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的思想,与成玄英有非常多相似的地方,因此许多学者把李荣视为是成玄英思想的继承者。蒙文通先生对此亦有推测,认为成玄英应是李荣之师父。但史料中未有明确记载,故而也就无从考证。大体来看,李荣与成玄英虽有相似之处,但其思路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转向。在成玄英的基础上,李荣进一步提出“虚极”之道论、“息应还真”之修养论、“无欲守静”之治国论,为巴蜀重玄学从道体论向道性论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关于其道论的思想,李荣曾经提出“道者,虚极之理也” ,这也可以说是其思想的核心所在:
道者,虚极之理也。夫论虚极之理,不可以有无分其象,不可以上下格其真,是则玄玄非前识之所识,至至岂俗知而得知,所谓妙矣难思、深不可识也。圣人欲坦兹玄路,开以教门,借圆通之名,目虚极之理,以理可名,称之可道,故曰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成玄英以“虚通”来喻道,可见两人思想的相通之处。李荣所认为的“虚极”有整体的意味,不能用“有”与“无”来对其进行分别,不能用“上”与“下”来对其进行区分。作为“虚极”之道,幽远深微而又玄妙之极,不可以用普通的知觉来感受它,亦不可用世俗的知识来揣测它。这里的“理”用虚极来阐释,是等同于道的,这里不得不说为宋明理学之“理”提供了可以借鉴的地方。圣人想要教授人们以道,故而以言教的方式展开,为其假立名目。以上即是李荣对于道的理解。同时,李荣还认为以往学者在注解“道”的时候,有很多的问题存在,故而对其进行了批判:
是以往之贤俊,争探深隐。魏晋英儒,滞玄通于有无之际;齐梁道士,违惩劝于非迹之域,雷同者望之而雾委,唯事谈空,迷方者仰之以云蒸,确乎执有。
李荣认为魏晋玄学家中,以王弼等为代表“贵无派”与以裴頠为代表的“崇有派”,对于道的注解是存在一定的问题的。王弼的“贵无论”是以“无”为本源,“无”是世界万物产生的本源,这是一种本体论的阐发。裴頠的“崇有论”认为事物的本源不可能是“无”,因为“无”是没有办法产生“有”的,所有一切之“有”只能是“有”所生出来。而这两种说法都是有偏颇的,一个执于有,而另外一个执于无。正确的态度,应是不滞“有”“无”,亦不滞“中道”的重玄之义。故而以“有”与“无”来阐发其道论:
有物者道也,名之曰道,故言有物。然道之为物,唯恍唯惚,不可以有无议,不可以阴阳辩,混沌无形,自然而成,故曰混成。
李荣认为之所以能有万事万物的产生,究其原因是因为道。但是道生化万物的过程是玄妙而不可测度的,以人的感官是不能完全测度的。《易经》有“阴阳不测之谓神” 的说法,可见道不可见,道化生万物的过程也非常理所可以观察和理解。既然如此难以捉摸,那么就不可称呼其为“有”。而且道是混沌不清的,而且其生物的过程也是自然而然的,故而可以称呼其为“混成”。他进一步解释:
道是何物,而令德从。明夫大道幽玄,深不可识,语其无也,则有物混成,言其有焉,则复归无物。归无物而不有,言有物而不无,有无非常,存亡不定。
道是世界之本源,故而可以让德来依从于它。作为本源的道,既能化生万物,最后又复归于万物。因从体用关系而论,道为体,而物为用,但没有用,就不能见体,故而体还要复归于用,才能体现其价值。有与无之间也不是应执着于一端的,应是有无双谴。对于一个物而言,其本身是没有自性的,有生则必然有灭,故而可以说是无常的。“有”与“无”的关系可以说是相因而生的:
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与无,从无中出有,自有归无,故曰相生。
“无”作为本体而言,无形无相而不可见,需要依靠“有”来提现其价值。而“有”作为没有自性的存在,不能够自生,其背后依赖的是“无”。故而二者之间是相因而存的关系。李荣更进一步讲道:
单有而无无,有不得焉利,单无而无有,无不得焉用。明有因无以为利,无因有以为用,既识有无之相因。自知粗妙之相藉也。
如果对于世界而言,只有“有”的存在,而没有“无”的存在,那么“有”就失去了其所依靠的东西,便也就不会存在。如果只有“无”的存在,而没有“有”的存在,那么“无”将会失去其作用,亦即是不能显现其作用。所以“有”与“无”可以说是相互依存而生的,缺一不可,而且互为依赖,不可执其中一端。故而李荣提出了:
