃利亚索夫（Nina Eliasoph）发现，像帕蒂这样的美国人把自己训练得可以用几十种方式来岔开话题，以避免讨论政治或时事。 ²

帕蒂不是大多数美国人的典型代表，她最近才开始使用社交媒体。 ³ “我不太懂电脑。”她告诉我们。她解释说，她的儿子几年前帮她注册了一个脸书账号，以便她和孙辈们以及她兄弟的养子养女保持联系。帕蒂很快就被脸书上有关这些孩子的帖子吸引了，并开始意识到其他社交媒体网站的方便之处。她加入了缤趣（Pinterest）来关注上面的烹饪食谱，并开设了一个推特账号，因为这可以让她了解名人新闻。她关注了一些自己最喜欢的电视节目，比如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的《美国之声》（The Voice）。她还关注了自己最喜欢的乡村音乐明星和其他几位流行歌手。最终，她在社交媒体上的兴趣点从娱乐和名人扩展到自己喜欢的企业。

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帕蒂时，她已经设置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使其远离政治了。她大部分时间在关注名人动态，有关政治的新闻只能通过她关注的两个账号慢慢进入她的社交媒体时间线，这两个账号分别是当地新闻台和NBC的《今日秀》（Today Show）。帕蒂每天早上7:00开始观看《今日秀》，她偶尔会打开当地的新闻台或CNN，来获取有关当地恶劣天气或远处正在发生的自然灾害的信息。帕蒂避开了福克斯新闻频道，因为她厌恶该频道带有偏见的观点。但她也不喜欢带有自由派倾向的频道。“我看过他们中的几个人播讲的节目，比如莱蒙。”她指的是著名的CNN新闻主播唐·莱蒙。“我的意思是，过去我们看新闻时，新闻是不偏不倚的，但今天不是这样的……他们应该把自己的观点剔除。”帕蒂对传统媒体所包含偏见的不满，这是她偏爱社交媒体的另一个原因。她告诉我们，社交媒体帮她避开了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带有偏见的政治报道。尽管如此，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帕蒂时，她还是处于一个左倾的回声室里，尽管这个回声室很不明显。

当我们问帕蒂她是否属于某个政党时，她说：“我不是保守派，也不是自由派——我是中间派。”但是当我们问她通常投票给哪个政党时——民意调查经常这么问，以确定人们倾向于哪个派别——她的回答是民主党。然而，随着我们对帕蒂的了解越来越深，我们发现她的许多观点更符合共和党的观点。例如，帕蒂认为美国接收了太多移民。“我认为美国政府不应该立即（为移民）支付医保费用并给予他们税收减免。”她告诉我们。帕蒂和她丈夫并不富裕，她解释说，他们赚到的每一分钱都是努力工作换来的，这一情况持续到她患上慢性病。但是，根据帕蒂的说法，移民在医保和税收方面获得了更好的待遇：“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生活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却没有得到那么好的待遇……这里不是免税区。”和许多共和党人一样，帕蒂也担心移民会威胁到美国文化。“你甚至不能再称万圣节为万圣节了，”她告诉我们，“你必须称它为秋收节（Harvest）。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所有文化，因为我们不想让他们不高兴。”

尽管帕蒂是其所在地区医保费用飞涨（这种情况在2018年扩展到整个美国）的受害者，但当我们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几乎不想讨论经济议题。当我们询问她是否认为政府对经济的监管过多时，她回答：“我不知道，真的。”当我们问她一个更笼统的问题，即美国人为什么会变得富有或贫穷时，她打趣道：“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富人群体的一员。”从许多方面来看，帕蒂似乎是那种失望的民主党人，他们可能会欣赏特朗普总统“抽干沼泽”（drain the swamp） 的民粹主义作风。 ⁴ 然而，当我们问她对特朗普的看法时，她的自由派情绪变得更加明显。“我不喜欢他，”她告诉我们，“他很讨厌，他应该表现得更像总统一些。”然而，帕蒂对民主党的领导人也没有任何好话。与2018年年底的许多民主党人不同，她对特朗普的负面看法并没有延伸到特朗普对每一个问题的处理方式。例如，帕蒂称赞特朗普在上任后的头两年改善了经济和创造了新的就业机会。 zPNcV2iXcvWvy1XAX4QiRMthepzOm6xFE8DGrghN/o/pCC09TIFrdSCs4jCdSS6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