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的发明迎合了19世纪西方的时代风潮,甫推出便在欧美国家遍地开花。人们带着照相机四处拍摄,使摄影得到了大量的应用,由此也产生了很多人们未曾料想的新工艺、新作品和新方向。
摄影诞生在城市。严格地说,摄影诞生在现代西方城市。自18世纪以来,工业革命催生的现代西方城市既是大量新技术、新思想的摇篮,又是各类新作品、新艺术的沃土。摄影发明者和摄影应用者多集中在城市,城市成为他们理所应当的拍摄对象。因此,摄影率先与城市建立起了密切的关系。
摄影初期技术由难至易的特点,对摄影师创作的对象、题材和空间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在城市中,最早的摄影只能在室内进行,因此肖像成为摄影的首选。随着摄影术的简化,人们带着照相机从室内走向室外、从城市内部走到城市边缘,渐次去往城市的郊区以及更远的风景名胜地,因此,拍摄的题材也从肖像摄影拓展至建筑摄影、风景摄影等。同样,城市内部的社会运行也吸引了摄影师们的镜头,关注城市发展、社会进步、大众生活的新闻摄影、日常摄影、纪实摄影也应运而生。这些是摄影对于城市物理空间的关注。同样,对于城市以外更大的时代空间,摄影也投去了热切的目光。
比如,当一名摄影师计划拍摄城市最远的空间,即一个国家的边境,或者准备跨境拍摄时,他的身份、权利、态度乃至意识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这里的摄影师自然指的是西方摄影师。若摄影师在西方世界中拍摄,他只是一种内部的流动;若摄影师踏足非西方世界,他们前往的非西方之地是19世纪西方世界殖民占领或意图占领的区域,因此也衍生出了最早的旅行和探险摄影,此类摄影也涉及地理学、考古学、人类学、社会学和民族学等知识。
虽然这些摄影仍然有着具体的材料、意图和内容,但是它们的归类却超越了一般的城市范畴,形成了一个相对抽象的概念。这个抽象概念与19世纪西方帝国主义时代有着直接联系,一方面摄影师前往西方以外的世界,以西方中心论的视角关注殖民地和全球其他国家和地区;另一方面当帝国主义产生内部矛盾或对外侵略时,摄影师前往战场关注战争的胜负。同时,摄影师关注摄影自身的发展,对其语言、性质和规律进行探索,试图从单一的商业应用中找到多重发展方向,并尝试引导摄影前往传统的艺术世界。当然,随着帝国主义扩张的进程,摄影逐渐遍及全球,世界各地的人们开始懵懂地接触摄影,希望从中感受到西方世界给予的未来。
摄影的起步并不蹒跚,它牢牢根植在城市之中。它的起点是城市。当它向外延伸时,它包含了城市及城市周边可以拍摄的一切;当它再向外持续拓展时,它的基础仍是城市,但它的身份则置换成了西方,它成为那个时代西方世界的一种象征。它同样包含了当时全球可以拍摄的一切。这两者的结合形成一种复合概念,它既指称城市,又指代西方世界。在人类的历史中,摄影就这样以城市为圆心,开始如涟漪般地形成一个又一个令人注目的同心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