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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孙成伟最终没能在新中国找到自己的位置,只得把目光再次投向美好的过去。

一九五〇年春节前夕,倒透了霉的孙成伟先生在历经了牟月雯多次痛骂和斥责之后,终于又可以幸福地站在牟月雯的病床前,喂牟月雯喝汤药了。

喂牟月雯喝汤药时,孙成伟一口一个“干娘”地叫着,带着充沛的感情,把自己和牟月雯在旧中国近十年的交往认真回顾了一遍,好几次诱出了牟月雯感伤的眼泪。在孙成伟的回顾里,这份美好的感情真是地上难寻,天上少见。说到当年牟月零对他的经济支持时,孙成伟更是连连道谢。

牟月雯心早已软了,嘴上却说:“大伟,过去的事,你别再说了。我算是看开了。你也别老说谢我,当年你认我干娘,让我帮你,我是真心帮你的。也许我前生就欠了你的,不帮不行,今生躲不掉。”

孙成伟亲昵地搂着牟月雯的肩头:“所以,干娘,你今后还得帮我。”

牟月雯吃力地推开孙成伟:“大伟,你走开,我浑身骨头都疼。”

孙成伟却把牟月雯搂得更紧,还在牟月雯的脸上亲着:“干娘,你不是我干娘么?旧社会那么困难时都帮我,这会儿倒不愿帮我了?咋说大成国货公司也有你一份么,你和狗熊说说,让我去做个协理什么的,他能不听么?!”

牟月雯说:“要说你去说,我不去,我和你算是两清了。”

孙成伟马上改了口,不叫干娘了:“月雯,你咋还生气?我不是给你赔过罪了么?再说咱们是谁跟谁?老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我就这么恩义两断了?”

牟月雯眼里的泪又流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大伟,你和我有过恩义么?不被共产党搞得走投无路,你会到我这儿赔罪?你还会再认我?我看,你……你还是去找你六叔,干你的革命去吧!”

孙成伟耐心地赔着笑脸:“我倒真想再去革命,可人家革命就是不要我。”又在牟月雯脸上轻轻亲着,“月雯,你就忍心让我走投无路么?”

牟月雯故意说:“你就不能去天津再做你的律师吗?”

孙成伟叫道:“月雯,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哪敢再回天津呀!解放前,我在天津惹下的麻烦可不是一桩两桩……”说着,爬上了牟月雯的床,两只曾给牟月雯带来过无限欢愉的手,在牟月雯身上灵活地抚摸起来。

牟月雯身子被摸软了,心被摸稣了,一时间,觉得过去的好时光又回来了,把孙成伟的脑袋往湿漉漉的身下一按。孙成伟当即意会了,像只听话而又欢快的小狗,在她下身咂出了一片令她神魂迷乱的颤响……后来,被孙成伟架起腿,往身子里进时,牟月雯才气喘吁吁地说:“大伟,我……我答应帮你,你……你要什么都行……”

孙成伟高兴了,更卖力地动作着:“我知道你会答应的,我知道!”

牟月雯呻吟着:“大伟,说真的,没……没有你,我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孙成伟也说:“月雯,没有你,我也上不了大学,当不成律师。”

完事后,牟月雯死死地把孙成伟搂在怀里,问:“大伟,这么多年了,你对我可有一点真心?你说实话。”

孙成伟说:“当然是真心啦,这还用问!”

牟月雯说:“那好,今天,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孙成伟脱开牟月雯的搂抱:“什么事?”

牟月雯却又把孙成伟搂紧了,两只乳房紧贴着孙成伟的脸:“和我结婚!”

孙成伟吓了一跳:“月雯,你是不是开玩笑呀?你大了我十岁,又是陈梦熊的三娘,咱们要结了婚,还不让人家笑死了?你说说,谁不知道你是我干娘?”

牟月雯用自己的乳房在孙成伟惊愕的脸上蹭着,极是热烈地说:“大伟,我不是开玩笑,真不是!我是认真的。如今解放了,我也得堂堂正正做一回人了。这事我已经和梦熊商量过了,梦熊说,这挺好,我是该离开他老爹,建个自己的家了。”

孙成伟马上嗅到了阴谋的气氛,说:“陈梦熊这是坑我,他早就想甩你了,你不知道么?!那次我们在楼下说话,你都听到的,你不也骂过他么?”

