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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统一战争的准备和决策

秦庄襄王三年(前247年)五月,13岁的嬴政继承了王位,即历史上千古一帝的秦始皇。秦王政初期,由于年幼,朝政大权由太后(嬴政的母亲赵氏)和相国吕不韦掌握。这时,就客观形势和力量对比而言,秦国已经具备了完成统一事业的条件。但是,其国内政治上还存在着严重的障碍,即太后听政,形成吕不韦和嫪毐两大集团,不能专心致力于统一事业。秦王政九年(前238年),22岁的嬴政开始亲理国事,为排除障碍、进行统一战争,做了如下一些准备。

一、政治准备——铲除吕、嫪集团

吕不韦原是阳翟(今河南禹县)的大商人,家累千金。为了搞政治投机,他利用各种手段帮助嬴政的父亲——异人得立为秦孝文王的太子。后来异人继承王位(即庄襄王),吕不韦便当了秦国的丞相,兼任嬴政的师傅,封文信侯,食河南洛阳10万户,有家僮万人,食客3000人,成为最有权势的人物。庄襄王死后,吕不韦被尊为相国,号称仲父,权倾天下。吕不韦还利用自己的权势,按照自己的想法,召集门客们编纂了一部《吕氏春秋》,企图“学黄帝之所以诲颛顼”,以便影响和控制秦王政。

除吕不韦集团之外,太后的亲信嫪毐也组成一个阴谋集团。嫪毐本是个流氓,后来在吕不韦的帮助下,诈称宦者,得任侍中,长期在太后的身边。他因深得太后“绝爱”,太后临朝,“事皆决于嫪毒”,逐渐垄断秦国的朝政。太后封嫪毐为长信侯,以太原郡(郡治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为其封国,势力不在吕不韦之下,嫪毐还和太后商定,将来要由他和太后的私生子来取代嬴政的王位。

吕、嫪两大集团的存在,把朝野上下分成两派,既影响着政治上的集中统一,又威胁着嬴政的安全与地位,对秦国进行统一战争、完成统一中原的大业,构成了严重障碍。

秦王政九年四月,正当嬴政为了亲自执政到雍的蕲年宫举行加冠和佩剑的典礼之时,嫪毐乘机作乱,“矫王御玺及太后玺”发兵,准备进袭蕲年宫,企图杀害嬴政而夺取秦国的政权。这一阴谋被嬴政及时觉察,立即派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兵还袭嫪毐。双方战于咸阳城中,叛军被歼数百人,嫪毐兵败逃走。嬴政下令在全国严加搜捕,不久将嫪毐及其同党全部捉拿归案。同年九月,嫪毐被处死,夷其三族;其同党“皆车裂灭宗”;其舍人四千余家被夺去官爵,迁往蜀地,从而铲除一大祸患。

接着,嬴政继续穷治嫪毐集团的案件,事连吕不韦,遂于次年十月免去吕不韦的相国职务,令其回到河南洛阳的封地。但是,吕不韦的政治影响很大,在免相岁余之后,仍然有“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这种情况的存在,不论对秦国或嬴政本人,都是个潜在而巨大的威胁。嬴政深恐发生意外变故,又进一步采取措施,令吕不韦全家迁徙至蜀。吕不韦自知难逃严惩,于秦王政十二年(公元前235年)服毒自杀。其全族被籍没为官奴隶,其同党被陆续迁徙至蜀。秦严令国中:“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视此。”

在清除吕、嫪两集团的过程中,曾一度产生极端、偏激的情绪,一些宗室大臣们提出:“诸侯人来仕者,皆为其主游间耳,请一切逐之。”于是,在吕不韦免相之后,随即下了一道逐客令,凡是原籍非秦国人而在秦国做官的客卿,全部驱逐出境。其中有个客卿李斯是楚国人,也在被逐之列,他临行时给秦王政留下一封谏书。书中说,秦穆公任用由余、百里奚、蹇叔、丕豹、公孙支等人,才得以开地千里,称霸西戎;秦孝公任用商鞅,实行变法,秦国才有今天的富强;秦惠文王任用张仪,才破坏了关东六国的合纵抗秦;秦昭王任用范雎,才使得秦国的公室强大,杜绝了私门。这些人都是客卿,他们为秦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现在不分是非曲直,把客卿统统赶走,实际上等于让他们去资助秦国的敌人!秦王政看了李斯的上书后,顿时省悟,即时取消了逐客令,派人把李斯追回,进一步提拔重用,由长史擢为廷尉。除李斯之外,其他有才能的客卿也同样得到了重用。如大梁的布衣之士尉缭,在秦王政取消逐客令后来到咸阳,态度十分骄矜,晋见时亢礼不跪,秦王政竟能屈己待贤,“衣服食饮与缭同”,并提拔他做了国尉。