道非偏物,用必在中……盈必有亏,无必有有,中和之道,不盈不亏,非有非无,有无既非,盈亏亦非,借彼中道之药,以破两边之病。
就道的作用而言,不可以偏向于物,而其用必然是在中道之中。有“盈满”则必有“亏损”,有“无”的存在,则必然会有“有”的出现。李荣提出了“药病”模型,中道之药是为了治疗众生偏执于“有”与“无”而用的,病已经痊愈,那么药自然就不再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此时再吃药,恐是一执,故而中道亦需遣除。正如李荣在对《老子》中“玄之又玄”之以做注解的时候说道:
道德杳冥,理超于言象,真宗虚湛,事绝于有无,寄言象之外,托有无之表,以通幽路,故曰“玄之”。犹恐迷方者胶柱,失理者守株,印滞此玄以为为真道,故极言之非有无之表,定名曰玄。借玄以遣有无,有无既遣,玄亦自丧,故曰又玄。
“道”与“德”可谓是幽深而又玄远的,其理是超言绝象的存在,只是因为没有办法言说,故而假借“有”与“无”来解释道的真义,这可以称呼为以“玄”来粉饰。但“有”与“无”并非是真理,追求真理之人会执着于此而忘失真道。要窥得“道”的真谛,“有”与“无”必须遣去,此是一“玄”。此“玄”的本义是用以遣除“有”与“无”的,既然“有”与“无”都已经遣除了,那此“玄”亦没有必要存在了,这即是“又玄”。李荣这里所讲的“理”可以说是道的代名词,也接近于宋明理学中所讲的“理”。
李荣所崇尚的道是“虚极”之道,其底层逻辑是重玄思维方式,主张一破到底。其修养论也如老子“损之又损”所言,是作减法的:
息应还真,摄迹归本也;从体起用,自寂之动也。
所谓“应”即是应物之义,即是向外求之义。修真之人不能沉溺于外物外境上,而是应熄灭应物之心,熄灭有求之心,而回归于道的本生。应物属于道之行迹,而并非是道之本身。世界万事万物之别过于纷乱,如在应物上下功夫,则容易迷失真道,所以需要循迹以求本,从流而溯源。为此,李荣进一步阐述了明道、循道、体道的重要性:
自本自根,生天生地,始制有名也。既得其子,以知其母,子之依母,天之理也,故言知止也。子依母,物无伤害,人依道,理无危殆。
子从亲生,必须孝于亲;物从道生,必须守于道。母子相守,本本相收,能行此者,国家安也。掩目闭口,外患不生,既无疲劳,又绝勤苦,会无名之始,归有名之母,修身之道也。
在他看来,道是自本自根的存在,正因其不凭借于任何物而存在,故而才可以化生万物,化生天地。既然万物是道所化生的,那么万物与道的关系,就如同是子与母的关系一样。子女依靠母亲,正如同万物依靠于道,只有遵循道的法则,才能够生生不已。而人亦是如此,只有遵道而行,才不会受到伤害。如果违背了道的规律,受到惩罚也是必然的。果能遵道而行,则断无受到伤害之理。子女由母亲所生,所以必须孝顺父母;万物从道而生,所以必须顺从于道的法则。此处李荣以人之道来比喻天之道,可谓是非常之巧妙。只有遵循于道,人民才能够安泰,国家才能富强。
为了论证人必须遵循于道的理论,李荣又提出:“人之受生,咸资始于道德,同禀气于阴阳,而皎昧异其灵,静躁殊其性。” 人能够受生,最根本的在于其禀受道。从物质而言,李荣认为人是禀受阴阳二气而化生的,阴阳二气可以说是道与人之间的一种媒介。之所以后天不能秉持道而行,是因为后天之欲的存在:
物之性也,本乎自然,欲者以染爱累真,学者以分别妨道,遂使真一之源不显,至道之性难明。
百姓不能以性制情,而乃纵心逐欲,注耳目于声色,专鼻口于香味,因兹昏惑,以此聋盲。
本来万物之性,都是效仿于自然之道的,人亦是如此。之所以产生后天的种种差别,是因为有欲之人因为贪爱执着而使真道丧失,为学之人因为产生了分别之心而不能见道,故而众生虽禀道生,却不能见道。对于黎民百姓亦是如此,因放纵情欲,而痴迷于犬马声色之中,导致智识昏眛。李荣列举了丧失道以后的种种坏处:
不能养性,内为情欲之所伤,外为毒虫之所害。
道滞俗,去本求末,通六情之兑,开五欲之门,虽常有累之事,终失无为之道,亡没此身,难可救拔。
