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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随笔

1

记忆中,老家似乎就是鸟儿的天堂,树枝间、山坡上、庄稼地、屋顶上,到处都有鸟儿活跃的身影。布谷、麻雀、燕子、翠鸟等,它们用不同的叫声、不同的音调,点缀着寂寞而宁静的乡村。

房顶上的鸟儿时而飞起时而落下,像小孩似的不停地打闹;院前大树上的鸟儿东蹿西跳,时不时梳理下羽毛,招呼着同伴,唱起了一首欢乐的交响曲;对面半山腰的那棵梧桐树上,麻雀成群地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像村里的农妇们在说着乡村趣事呢!

那时村里有好大一片树林。树林下面的我家屋后也有一片竹林,一年四季似乎都是翠绿而茂盛的样子。这一片树林和竹林似乎就是鸟儿栖息的地方。每年开春,小鸟那欢快的歌声,叫来了春阳,叫醒了大地,唱红了花朵。当农田一片忙碌时,翠鸟便追在犁后翻转的泥土上啄食泥鳅、蚯蚓,高兴了就跳上田埂欢唱着。

过了清明,布谷鸟就“布谷—布谷—”地催促着村民撒谷播种,一粒粒种子播下后,鸟儿便像山里人一样,守护着、等待着种子发芽。初夏,太阳落山的下午或黄昏,鸟儿更是不停地欢叫着,声音高低起伏,和谐而有节奏,就像用歌声唱出了对收获的渴望,对庄稼成熟的期待。秋天,也许因为收获的欢愉,鸟儿们的叫声更加响亮,歌声似乎唱响了秋天,唱响了收获,唱响了丰收的喜悦。

尤其是在冬天,寒冷的风吹拂着大地,树叶纷纷飘落,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小鸟们在田野里艰难地觅食。小时候,我就盼望着下大雪,一场大雪将整个大地装扮得雪白雪白的,便是我捕捉鸟儿的大好时机。在雪地上扫出一块空地,在空地放上一些谷物,再放好竹筛,用长长的绳子连着撑着竹筛的小木棍,只要鸟儿飞进来觅食,躲在远处的我将绳子一拉,就会捕捉到小鸟。

有一年,我捕捉到一只麻雀后,用线拴着它玩。父亲叫我放了这只麻雀,说:“你这样拴着小鸟,小鸟肯定会死的,小鸟的生命在于飞翔嘛。”不管父亲怎么说怎么骂,我都坚决不肯放了这只麻雀。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那只麻雀不见了,当时我还以为是被家里的大黄狗或小花猫吃了。正当我为麻雀的死伤心时,父亲却告诉我,是他昨晚偷偷放了的,我这才笑了。从此我再也不捉麻雀了。

在村里,人们最喜欢的鸟是喜鹊,因为有“喜鹊叫,喜事到”的俗语。我原以为喜鹊是很好看、很美丽的鸟。原来,喜鹊是黑白色的一种鸟。如若它在你家门前“喳—喳—喳”地欢叫几声,你家十有八九就有喜事临门。我母亲说如果清晨开门听到喜鹊的欢叫声,这几天肯定有什么喜事或好事发生。母亲告诉我,村里的王婆婆那年早上起来就听到喜鹊在她家门前叫,下午她那打了多年光棍、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就带着一个漂亮的媳妇回家了,一年后就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呢。还有,李二婶那天也听到喜鹊在她家门前叫,中午邮递员就送来了她儿子的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乐得李二婶直说:“喜鹊叫!喜事到,这么灵验哟!”

后来,不知怎么的,村里的那一大片树林没有了,全变成种粮食的地了。我家屋后面的那片竹林也一样,被开垦成了地,种上了土豆和麦子。小鸟们失去了它们生存的空间。自此就很少看到鸟了,更听不到鸟儿欢快的歌唱了。没有鸟儿的村庄,似乎变得格外寂寞和冷清;没有鸟儿的欢唱,乡下的日子似乎也变得枯燥无味。

在这种情况下,听惯了鸟叫声的人们,就格外期待燕子,在所有鸟儿不知所踪时,燕子还留在村庄。为了能留住燕子,人们在修房子时,总要在墙壁上用竹子给燕子搭上做窝用的小小平台,好让燕子有一个栖息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人们的良苦用心,燕子与人之间的关系格外亲近。每天燕子总是“叽叽喳喳”地叫着,给人们的生活带来鲜活的气息和无尽的欢乐。它们喜欢绕着厅堂鸣叫筑巢,喜欢占据我家厅堂的横梁,在上面嬉戏,好不开心。

有时,我端着碗在屋檐下吃饭,一不小心,一撮白屎就掉到我头上,甚至碗里。我火了,骂它赶它,拿起棍子要捅它的窝。母亲见了就会笑着责备:“好不易才把燕子请到家里来,你赶它干什么呀!如果你捅了它的窝,它到哪安身?你再捅,来世变成燕子没有屋住!”