牟月雯却说:“过去他是想甩我,现在不是,现在梦熊被共产党教好了,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和我说了,我离开他老子和谁结婚都行。他都支持,都理解……”

孙成伟仍想推,叹了口气,故意说:“可你知道的,柳如花还缠着我呢!”

牟月雯气了:“是人家柳如花缠你,还是你缠人家柳如花?大伟,你不提倒也罢了,提了就让我伤心!早先我对你那么好,从老头子那弄来点私房钱自己舍不得用,都贴补你了,你倒好,拿了我的钱去捧柳如花,去逛窑子……”说着说着,眼泪落了下来,“你……你孙成伟可真像戏文里唱的,一棵树东西摆,见了姑娘个个爱,冤家,冤家,哪有良心在?!”

孙成伟受了些触动:“月雯,你……你对我的好处,我都知道,一生一世也忘不了。我……我那时也是……也是少不更事,再说……再说,你也没拦过我呀!”

牟月雯满脸泪水:“我那时能拦你么?敢拦你么?我就怕你再不来找我!还怕被梦熊他爹发现,把我从这里赶走。”抹了把泪,“现在好了,解放了,我也不怕了,你就让我挺起胸膛做一回人,和我堂堂正正结回婚吧!结了婚,分割下来的大成公司财产都算你的,咱就在这共产党领导的新社会里过几天好日子!”

孙成伟这才悟到,牟月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很认真的,自己看来是不能不认真对待了。于是,便说:“月雯,这事……这事太突然了,关系也太大了,你……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再回你个话,行么?”

牟月雯看到了希望,高兴地亲了亲孙成伟:“大伟,那你就好好想想吧!想想这些年来,我和柳如花谁对你是真心?柳如花会嫁给你么?她现在不是当年了,是红角了,共产党又捧着她,听说让她搞剧团当团长,她还能看上你么?”

其实,牟月雯这话,孙成伟又何尝不知道?打从去年四月禁娼之夜过后,柳如花连个面也没和他照过。他打电话过去,柳如花不接,到剧团找,柳如花不见。不是柳如花这么绝情绝义,他根本不会再檞着厚脸皮爬牟月雯的床!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牟月雯好,牟月雯人好不必说,钱更好——牟月雯有钱,还亲口说了:只要和她结婚,分割下来的大成公司财产都算他的!

于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在大妹夫田剑川来孙家送节礼时,孙成伟故意当着田剑川的面对母亲说:“妈,有这么个不讲情面的六叔挡着我的道,共产党那边是没我的事了——你看,我再想法发一次财行不?”

邹招娣根本没想到是牟月雯的事,没好气地说:“发什么财?你老实点吧!”

孙成伟这才说:“我想了几天了——妈,你说我和牟月雯结次婚好不好?”

邹招娣大吃一惊:“什么?和……和陈梦熊的三娘、你干娘结次婚?你疯了?”

田剑川插上来,冷冷说了句:“成伟,如今这可是新社会了!”

邹招娣也说:“对,咱人民政府不会让你这样下做!”

孙成伟不服,说:“怎么能说是下作呢?我是为了还牟月雯一份情嘛!”

田剑川也认真了,问:“成伟,你和牟月雯真有感情吗?我怎么听成芬说,你一直在追姐妹剧团的柳如花?”

孙成伟很想听听田剑川的意见,便掏心掏肺地对田剑川说:“剑川,我得和你说实话,我和牟月雯的感情说不清。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可人情倒真是欠下了不少,我这十年花她的钱海了去了,不说上大学,乱花也花了不少。”一把拉住田剑川的手,“剑川,你是我妹夫,不是外人,帮我拿拿主意好么?我是这么想的,牟月雯身体一直不好,说死不知哪一会儿。我若是答应和她结婚,一来遂了她的愿;二来还了她的情;三来,她一死,从大成公司分过来的钱财就是我的了。我有了钱,再回过头追柳如花也不迟嘛。”

田剑川气了:“成伟,你怎么就没想过好好给牟月雯治病?让她多活几年?就这种想法,你也敢说和她有感情?成伟,我的看法和妈一样,你别作孽了。现在毕竟解放了,你旧社会学来的那一套行不通了。不管你多气,我都得说,从现在开始,你首先得学会在新社会好好做人,不能老动这些歪心思了。”

邹招娣更来劲了:“再说了,牟月雯大你十岁,就算有什么真情也不能娶她做媳妇!你是娶媳妇,不是找个小娘!你丢得起这个脸,我和你六叔丢不起这个脸!”