如果众生迷失道之所在,就不能颐养其性情,在内因为其杂念纷飞,或所欲之物不能满足,或所执之情忽然断灭。在外因内欲念困扰下而不能正定,自然不能同赤子一般不被毒虫所侵扰。众生因流于俗念,舍弃本源而追求外物。道教之“五欲”与佛教有所不同,指的是声、色、香、味、爱憎。道教之“六情”是指人的喜、怒、哀、乐、好、恶六种情感。因为有五欲六情的牵绊,所以才使得身心俱疲,陷溺于凡俗而不能成道。关于如何通过修行恢复先天之本然,李荣首先批判了不正确的修行方式:
此明流俗有为之徒,不能同赤子之握固,似含德之知和,遂欲丧其精,运力伤其气。益生以滋味,补气以乐石,中心欲使气盛而不衰,体善而不恶,其可得乎,故曰善之为善,斯不善已也。
耽着于情欲的人,不能同得道之人一般固摄其心神而不失其真。因为放纵自己的欲望而使得精气丧失,因为过度的耗费气力而使得元气耗散。他们一边做着纵欲的事情,一边却想着用美味佳肴来补益自己的身体,用药物来补充自己的元气。他们希望自己可以达到元气盛而不衰竭,身体能够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这又怎么可能达到呢?就比如一个杯子,一边漏着水,一边往里面加水,这样只会让水漏得更快而已,元气亦是如此。那么如何才是正确的修行方法,李荣提出了保持“清虚”的特性。“学道者虚心遗于正色,澡虑荡于纷累,虽于朽身弊俗,复得成于真道也。” 真正修道的人,应当使心保持在“空虚”的状态,要把心中的欲念清空,如此,即使身体没有超脱,亦可合于真道。不难看出,相比于身体的超脱,李荣更加看重精神的超脱。除此之外,李荣推崇“静”而驳斥“躁动”:
其性静而贞,其行清而远,守之厚者,可得虚极之道。
动则有生有死,失于真性,静则不死不生,副于慧命也。
李荣认为性情安静坚定的人,才能够长久的存在,而能进一步坚守这种信条,就会与道合德。人一旦心念躁动,就会被心中之烦恼与外物所累,就会丧失真常之性,则不能从生死的苦海中解脱出来。只有保持“静”,才能够保存慧命,而达于不生不死的境界。这种“静”不是一片死寂,而是动中之“静”,这亦是“无为而无不为”之境界:
夫欲去有所累,所以归无为,而惑者闻无为,兀然常拱手,以死灰为大道,土块为至心。恐其封执无为,不能悬解,故云‘无为而无不为’也。无为而无不为,非无为也;有为而归无为,非有为也。此则为学为道,道学皆忘,唯动与寂,寂动俱息也。
李荣这段话的评述可谓非常之精妙。修道的最高境界非是如同石木一般没有知觉,不明白真道的人容易执着于空,陷入断灭空的境地。修道所说的“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做一切事情却一点也没有执着之心,如同没有做一样,这即是“无为而无不为”。此处李荣又提出了“为学”与“为道”两个命题,这个命题也是道教历来就有的。所谓“为学”就是作加法,不断增加自己的知识与学养。所谓“为道”就是作减法,不断去除心中的欲望。“为学”与“为道”的关系正如同“有”与“无”之间的关系一般,又如同“动”与“静”之间的关系。两者相辅相成,均为助道之良药,只有两端皆遣,才能达于重玄之境。
李荣之治国论,亦是从修养角度出发的,他认为只有保持良好的修养,才能治理好国家。他对于君王的要求是很高的:“上若能无欲守静,百姓不须整理而自齐,万国无烦教令而自正也。” 这句话可以说是李荣治国论的总纲。他认为在上位之君主不能有过多的欲望,不能有过于繁杂的政令,只要做到了“无欲守静”的功夫,百姓自然不需要太多的规约,就会做的很好。国家亦是如此,君主若能做到“无欲守静”,不需要太多的政令国家也可以治理得很好。所以他提出:
皇帝之道隆,功成也;无为之风著,事遂也。前历明三古,言失道后德,自淳至浇,后重结之,欲示绝仁弃义,反浇还淳也。道浅易视,德高难见,今圣化既深,神功莫测,日用不知,故言自然。
在上位之君王如能道德昌隆,以“无为”作为治理国家的要领,自然可以普化万民。所谓“三古”,按照易经的说法,应是伏羲、文王、孔子。还有一种说法,乃是指伏羲所在之时代为上古之时,神农所在之时为中古之时,五帝所在的时代为下古之时。世上之人原本都是保持纯朴善良的本质,本来就在道之中,故而社会可以按照其规律无为而治。而失去道以后,就开始提倡德,进而开始提倡仁义。所以治理国家,最好的方式仍然是返本归真。因为幽深的规律,本来就是“百姓日用而不知”的,只有圣人可以体会。对于君臣之道,李荣也提倡以君王之德来感化臣下:
夫为上也,化之以道,示之以信,上能信下,下亦信上,上若不能信下,下亦不信于上。此中古之时也,未能忘言,借言传意,更相亲誉,是以重言。