如今,农村大量栽树种竹,加强了生态建设,村里的那片树林、我家屋后面的竹林又回来了,而且看起来比原来还要翠绿、还要茂盛。也许是环境改变的原因,那些不知去向的小鸟们,又不知从哪里飞回来了,整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整个村庄里又充满鸟叫和人们的欢声笑语。鸟儿的叫声里充满着甜蜜,人们的生活也更加和谐美满。

2

在我的记忆中,泥土总是飘着醉人的清香。小时候,我家住的是几间土屋,因为墙壁是泥土做的,不但冬暖夏凉,而且还时时散发出清新的香味。

每天做饭的灶台也是用泥土砌成的。泥土干了后跟石头一样坚硬,所以不必担心灶台的坚固程度。屋前的院坝也是土坝子,每当阳光照在上面,那被踩得光溜溜的,且不知留下了多少岁月痕迹的坝子,像一幅美丽的图画。我们在坝子里蹦跳、唱歌或听爷爷讲故事,睡梦中也散发出泥土的芳香。

人们住的是土屋,一辈子都与泥土打交道的庄稼人,似乎是在与泥土较劲儿。春天,他们扛着锄头去地里,将青草还没发芽的光秃秃的田野,挖出春意、挖出梦想;夏天,他们下到水田里,弯着腰细心地栽秧,似乎只有这种姿势,才离泥土最近;秋天,他们带着久久的期盼和等待,面含微笑到田野收割稻子,男人们在田里劳作,妇女们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在晒坝晒谷子,有说有笑,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将山村点缀得格外温馨;冬天,看似闲散的日子,其实不闲,他们把从沟渠里拉来的泥土,用两块门板夹在一起,喊着响亮的打夯号子,把泥土夯实,为来年的耕种做好准备。这时,男人们喊声震天,赤红着脸,身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滴,似乎化成了一条泥土的河。

每年开春,虽然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但冬的脚步并未离开。我便蹲在地上看着父亲挖土,随着父亲的锄头一起一落,沉默了一冬的土地似乎被唤醒,散发出迷人的芳香。在父亲和农人们的辛勤劳作中,一粒粒种子播进了地里,泥土便充满着对收获的期待。不久,等来了一场春雨。春雨是迷人的,春雨里浸透着种子和梦想的气息。春雨过后,山青了,草绿了,种子发芽了,那些光秃秃的树上也长出新叶来,房前屋后开满红红的桃花、洁白的李花、粉红的杏花……这时,泥土香气醉人。

大人们在土地里劳作,小孩则是在泥土里长大的。很小的时候,我便跟着小伙伴到田野里,用泥土做游戏,摔泥碗、捏泥人、打土仗,更甚的是在漆黑的夜里翻过谁家的土墙,又摸索着钻进谁家的土窖,我们乐此不疲。有时,我们也下到快干的水田里捉泥鳅,弄得满身是泥,回到家里少不了要挨父亲揍,但依然我行我素,第二天照样在泥土里玩得忘了回家。

上学后,我仍然和泥土很亲近,身边是禾苗,脚下是泥土,即使失去了呼吸,我浑身的毛孔一样沉醉于这馥郁的香气。每天早上小鸟清脆的叫声伴我去上学,下午迎着人们劳作时的欢声笑语回家。一路品味着人们劳动的快乐,感受着谷物的芳香和泥土的气息。耕耘,播种,收获……在夕阳的余晖里,充满着快乐和温馨。就这样,我在对泥土的似懂非懂中渐渐长大。我只知道,泥土很朴实,像我们的父辈,也是泥土让他们的心中充满着期待和梦想。

如今,好多年过去了,我也离开家乡,常常周末回乡下老家。村庄就像母亲一样,给我温暖的呵护、给我无尽的关怀,不管事业成功与否,它总是笑着、真诚地接纳我。没事时我便到田野里走走,在美丽的夕阳下,仿佛听到庄稼们在呼吸、在成长;远远看去有农人在劳作,泥土的香味里似乎还夹着汗水的气息。

后来,我干脆将父母接到城里往。可一生与泥土为伴的父亲,有空就去郊外提土,不久就在我家楼顶砌了一个菜园。说是菜园,其实只是一堆土。父亲还专门回到乡下老家,拿来了一些丝瓜、莴笋、四季豆等蔬菜的种子。父亲细心地种植,母亲常常帮着浇水,不久就长出了嫩嫩的丝瓜、长长的四季豆等。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菜园里的菜长得格外好,不但够自家吃,母亲还常常拿去让邻居品尝。

从此,父亲再也不嚷着要回乡下了,母亲也不觉得没事做了。是泥土留住了他们,让他们感受到了亲切,更是泥土带给我们快乐和温馨。 VeLOWgXwoZrsFTaAgcJ87nSzehQMuom7h3n/UlP7rFVq7CclHjwJ7M+b7OYYkR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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