孙成伟突然激动起来:“妈,你现在想到牟月雯大我十岁了!当初牟月雯供我上学时,接济咱时,你咋没想到?咱不欠人家的大恩情么?!全国都解放了,她牟月雯咋就不能也解放一回?旧社会她做了陈家的小老婆,新社会还要让她为陈家守节吗?这是共产党的道理吗?!”

这话问得有理,邹招娣和田剑川一下子都愣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孙成伟益发义正辞严了:“我六叔当共产党的大官可以不讲良心,我孙成伟不是共产党,就得讲良心!和你们这么一吵,我还真想清楚了——我和牟月雯不但是有感情,而且是很有感情!我还就要和她结一次婚不可!”

邹招娣说不过儿子,照例拍膝顿足号啕大哭:“老天爷呀,这叫什么事呀,干儿子要娶他干娘当老婆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孙成伟根本不理母亲的哭号,甩手走了,当天夜里又爬上了牟月雯的床。在被窝里搂着牟月雯,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牟月雯。牟月雯喜极而泣,趴在孙成伟赤裸的身上呜呜哭了大半夜,连屁股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孙成伟。

这实在令孙成伟心旷神怡,七窍通畅。玩弄着自己干娘的白屁股,孙成伟已在心里悄悄算计起了大成国货公司资产的历史性分割…… 5TYoa7wLNSc9f+e+Bu+bRcLW7Tu5n0oB+byJBW+eFVEIJGA5e95ufyF4fIxGr64X



十七

三个多月下来,孙成蕙完全适应了教学工作,每每走上三尺讲台时再无那种紧张的感觉了。秦政委和祁校长抓得紧,学员们都是解放军干部,素质好,大都比较自觉,工作上让孙成蕙烦心的事并不多。

而这时候的刘存义却远未适应文化速成学校的学习生活,上课时经常打盹,吃花生,为此,没少吃过同志们的批评。刘存义便苦恼,在民主生活会上说,自己一坐下来就犯困,所以,非吃点花生不可。同志们便轮番批他,说他骨子里是没认识到向文化进军的意义,是摆老资格。赵清波营长想着孙立昆交给他的特殊任务,有一次就把刘存义课桌里的花生壳全用手绢包起来,送给孙立昆看。

孙立昆看到花生壳,很生气,问赵清波:“这都是刘存义在课堂上吃的?”

赵清波说:“这只是最近几天吃的,以前我没注意收集。”

孙立昆桌子一拍:“你咋不给我死踹他?!”

赵清波说:“政委,您开玩笑了,说归说,我真敢踹他么?”

孙立昆想了想,手一挥:“抽空我到你们学校去一趟,我有他的好看!”

六叔说来就来了,孙成蕙记得,好像是个星期六的晚上,正上晚自习时,六叔在祁校长和秦政委的陪同下,极突然地出现在教室里。孙成蕙本想上前打招呼,可见六叔脸色很难看,便没敢。刘存义倒没注意到自己政委的脸色,也没想到赵清波会去告自己的状,还挺兴奋地从座位上跑过来,要和孙立昆握手。

孙立昆根本不给刘存义笑脸,很冷淡地挥了挥手:“回去坐好!”

刘存义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了,窘迫地退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也就在这时,赵清波悄悄地冲着孙成蕙挤了挤眼:“看吧,有好戏了!”

接下来,果然是一场好戏。

秦政委宣布说:“同志们,今天的晚自习暂停,改成班级民主生活会,首先请孙立昆政委给同志们作指示,大家欢迎!”

掌声马上响了起来。

孙立昆在一片掌声中走上讲台,一开口就没好气:“我今天没有指示!我今天到这里来,是办一件很具体的事。我们有一位同志丢了点东西,请他来认领一下。”

孙成蕙和学员们都很茫然,愣愣地盯着孙立昆看。

孙立昆把用手绢包着的花生壳摆到了讲台上:“这些东西是谁丢的?啊?我请他主动站出来认领一下,快一点!”

