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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记忆

1

每天我从县城的上街去下街上班,对县城的感知与认识,似乎就从这条街道开始。

我生活的地方虽然是县城,却是一个不小的城市。四通八达的交通,让这座城市显示出它独特的魅力。街上的门店装修得很好,店里的商品花花绿绿,吸引着路人的眼球。那些悠闲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街上逛来走去,边走边拉着家常。

清晨的城市有着秋日的清凉,大街上人流分秒变幻,从冷清到稀落,从稀落到拥挤,从拥挤再到冷清。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有的人因为爱情而憧憬着这个城市,有的人因为失恋而伤心地离开。这座县城,每天都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每天都在传唱最新的流行曲。

清洁工人慢条斯理地清扫着他们每天固定的路段,清理着每天都存在的落叶与垃圾,不同的可能就是丢垃圾的那个人和落下的那片叶子。晨曦照亮天空的浮云,早已疲倦的路灯照亮匆忙的脚步,每个人都在这里追逐着梦想,每个人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

很小的时候,我们生产队来了一个姓刘的女知青,听大人们说她是县城里的人。从大人们说话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到乡下人对城里人是多么仰慕。她不但长得漂亮,还有文化。那个女知青被队长安排在队里的面房,她就负责在面房里记账、收粮、收钱。当时老百姓用2斤麦子和2角钱就能换到同重量的面。正在上小学的我,每天上学都从面房前经过。当我看到那年轻漂亮的女知青,又想起大人们说的那句话—“她是城里来的”。那时,我不是对与山里人不一样的女知青崇拜,而是觉得县城是那样的美好,像人间天堂一般。

后来,那姓刘的女知青去我们村小当了代课教师,成了我的班主任。她确实有文化,比过去的老师教得好多了。这让我更加认为县城里的人,肯定都像刘老师一样漂亮,都像刘老师一样有文化。

2

我真正第一次去县城,还是我当赤脚医生的父亲在县人民医院培训时。当时我好说歹说,父亲才同意带我去县城。宽宽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穿着时髦的行人,摊点前动听的歌声和叫卖声……这一切让第一次来县城的我如在梦里一般,高兴得左看看右瞧瞧,总是看不够。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父亲就带我在县城的街上逛逛。那时县城并不大,只有一条石板铺就的街道。街道两边是一些低矮破旧的房屋。不远处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从十字路口往西就是西门,往东就是东关,这个十字路口就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我和父亲从十字路口出发,沿着一条石板街往东关走,这条街就是当时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道。街上摆满了各种摊点,有的在卖包子、油条、糕点等,有的在卖布鞋、凉鞋,还有的在卖锅碗盆勺、米缸面瓮、绳索吊钩、铁器农具、叉耙扫帚、家织土布等,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后来我走累了,父亲在一个小摊上给我买了几个苹果。当我第一次吃着香香的、甜甜的苹果时,心里不知有多开心,仿佛关于我第一次去县城的记忆就像这苹果的味道一样,香香的、甜甜的。

那次去过县城之后,我很多年都没再去过了。直到后来,因为我写的一篇散文在县文化馆办的小报上发表,县文化馆通知我去开全县文学创作会,我才又来到了县城。收到开会的通知,让我高兴了好几天。按通知要求,开会的前一天下午要去报到,可我却吃了早饭就乘车到县城,找到报到的县第二招待所。那里的服务员却说,你先去外面玩玩,负责报到的人要下午才来。我又只能到外面的街道逛逛。

可对县城不熟的我,又能去哪儿玩呢?只能在招待所附近随便走走,生怕走远了回来找不着路。还好,在离招待所不远的地方就是新华书店,我便走进去拿起书架上的书翻起来,一直生活在乡村的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书,书架上那些崭新的书,散发出的香味很吸引人。在里面看书、买书的人很多,看穿着打扮,他们都是县城人,这让我不仅陶醉在书海里,而且还沉浸在想象中。

直到下午,我才去招待所报了到。服务员安排好房间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么高档的房间,让我觉得写作真好,因为写作让我来到了县城,而且还住上这么好的房间。这时的县城不再是苹果的味道了,似乎处处充满着诗意。随后,来自全县的业余作者陆续来到招待所报到,大家相互认识后,便开始聊天。因为都是爱好写作的人,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大家聊得十分开心。

