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2]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3]
[1]泊：停船靠岸。秦淮：河名。流经今南京市。相传，秦始皇南巡至龙藏浦，发现有王气，于是凿方山，断长垄为渎入于江，以泄王气，故名秦淮。或谓，相传秦时凿钟山以疏通淮水，故名。
[2]烟：河上的烟雾水气。笼：笼罩；遮掩。寒水：秋天的河水。沙：指河边的沙滩。
[3]商女：歌女。亡国恨：亡失国家的悔恨。犹：还；仍。后庭花：唐为教坊曲名。本名《玉树后庭花》，南朝陈后主制曲。其辞轻荡，而其音甚哀，故后多用以称亡国之音。
烟雾笼罩寒冷的秋水月光笼罩河滩的沙，船儿停靠在秦淮河岸边不远处就是酒家。
对岸歌女不晓得陈朝荒淫败亡的悔恨呀，还在低吟高唱陈后主当年的《玉树后庭花》。
这是一首借古讽今的诗作。杜牧生活在唐朝晚期，当时唐王朝内忧外患，矛盾重重，国势衰败，岌岌可危。可是，南京秦淮河两岸却依然酒家林立，一片浓厚的纸醉金迷的享乐氛围。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夜幕降临了，寒冷的河水被笼罩在浮动的烟雾水汽里，岸边的沙滩被笼罩在明亮的月光里。在如此这般的景色里，诗人的船儿停泊在秦淮河岸边，不远处就是鳞次栉比、灯火通明的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河对岸的歌女们不晓得南朝陈后主纵情声色以致亡国的悔恨，仍然在唱《玉树后庭花》这样的亡国之音呀。歌女们不晓得的事情，难道那些听唱的达官贵人也不晓得吗？——后面两句的意思，诗人没有行诸文字，照我想来，此乃题中应有之义。
论者有谓：该诗第一句不同凡响，两个“笼”字很引人注目。烟、水、月、沙四者，被两个“笼”字和谐地融合在一起，绘成一幅极其淡雅的水边夜色图。它是那么柔和幽静，而又隐含着微微浮动流走的意态，笔墨是那样轻淡，可那迷蒙冷寂的气氛又是那么浓。我说，这句诗确实新颖，给人以深刻印象。就像“秦时明月汉时关”一样，这是使用了互文的修辞手法。
据载，杜牧在青少年时代就表现出了迫切的用世之心。他努力攻读兵书，研究“治乱兴亡之迹，财政兵家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总结历史和现实的教训，很想有所作为。唯其如此，他希望那些于国家兴亡负有重要责任的人都能够接受历史的教训，振作精神，励精图治，挽狂澜于既倒。但后来的事实告诉我们，他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经验也者，包括正反两个方面，反面的经验就是教训。记得有个外国人说（大意）：人类从来不曾真正接受过任何历史的教训。这话说得太过绝对了。不过，以我的观察为据，人们对于他人的教训，无论是历史的还是现实的，真正接受下来委实很不容易。且看一茬又一茬的封建王朝，还不是如同一个单子吃药似的接踵垮掉。正如杜牧在他的《阿房宫赋》里所说：“秦人不暇哀之，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人们对于历史教训的不容易接受，有着多方面的原因。有的是懵里懵懂，不知道接受的重要性；有的是自负狂妄，不认为有接受的必要，等等。其中更多的情况是，虽然并非不晓得接受教训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但是接受即意味着放弃——放弃某些既得的利益，譬如声色犬马的所谓享受，又意味着担当——担当责任，不辞辛劳，譬如宵衣旰食的勤勉。显而易见，这里面交织着个人利益与家国利益、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的矛盾。个人利益与家国利益相比，个人的更贴近；眼前利益与长远利益相比，眼前的更直接。既然如此，那就请别人去接受教训好了，我则敬谢不敏。顺便说及，人们不但对于包括历史教训在内的他人教训不易接受，就是自己的教训，也常犯“好了疮疤忘了疼”的毛病，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继续撞，令人唏嘘叹惋。人类社会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以为就是人们不善于接受教训。
善于接受包括中外历史的和现实中他人的教训，不走或少走别人走过的弯路，不跌或少跌别人跌过的跟头，非有大聪明者难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