赵清波带头把脸孔转向刘存义,学员们的目光全投到了刘存义身上。

刘存义涨红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地站了起来,被迫走向讲台。

孙立昆怒气冲冲地看着刘存义,好半天没做声。

刘存义既不敢主动上前去拿讲台上的花生壳,又不敢退回去,只好呆呆地站在讲台前,眼睛根本不敢往孙立昆脸上看,像个刚闯了大祸的孩子,可怜极了。

当时,孙成蕙就站在祁校长身后,正可从侧面窥见刘存义无地自容的窘相,一时间,心揪紧了,真想替刘存义好好哭一场。事后回忆起来,孙成蕙仍然认为,自己真正从感情上接受刘存义,就是在那当儿。

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让刘存义亮够了相,孙立昆才把花生壳塞到刘存义手上,散落在台上的花生壳,孙立昆还一一捡起来,珍宝似地往刘存义手上放,边放边说:“刘团长,拿好,都给我拿好!一次拿不完,就给我再来拿一次!刘团长,你资格老呀,习惯好呀,不嚼点花生就犯困!再犯困,就给我多看看这些花生壳!”

刘存义几乎要哭了,低着头,一言不发,捧着一大把花生壳,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这件事让刘存义记了一辈子,许多年过去后,刘存义还和孙成蕙说,那天晚上地上要有条缝,他就钻进去了……

孙立昆这才开始讲话了:“同志们,今天,是我向秦政委、祁校长提议召开我部学员民主生活会的。我提议开的,我自然有话要说,可说什么呢?先讲个故事吧。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了,我们和国民党军队抢着接收日占区。我们有一位同志,当时是副营长,带着两个连去接收一个县城,没想到,和国民党的接收部队在城外打起来了。国民党方面上去的是一个团,我们只两个连,接火没多久,我们这两个连就被包围了。这位带队的副营长很勇敢,也很机智,一边顶住打,一边让包围圈里的一个放羊的哑巴老汉给我送来求援信。大家猜一猜,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

学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孙立昆手一挥:“这封信不是用纸写的,是用面做的,是个干包子!”

一阵哄笑声——连秦政委和祁校长也笑了。

孙立昆却没笑,脸色反倒更沉重了:“接到这个包子,我和陈师长就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大老远的,这位副营长给我们送个干包子干什么?还是陈师长先悟了出来,对我说,老孙,别是咱那位副营长被包围了吧?我一想,可不是吗,我们这位大英雄同时也是个大文盲,只有他能把包子和包围联系在一起,让我们猜哑谜!我们这才连夜增援,给咱那位英雄的副营长解了围……”

教室里的笑声更响了,孙成蕙注意到,赵清波笑的声音最高,甚至有些夸张。

只有刘存义没笑,表情十分痛苦,眼睛也湿润了。

孙立昆讲完这个故事,又说:“同志们,这事可笑吗?要我看一点都不可笑!晚一步,我们这位副营长和他手下的两个连就全完了!三百多号人就壮烈了!因为啥?就因为一封信!大家想想,若是这只干包子被放羊的哑巴老汉吃了,我们怎么办?这位当年的副营长现在就坐在这里,今天我先不点他的名,再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再不改正,我撤他的职,开除他的党籍!”

谁也没想到,孙立昆这话刚一落音,刘存义却勇敢地站了起来:“孙政委,您……您别再替我保密了,我……我向同志们承认,当年那个副营长就……就是我。那一仗,牺牲了一百二十一名同志,我也在那一仗中负了伤……”说罢,落泪了。

孙成蕙不知咋的也落下了满眼的泪,啥时落下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孙立昆看着刘存义,这才有了点笑脸:“好,刘存义同志,请你坐下吧。下面,我部学员的民主生活会正式开始,大家都要对自己这一阶段的学习和工作情况进行一次认真的回顾……”

学员们开民主生活会时,孙立昆才把孙成蕙叫到门外,问起了孙成蕙的情况。

孙成蕙满脑袋都是刘存义,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事,就很不理解地问孙立昆:“六叔,您咋这么不给刘团长留面子?我听刘团长说,早年他还跟您当过警卫员,是不是?”