这次文学创作会,实际上会期只有一天,但加上前一天报到,一共就是一天半时间。在这期间,除了开会,大家便一同逛街,一起谈天说地,谈诗论文。这次来县城,好像让我又重新认识了县城。从十字路口到去往北山的那条街上,全是一些古朴破旧的房子,在那条路的尽头,就是县文化馆。那天开会就在那里,那里是一个充满诗意和梦想的地方。

从此,我就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认识了一批县城的文友,也时不时来县城与文友聚会。每次聚会,文友们总是高兴而认真地朗诵最近写的诗,或讨论别人的作品,总有说不完的话语,总有讨论不完的话题。到了中午,大家喝二两老白干,吃碗豆花饭,都觉得有滋有味。在我的内心深处,认为在县城认识了一帮文友是一种幸福,更觉得县城接纳了我,让我兴奋不已。

3

之后,我便去外地的一个小镇上打工,对家乡的县城更加思念。每天加班加点干完繁重的活儿后,回到租赁房,不管再苦再累,总要对着窗外的月光,想着家乡,更是想念着家乡的县城。因为那里有我的梦想。县城在我的思念中逐渐诗意起来,比戴望舒的《雨巷》还要富有诗意。

尽管我在外地打工,但仍与家乡县城的一帮文友保持着联系。他们谁在报刊上发表了文章,谁出版了书,都当成喜讯打电话告诉我。我从心底为他们高兴,也暗暗地激励自己。打工虽然辛苦,但我从没放弃写作。那时,几个文友在家乡县城创办了《大足文化报》,我也把稿子寄回去发表,然后他们寄给我样报。在外地,我读着家乡的报纸,还有报纸上发表的我的文章,那种心情无以言表,仿佛那不只是一张报纸,还是一份浓浓的乡情、一份心灵的慰藉。每年春节回家时,我都是先去县城与文友相聚后才回乡下老家,无论是春节还是初一,从不例外,县城就是我心驰神往的地方。

多年前,我回到了县城。由于还是打工,总感觉自己在县城就像一根无根的稻草,无法立足并生存下去。我家在离县城较远的一个偏远乡村,只能在县城租房子住。一个人在县城,加上收入低,只能租一间破旧的小屋子,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就是我在县城的全部家当。每周五我就往乡下跑,周一又匆匆地赶回县城上班,虽然人在县城,却感觉乡下才是我真正的家。生活如此匆忙,我就像一个匆匆的过客,甚至来不及停下脚步感受一下县城的温度,眺望一下高高耸起的高楼。

每天在县城上班,心里却惦记着田里的庄稼是不是又该施肥了,是不是又该除草了。尤其是栽秧打谷的农忙季节,总以各种理由请假回乡下老家帮着把农活干完,乡下的农活在我心中是那么重要,而在城里的工作似乎成了副业,因为乡下才是我的根。当然,生活在县城,除了白天上班,晚上就是读书写作,日子虽然枯燥,但有诗相伴,生活还是有滋有味的。

电影院也是县城的一大风景,更是我打发无聊时间必去的地方。电影院比较简陋,座位是可以折叠的胶合板椅,所有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这样一来场内就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大蒸笼”,又闷又热。在这里,我找到了写作以外的另一种乐趣。一场电影看下来,没有人的衣服不湿透的,尽管如此也丝毫没影响到大家看电影的兴致。那年《少林寺》在县城电影院上映,人们纷纷进城看这部电影。一时间,仿佛因为这部热播电影,县城多了几分时髦。

4

生活在县城,感受着城市的变化,许多事都沉淀在无声的岁月里。每天忙着去上班,去追梦……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慢慢地爱上这座城市,有时为她烦恼,有时为她哭泣,有时为她高兴,有时也为她伤心。我在这座城市里,就这样一直向前行走着。

那天,一个曾在这座县城打拼多年,最后却离开了的朋友突然回来了。他打电话请我吃饭,约在新城的一家餐厅,我先打车到新城,可为了找这家餐厅,我在新城走了好几条街道。一直生活在老城区的我,这才发现,新城原来这么大、这么美。突然间,我心中不免生出丝丝惆怅,这到底是不是我所生活的县城?

