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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应影随得其乐
——读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原文

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1]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2]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3]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4]

我歌月徘徊 [5] ,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 [6] ,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7]

◆注释

[1]独酌:独饮。相亲:相亲近者。

[2]三人:指诗人自己、月亮和月光下诗人的影子。

[3]既:已然,确定。不解饮:不会饮酒。徒:仅;只。

[4]将:与;和。行乐:消遣娱乐;游戏取乐。及:乘;趁。

[5]徘徊:往返回旋;来回走动。

[6]交欢:一齐欢乐。

[7]无情:指月亮、影子都是没有情感的事物。游:交游。

期:邀约;约定。邈云汉:遥远的天河。

◆今译

花丛中置一壶美酒,没他人我自己独饮。

举起杯来邀请月亮,对着影子凑成三人。

月是不会饮酒的了,影也只是跟随我身。

且与月亮和影作伴,求乐要趁春夜良辰。

我歌月就流连忘返,我舞影就缤纷凌乱。

清醒的时候共欢乐,沉醉以后各自分散。

永结成忘情的伙伴,再见在高邈的霄汉。

◆蓊斋语语

关于这首《月下独酌》,多有论者认为其既表现了李白的孤独,又表现了李白的旷达。但我认为这样的说法值得商榷。

按照我的理解,所谓旷达,就是人在遭遇挫折、困顿的时候,能够像人们通常所说的那样,看得透、想得开、放得下。一个旷达的人,必能及时调节自己的心态,顺时应变,随遇而安。

有着非凡抱负的李白当时在长安。他是带着“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狂喜到长安来的,但现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有些人对他说三道四,政治理想得不到实现,缺少知心朋友……他感到落寞、苦闷、孤独,当是情理中的事。

虽然如此,他哪里就会如同有的论者所说,似乎是经年累月一天到晚地苦闷落寞,又哪里会孤独到饮酒的时候,连个朋友都没得去邀,只能邀请月亮和自己的影子?而且“孤独到了邀月与影那还不算,甚至于以后的岁月,也休想找到共饮之人,所以只能与月光身影永远结游,并且相约在那邈远的上天仙境再见”。于是整首《月下独酌》所表现的,无非“由独而不独,由不独而独,再由独而不独的复杂情感”,“结尾两句,点尽了诗人的踽踽凉凉之感”。

显而易见,这里论者之所谓“孤独”,既指诗人独处的境遇,又指诗人孤单寂寞的内心感受。如果诗人的感受真是像论者所说,“独”固然“独”,“不独”则不过是有月亮和影子相伴,其实也还是“独”。那么,请问:一个如此被孤独笼罩、淹没的李白,还是旷达的李白吗?或曰,李白还算得上旷达吗?

我宁可相信李白是旷达的。李白经常饮酒,不能想象每次饮酒都有朋友作陪。这一次月下独酌,不过是若干独酌中的一次。没有他人在座,不由突发奇想,“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高唱低吟,手舞足蹈,月应影随,兴高采烈。孔夫子说:“智者乐,仁者寿。”李白是旷达的智者,《月下独酌》乃是他自寻其乐、自得其乐的典型写照。此时此刻,他的落寞、苦闷、孤独,应该已经被抛去九霄云外了。

顺便说及,有人说:伟大的人物总是孤独的。我以为此论也值得商榷。在有些时候,伟大的人物是会感到孤独的,这跟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孤独的诱因或许不同。然而要说他们总是处于孤独之中,始终不能摆脱孤独之网的笼罩,怕就是臆测了。就算他们一无所有,至少还有思想、信念、道德、正义、事业、艺术等等与之作伴。正是从这样的意义上,我说,伟大的人物即使不比普通老百姓更少些孤独之感,也不会比普通老百姓更多些孤独之感。假如有好心人以自己的揣测为据,试图打破他们的“孤独”,未必不是打扰。

比照罗丹“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的说法,我说,生活中不是缺少为乐的资源,而是缺少发现为乐资源的眼睛。倘说李白的《月下独酌》对今天的我们也有其现实启迪意义的话,我以为就是应该像李白那样,以旷达的胸怀和智慧在生活中自寻其乐和自得其乐。 rt/si5BiMf+u2SZpAjWrCaL4qg8jkXXCSw5To2MSdaKhuQe9pYtZ/k1u5Dlw/bEo