这样,前后经过三年多的斗争,清除了吕、嫪两大阴谋集团,整顿了内政,选任了贤能,巩固和加强了政权建设,为进行大规模的统一战争扫除了政治障碍。

二、外交准备——离间关东六国的合纵

秦国的军事实力虽然十分强大,但关东六国一旦联合起来,秦国就没有决胜的把握。因此,能否有效地制止关东六国的合纵抗秦,是统一战争成败的关键所在。为了防止和破坏关东六国的合纵,秦王政在清除吕、嫪集团的同时,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积极开展外交活动,以配合大规模的军事进攻。

秦王政十年,李斯建议说:“昔者秦穆公之霸,终不懂并六国者,何也?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伯迭兴,更尊周室。自秦孝公以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役诸侯,盖六世矣。今诸侯服秦,譬如郡县。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由灶上骚(扫)除,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今息而不急就,诸侯复强,相聚约纵,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这一建议为秦王政所采纳,遂定下了统一中原的决心,并“阴遣谋士赍持金玉以游说诸侯。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秦王乃使其良将随其后”。于是,在统一战争开始的前夕,首先发动起强大的外交攻势。

同年,尉缭也向秦王政建议说:“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纵),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潜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这个建议的实质与李斯的建议相同,当然也被秦王政采纳,遂从国库中拨出巨款,不断加强对关东六国的间谍外交攻势。

在这一攻势中,取得显著成效的有谋士顿弱、陈驰、姚贾等人。他们都长期活动在关东各国,紧密结合统一战争的实际情况,采取各种手段分化瓦解敌人。其中,顿弱重点活动在韩、魏、燕、赵。他向秦王政建议说:“韩,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王资臣万金而游,听之韩、魏,入其社稷之臣于秦,即韩、魏从。韩、魏从,而天下可图也。”秦王政给他万金后,他“东游韩、魏,入其将相;北游于燕、赵,而杀李牧”,有效地争取了韩、魏、燕等国,孤立和削弱了秦军的重点打击对象赵国。陈驰主要活动在齐国。他以重金收买齐相后胜和宾客,宾客纷纷劝齐王建朝秦,以致齐国长期“不修攻战之备”,直至最后,齐王建仍然“听陈驰,遂入秦”。姚贾主要活动于楚国。在统一战争开始之前,关东曾一度出现“四国为一,将以攻秦”的动向,姚贾自告奋勇,出使楚国及他国,用纵横捭阖之术,“绝其谋,止其兵,与之为交”,拆了关东的合纵行动。姚贾一连在外3年,其活动影响很大。后来韩国的使者韩非入秦,对姚贾进行人身攻击,企图破坏其外交活动。姚贾得知后,同李斯合谋,终于说服秦王政,“复使姚贾而诛韩非”,从而使秦国的外交攻势进一步深入发展下去。

以上就是秦国所发动的强大外交攻势,其核心在于破坏关东六国的合纵,确保军事进攻的各个击破。

三、军事准备——制定各个击破的战略方针

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国富兵强以来,对关东六国长期执行的都是蚕食战略。由关中向巴蜀、中原逐步发展扩大,夺取了大片土地,消灭了巴、蜀、义渠、西周、东周等很多弱国,却没有消灭关东六大强国中的任何一个。有几次出现过消灭魏、韩、赵、楚的机会,但都被错过,以割地议和而告终。秦昭王晚年曾企图改变战略,首先吞灭赵国,发兵围困邯郸3年,结果被关东的合纵联军所击败,因而未能实现战略的转变。继而又恢复了蚕食战略,直至秦王政初年。