如今,县人民医院也搬去了新城,老电影院没有了,可新城却新修了好几个高档电影院。我儿子在新城买了房子,新城与老城,本来是一个整体,却被我概念化地分开了。我依旧住在老城,因为有了新城,老城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了,就像一位老人,享受着宁静而自然的生活。我听老人们讲过很多老城的故事,差不多说的就是老人年少的时光,故事和老人一样带着皱纹。听老人讲故事,我似乎还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很早以前的模样。

县城不再是以前的县城了,县城变了,一天天变得美丽而繁华起来。我没事就喜欢去步行街逛逛,因为县城的步行街最热闹。宽敞整洁的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街两旁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像在展销一样,应有尽有,衣服花花绿绿,珠宝闪着迷人的光芒,食品飘着诱人的馨香。逛街的人们有笑着观看的,也有讨价还价的,店铺的老板有静静地等待顾客的,也有大声叫卖的。有时想买点日用品,可以去那里尽情地挑选,不买也去那里感受一下热闹和悠闲。

5

不光是步行街,就是整个县城,也时常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报恩路、龙中路、宾河路等各条街,都变得热闹非凡,人气爆棚。那高高的楼房、宽宽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的人群,都显示出大足向大都市迈进的步伐。

生活在城里,不但每天能感受到热闹,享受到生活上的便捷,还能让人们每天都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每条街道上,不但有新栽的树,还有高高耸立的古树,使绿色成为城市底色。那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刚铺好花岗石,让县城散发着高雅的现代气息。每年开春,树上的叶子变绿,绿得让整个城市如诗如画。夏天,那大树像撑着一把把大伞,不管再大的太阳,也晒不着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们。秋天,树上蔫红的叶子随风飘落,濑溪河清柔的河水也变得清澈透明。不仅是城里,城外四周的景色也很美,是相互映衬,是相互比美。看那北山苍翠、南山娇媚……

吃了晚饭后,可以出去走走,因为县城实施了灯饰工程,县城的夜色更美。城区主次干道、桥梁、河堤、广场、街头公园、街道建筑物、重要行政单位和“窗口地区”标志性建筑、商务大楼、小区等都实施了夜景灯饰工程。不管走到哪条街,都有一排排路灯照射在路上,都让人感受到美丽和温暖。夜幕降临,人们喜爱在饭后出来散步或健身,在灯光下悠闲漫步,感觉日子真是越来越好。

在美丽的夜色中,街道像镀了一层金,人走在上面就像仙境一般,如梦似幻,心情十分舒畅。那一幢幢高楼,在闪烁的灯光下,如一位穿金戴银的少女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如果这时去滨河公园走走,可以看到濑溪河的水里倒映着五彩缤纷的灯光,像“海市蜃楼”一般。人在河边走,梦在水中游。如果沿着龙中路走走,在那一排排整齐的路灯的照耀下,这里便显出一种空旷幽静的美。街道边的田野静静的,农舍陶醉在幸福温馨的欢乐中,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恬淡,更是静谧。远远看去,那拔地而起的建筑,若隐若现的山峦在夜色的笼罩下像静静的巨人。或强或弱的灯光从一户户的窗户中透出,如波光般闪烁……

宏声广场上,这边响起《春江花月夜》的乐曲,那边传来《天边》的歌声,一群群中老年人,身着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健身服,和着乐曲,正在跳着优美的健身舞……广场旁边人行道上的树木,蓊蓊郁郁,在月色的浸润下,在夜色的迷蒙里,淡光疏影,显得端庄而又静谧。三三两两的行人在光影里穿行,偶有熟悉的倩影摇曳而至,一声问候之后,又倏然而去,留下的是一丝温馨、一份欢乐。

县城的夜是迷人的,流光溢彩,活力四射。在县城生活,我不知守望着的是城市里的什么,是小时候对城市的向往,还是记忆里对城市的那些想象?只觉得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HP5ibUjO8VbvJL7sCDYuwZPUw8eSPlcRk+uVFHR1FxeuM9TRwJG7ZCz5/zqtlz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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