孤傲气亦浩然气
——读柳宗元《江雪》

◆原文

江 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1]

孤舟蓑笠翁 [2] ,独钓寒江雪。

◆注释

[1]绝:尽。径:小路。踪:踪影。灭:消失;隐没。

[2]蓑笠翁:披蓑衣戴笠帽的老年人。蓑,蓑衣,用草或棕制成的披在身上可以防雨的用具。笠,笠帽,用箬竹叶或棕皮等编成,可以防晒和防雨。翁,对年长者的尊称,也泛指年老的男人。

◆今译

千万座山上的鸟儿一只不落归巢了,万千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的踪影了。

一位披蓑衣戴笠帽的老翁坐着小船,独自在漫天飞雪的严寒江面上垂钓。

◆蓊斋语语

所谓“如椽之笔”,是人们形容笔力雄健的用语。我读柳宗元的这首《江雪》,就觉得他便是用一支如椽之笔,先一扫把天上所有的鸟儿扫尽,又一扫把地上所有路人的踪影扫光。这就是文学的力量,柳宗元文学之笔的力量。人们之所以爱文学,原因之一或许就是折服于文学的这种无与伦比的神奇力量。

凭借诗笔的这种力量,诗人将整个寰宇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有如一张白纸,好写他最想写的文字,好画他最想画的图画了。于是,他惜墨如金地写下十个大字,异常突出地描绘了一幅出人意表、令人注目且历久不衰的图画:“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不由想起张志和的《渔歌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两者不乏相似之处,然而氛围、格调、内涵却有天壤之别。这首《渔歌子》里的渔翁,他确实是在钓鱼或打鱼,关注点全在鱼上,并且是鱼中的上品——鳜鱼,以至于斜风细雨也不在乎了。

至于《江雪》中的渔翁,他所面对的是迥异于春天斜风细雨的寒冬里的大雪纷飞。他为什么非得在这样的天气里垂钓呢?然则他必须垂钓,因为诗人要他垂钓。说得确切一点,他是诗人的寄托,诗人的化身,或曰那是诗人自己在垂钓,渔翁就是诗人。

反过来说,诗人偏要选择这样的天气才去垂钓,不然他就不会去了。渔翁,或曰诗人的关注点,根本不在鱼上,就像姜太公的垂钓于渭滨,关注点也根本不在鱼上一样。至于各自的关注点,自然又大相径庭。

原来,柳宗元的这首《江雪》,乃于谪居永州(今湖南零陵)时所作。柳宗元二十岁中进士,有理想,有抱负,有才干。他之所以被贬,是因为参加了王叔文的政治革新集团。一腔忠诚被疏远,满怀抱负不得展。他因此很憋气,很愁苦,很无助,很无奈。

此等处境下,不同的人其表现与态度往往不同。比如有的人是改变自我,柳宗元则不然。他是固守自我,不妥协,不屈服,怀抱理想,高标自赏。如此这般,便是孤傲了。所以,我说《江雪》一诗就是诗人孤傲之气的艺术化表现。从诗人的抱负和所作所为来看,他的孤傲之气也就是正气,丈夫气,浩然之气。

读韩愈《柳子厚墓志铭》得知,柳宗元后来被召回京都,又被派往柳州当刺史,跟他一起被派外任的还有他的朋友刘禹锡,刘禹锡要去的地方是播州。在柳宗元看来,播州的环境太恶劣,不是人住的地方,而刘禹锡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于是,柳宗元准备向皇帝上书,请求将自己所去的柳州同刘禹锡所去的播州调换,并且流着泪说,纵然因此再度获罪丢了性命,也无怨恨。这就是柳宗元的人品。有几个人可与比肩?

唯其如此,我想,我们在欣赏柳诗的时候,首先应景仰诗人秉持的那种正气、丈夫气和浩然之气,尤其应景仰诗人的人品。 22XVipjJWvCU9Zj3s9NjK4RjXh+5W7SEoNkl1+ODvo1SiXulpBWzLbbjlLl6+L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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