秦王政十年,在李斯、尉缭、顿弱等人建议下,秦王政下决心要“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这标志着秦国放弃了传统的蚕食战略,开始执行兼并六国、统一中原的战略,从而在思想认识上以及外交斗争和战争实践上,都真正实现了战略的转变。

战略转变后,秦国所确定的最基本方针,就是对关东六国要各个击破。这一方针是从无数的历史经验教训中得出的,是符合客观实际的,也是秦王政、李斯、尉缭以及顿弱、陈驰、姚贾等谋士群的共同认识。上文所述外交攻势,就是围绕这一基本方针展开的。

基本方针确定后,还必须解决重点打击对象、具体战略部署的问题,亦即各个击破首先从何国入手的问题。对此,秦国上层集团的认识颇不一致,经历过长期的争论和犹豫。

争论的焦点是先灭韩或先灭赵以及先灭楚的问题。秦王政十年,李斯提出“先取韩以恐他国”的建议,认为韩是秦的“腹心之病”,历来为诸侯合纵攻秦的先导,必须首先灭韩。为此,秦王政当即派李斯去游说韩王安,企图诱骗韩王安来秦入朝,然后一举攻占韩国。但是,韩王安在其谋士韩非的劝阻下,没有接见李斯,使李斯的计划落空。次年,秦王政发兵攻赵,揭开了统一战争的序幕。但是,在对赵作战的过程中,又往往同灭韩、攻楚问题交织在一起。秦王政十二年(前235年),正当秦、赵交兵之际,秦王政下令“发四郡兵助魏伐楚”,任命秦将辛梧为秦魏联军的统帅。由于秦国上层集团对此认识不一,加之楚国及时开展了外交活动,致使辛梧拖延出兵达6个月之久,最后不了了之。秦王政十四年(前233年),也是正当秦、赵交兵之际,秦王政读到韩非所著《孤愤》《五蠹》之书,感慨颇深,欲见其人,李斯遂建议发兵“急攻韩”。韩王安被迫遣韩非入秦。韩非到秦国后,给秦王献策,系统阐述统一六国方略。分析秦和六国的政治、军事、地理形势,提出“破天下之从(纵),举赵亡韩,臣荆(楚)魏,亲齐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的建议。由于他抨击李斯先灭韩的主张,李斯说韩非的建议“终为韩不为秦”,遂致韩非下狱而死。这些情况表明,统一战争虽然已经开始多年,但秦国上层集团在战略部署的决策上仍然没有完全统一的认识。

从统一战争的实际过程看,先后16年(自秦王政十一年至二十六年),前期对赵作战9年,后期对楚作战5年,在灭赵的过程中灭了韩,在灭楚的过程中灭了魏、燕,最后灭齐。由此可知,其战略部署的基本思想是:重点打击赵、楚,先赵后楚,各个击破。这一决策是正确的,抓住了重点打击对象问题。当时关东六国中韩、魏最弱,几乎对统一战争构不成障碍,但基地扼中原,先灭韩、魏容易促成其余各国的合纵。齐、燕也较弱,对统一战争也构不成严重障碍,且距秦较远,各个击破自然不能从齐、燕开始。唯楚、赵两国较强,各个击破的关键就是要避免对楚、赵同时作战。楚实力雄厚,距秦较远,先打楚势必旷日持久,左翼侧后易受赵军威胁,有陷入两面作战的可能。相反,赵距秦较近,其军战斗力甚强,是秦军东进的首要障碍,先打赵不易引起各国的恐慌,右翼同楚国之间有韩、魏作缓冲,又有嵩山和伏牛山脉作掩护,且楚刚刚迁都于寿春,一再回避秦军,无意西向与秦为敌,因而可稳妥地避开两面作战。所以,各个击破首先从赵国开始最为有利,一旦破赵,便掌握了全局的主动权:韩、魏变成囊中之物,可随时顺手牵羊;楚国失去了赵国的呼应,比较容易解决;齐、燕更加孤危,无法逃脱灭亡的命运。

以上就是秦国战略思想转变和形成的过程。其决策是正确的,但经历了长期的争论和犹豫,直到秦王政十七年(前230年)灭韩之后,秦国上层集团才真正统一了认识。 4ouwz8ufq9P+FVVSJimytJzTlAZSPgJ/bYDh+p9hiGlgL38yxbKuwgPV93q4B1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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