孙立昆点点头说:“是的,正因为这样,我今天才更不能给他留面子。我今天不整狠了他,日后他就要在工作中碰钉子。”继而,又批评孙成蕙说,“小蕙呀,你也是的,刘存义这种情况,你为什么从不和我说?不是赵清波跑来找我,我还不知道哩!”

竟是刘存义的部下赵清波汇报的,孙成蕙心里不由得一惊。

因着刘存义受到的羞辱,孙成蕙从此失却了对赵清波的好印象。 rDcFxYbYvIuEhX09S1eHD6Axi0/9bu88+1op9jnH2rbO55XVdcSXPHxuX8F6qNlG



十八

柳如花筹备创立姐妹剧团时,陈梦熊是热情的支持者和资助者。妓院关了,大烟戒了,除了唱两嗓子,陈梦熊没了别的喜好。陈梦熊便老往柳如花那儿跑。尤其是得知柳如花和孙成伟彻底断了关系,陈梦熊便跑得更勤了。这一来,便让常来剧团指导工作的文化处长周秀玉看出了名堂。

周秀玉对柳如花说:“大成国货公司的这个小老板对你很有意思嘛!”

柳如花说:“就是有意思,他也不会把我娶回家当老婆。”

周秀玉笑道:“未必吧?要不,哪天我来探探小老板的口气?”

柳如花忙说:“别,别,周大姐,我和陈梦熊早就认识,相互知根知底,用不着麻烦你的。”

然而,周秀玉挺热心,还是找机会问了陈梦熊一下。陈梦熊激动坏了,说是自己早就相中柳如花了,一天到晚做梦都梦着柳如花,只是北平解放前不敢说,怕老爷子骂。周秀玉说,现在不要怕了,你和柳如花都有恋爱自由。

这一来,就自由上了。

柳如花心里有数,陈梦熊心里也有数,可两个人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好。

姐妹剧团创立大会前一天,柳如花带着孙成芬来给陈梦熊送请帖。

陈梦熊一见柳如花就乐了,忙迎上去问:“四姐、成芬,你们要点什么?”

柳四姐妩媚地嬉笑着,打趣道:“要什么?什么都不要。想请你唱戏呢,《秦香莲》,你的皇姑。”指指店堂,“还在这里唱,这回戏台搭大点……”

陈梦熊也笑:“四姐呀,这种蠢事我可再也不会干了,就是冲着别给成芬他六叔、咱孙主任添乱,我也不能再干了。”

柳如花嗔道:“梦熊,你还真成正经老板了嘛!”

孙成芬这才递过请帖,说起了正事:“陈老板,四姐和你说笑话呢,我们这次来,是想请你参加姐妹剧团的创立大会。四姐是剧团的团长。四姐说了好几次了,说您是咱北京城里有名的戏迷,筹备期间对我们的支持和资助又那么大,这创立大会谁不请都得请您!”

陈梦熊笑道:“好,好,我一定去,一定去!四姐做团长,我能不捧场么?成芬,你好好想一下,看看明天的创立大会上还缺啥不?缺啥就拿啥。”

孙成芬向柳如花挤挤眼,故意说:“陈老板,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周处长说了,新剧团总要有个新气象,我们拿了东西先记帐……”

陈梦熊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和四姐谁跟谁呀?还算我捐了。”

柳如花心里很高兴,嘴上却道:“梦熊,你看看你!刚夸你像个老板的样子,你那少爷脾气又上来了!”

陈梦熊讨好地道:“四姐,我也就是对你,对别人我可没这么大方!”

然而,这日,柳如花却什么也没要,只要陈梦熊第二天准时到会。

陈梦熊说:“不是准时,是提前到,这么大的事,我得帮你们招呼一下。”

柳如花益发高兴了:“那好,你早点来就是,我候着你。”

送柳如花出门时,陈梦熊才又说:“四姐,有个事,不知你听说了么?”

柳如花在店堂门口驻了脚:“什么事?”

陈梦熊迟疑了一下,说:“孙成伟可能要和我三娘结婚了。”

柳如花一愣:“真的?能有这种事?梦熊,你三娘不是孙成伟的干娘么?”

陈梦熊这才把孙成伟和牟月雯的真实关系说了出来:“四姐,你不知道,过去我也不好和你说,孙成伟和我三娘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许多年了。他们这次真能成了,我看倒也是好事哩。”

柳如花压抑住自己的厌恶,淡淡地说:“倒真是好事,鱼找鱼虾找虾嘛!”

