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进步,是有代价和成本的。
为了不改变,最好的办法是不交往,把社会封闭起来。清朝覆灭之前,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外国的使团,基本上都被视为为效忠而来。交往是彼此看重,但交往的核心价值,是建立自我更新系统,使自身不断强化。清朝因封闭而终结,但接下来开始的“交往”,实在让中国人脸面无光。20世纪,是大中华漫漫历史中唯一一个失去自信力的100年,洋车、洋火、洋蜡、洋油,东洋与西洋的东西,几乎渗入所有角落。乃至今天,从开发商新建楼盘的洋名字,到大学课堂上的洋学说,风势正足。国家交往的危险,在于让本民族的遗传信息丢失了,像基因变异的植物,为改良而变种。确实,“洋为中用”带来了巨大变化,有经济的繁荣,也有政治的逐步澄明,正因为这种巨变,强化中国传统元素才显得更为迫切。一个国家的大学,特别是人文学科领域,自身元素不占上风,是让后辈人不幸的大事。
1792年9月26日,3艘大船组成的700人的英国使团,从朴茨茅斯港出发,目的地是中国,团长叫马戛尔尼勋爵。1793年9月14日,在承德避暑山庄,乾隆皇帝在“纸灯笼照耀着天子帷幄”里,接见了使团的代表。其中给马戛尔尼提斗篷下摆的是一位12岁的男孩,叫托马斯·斯当东,就是这个小男孩,长大以后直接导致了两个国家的战争。他天资聪颖,在船上向担任翻译的教士学习汉语,乾隆因为他的“流利汉语”龙颜大悦,“解下挂在腰间的黄色丝织荷包,破例将它赐给孩子”。随庞大使团一起来到中国的,还有新发明的蒸汽机、棉纺机、织布机和热气球。乾隆爷的回答是天朝什么都不缺。他给英王的回赠是一件玉雕权杖,给马戛尔尼的是玉石节杖。
24年之后,1816年8月28日,英国第二个使团抵达北京,由阿美士德勋爵领衔,副职是已经36岁的托马斯·斯当东,此时他已在广州生活了多年,是英国东印度公司驻广州的商务代表。但嘉庆皇帝没有接见他们,并且下令驱逐了使团。官方记录是,“中国为天下共主,岂有如此侮慢倨傲,甘心忍受之理。是以降旨逐其使团回国,不治重罪”。据坊间说法,原因有两个,一是特使不接受三拜九叩的觐见礼仪,二是斯当东的身份是商人,皇帝不能屈尊见商人。
又过了24年。1840年4月7日,近60岁的托马斯·斯当东在英国下议院“慷慨陈词”:“我们进行鸦片贸易,是否违反了国际法呢?没有。……北京朝廷有权强化司法措施以制止鸦片贸易。但迄今为止对外国人最重的处罚是禁止经商或驱逐出境。现在它能粗暴地判处他们死刑吗?……如果我们在中国不受人尊敬,那么在印度我们也会很快不受人尊敬,并且逐渐地在全世界都会如此!尽管令人遗憾,但我还是认为这场战争是正义的。而且也是必要的。”170年前,英国人就是这么理解正义战争的。
1840年6月,一支由40艘战舰,4000名士兵组成的舰队,经过孟加拉抵达广州海面。中国人没有颜面的近代史生活,就此被强行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