二人说话的声音虽说很小,孙成芬还是听到了。

孙成芬马上插上来说:“这事成不了,我妈准备找我六叔治他呢。”

然而,柳如花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当天晚上,已准备和牟月雯结婚的孙成伟竟找到了她门上,竟问她这事该怎么办!

柳如花说:“这事好办,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

孙成伟红着眼圈说:“老四,其实,我心里只有你!”

柳如花说:“可我心里早就没有你了,就算你今天不去和牟月雯结婚,我心里也没有你,你让我恶心,一边喊着牟月雯干娘,一边又往牟月雯身上爬,还爬了这么多年!真该天打五雷轰!”

孙成伟气了,说:“老四,咱为人得凭良心!牟月雯的私房钱都贴给我了,我不对牟月雯好一点,说得过去么?就不该天打五雷轰呀?再说了,我花过牟月雯的钱,你也花过牟月雯不少钱,你发伤寒不能唱戏那年,我是用牟月雯的钱给你看的病!说到底,我孙成伟欠她的,你柳如花也欠她的。”

柳如花说:“那时候我要知道你是她养的小白脸,就没咱的交往了。”

孙成伟心里烦乱得很,不愿吵了,叹了口气说:“老四,咱不说这些了,今天我厚着脸皮到你这里来,就想问你要句交底的话,看在过去的份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我一年?你只要能等我一年,我马上就去和牟月雯结婚,保证一年之内把牟月雯甩了——就算她不死,也把她甩了,带上一笔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来和你结婚。”

柳如花说:“你是不是还要我帮你把牟月雯弄死?这就用不着等一年了!”

孙成伟呜呜哭了起来:“老四,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是说实在话,牟月雯得了多年痨病,真是没有几天活头了。我就是给她个名分,让她得点安慰。”

柳如花说:“那你就好好对她,别盼着她死,别想她的钱。”

孙成伟止住了哭声:“老四,你真想我对牟月雯好?”

柳如花点点头:“你应该对她好。”

孙成伟问:“那你就不等我了?”

柳如花说:“我从没说过等你,你也不要再缠我了,好不好?”

孙成伟仍不死心:“老四,我心里真是只有你呀!”

柳如花心里烦透了,脱口道:“孙成伟,你快走吧,我和陈梦熊也要结婚了!”

孙成伟大吃一惊,木木地愣了好半天,才叹息着离去了。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陈梦熊便赶到姐妹剧团来帮忙了。

柳如花当即想到昨晚对孙成伟说过的话,觉得不能再和陈梦熊继续打哑谜了,请陈梦熊一起吃早饭时便问:“梦熊,这么多年,你爱的是唱戏,还是爱的我?”

陈梦熊说:“爱唱戏,更爱你,我做梦都梦着你哩!”

柳如花“格格”笑道:“那你就别叫梦熊了,我给你改个名,叫梦花算了!”

陈梦熊不想开玩笑,又说:“过去,看着你对孙成伟好,我就恨你。”

柳如花也正经了:“那时候我咋没看出来?我咋觉得你对我若即若离的?”

陈梦熊老实承认说:“那时,我哪敢提和你好的事呀?!我去皇城戏园给你捧场,都没少挨过老爷子的骂,真要和你好上了,把你明媒正娶带回家做老婆,老爷子还不把我生吃了?”

柳如花笑着,媚媚地看着陈梦熊:“梦熊,那你猜猜看,那时候,你就是提出和我好,我会和你好么?”

陈梦熊摇摇头:“这我知道,你也未必会和我好,那时有个孙成伟。”

柳如花认真地道:“不对,就是没有孙成伟,我也不会和你好。我们唱戏的人中,吸大烟的也不少,皇城戏园后台等死的大烟鬼我可是见过好几个。我可不愿一生一世和一个大烟鬼搅在一起!”

陈梦熊很感慨:“这么说,共产党不但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的爱情呀!”

柳如花点点头,拥到陈梦熊怀里:“梦熊,是我们的爱情!” rDcFxYbYvIuEhX09S1eHD6Axi0/9bu88+1op9jnH2rbO55XVdcSXPHxuX8F6qN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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