在上位之君主如果能够以道来治理臣子与部下,而且能够信任其臣子,那么臣子对其回馈亦会是信。如果在上位之君主不能以信来待臣子,其臣子亦会不信。此亦是儒家“所恶于上,毋以使下” 之义。
同时,治理国家也是需要道的,李荣提出了“道为国母”的理念:
今理国以道为根则根深,修身以德为蒂则蒂固,蒂固则长生,根深则久视,天人之式,家国之要也。
夫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高以下为基,下亦危于高也。下之贱也,尤乃危高,高之贵焉,诚能减下。失道则高下相危,得道则君臣俱泰。
治理国家如果能够按照“道”的规律来进行,以“道”的原则作为治理国家之根本,如此则国家之根基可以牢固,国家则可以长治久安。水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的理念,显然是借鉴了儒家的理论体系。君主同百姓之间的关系,就如同船与水之间的关系一样。当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水流平稳,船就可以正常的航行,君王的统治可以得到稳固;但如果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然水流湍急,船身则会晃动不堪,君王的统治也岌岌可危。在高位之君王与在下位之百姓亦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君王之所以能在上位,是因为在下之百姓为其作为根基;但是百姓如果不满君王之统治,此时根基则有危殆。能以道治理百姓,则君王与百姓均能安泰;如违反道的规律,肆意妄为,则江山社稷摇摇欲坠。这个理论最早出自荀子,唐代名臣魏征在与唐太宗交谈时亦多次引用。李荣的理念即是要以百姓为治理国家之根基,牢牢把握住这一点,国家就会长治久安。
对于国家之武力,李荣同以往的道家学者一样,都不喜用兵。“兵者,动有亡国失人之患,故言不善。存者人之所爱,亡者人之所恶,有道之主,不处好兵也。” 如果一旦用兵,就有政权不稳的危险,所以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让一个东西长久的保存下去是每个人都所喜欢的,而让一个东西消亡是每个人所不喜欢的,故而遵道而行的君王都不喜武力。正如同儒家《大学》中所讲“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对于人是如此,国家亦是如此。除此之外,李荣还提倡平等之道:
物情不悦,食玉衣锦,不以为美。人心既适,饭蔬被褐,足可为甘。今陶圣化,过大钧,人无贵贱,所食者皆甘也;服无好恶,所衣者皆美也;家无贫富,所居者皆安也;乡无丰俭,所住者皆乐也。既无远徒之者,故绝弱丧之人。
李荣早在唐朝时,就提出这样平等的想法,可谓是非常之超前的。每个人不追求过分的美食华服,没有过分的欲望,人亦无高低贵贱之分,人人平等。在这样的社会中,每个人都会变得富足,国家自然便可以长治久安。最后,李荣的终极理想亦同于老子:
两国为邻,望之在目,鸡鸣狗吠,听之闻耳,从始至终,以少及老,不相往来,人人皆自足,家家俱有道,故曰人相忘于道术,鱼相忘于江湖,其斯之谓也。
这反映了一种没有剥削、战争、文化等的一种质朴的社会,这种思想亦是同其“无为而治”的思想一样,一以贯之的。如果各个国家之间能够各受其命,各自安分守己,而不贪求向外扩张。那么就会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
总体来说,李荣治国论之核心还是在于君王本身。作为君王,其对百姓的政策也应该追求无为而治。只有君王自身欲望淡薄,才能够上行下效,才能治理好国家。经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李荣的治国论吸收了很多同时代的儒家思想,可以说是儒道结合的产物。尤其是载舟覆舟等论述,隐含着儒家朴素的“民本”思想,体现了隋唐时期三教之间的论争与融合。
由于声名卓著,李荣被称为“老宗魁首”,可见其思想在当时就已经广为流传,具有很大的代表性。作为成玄英之后唐代重玄思想的代表人物,李荣对成玄英的思想有继承也有发展。因李荣之思想与成玄英之思想有许多共通之处,有学者也推测李荣为成玄英之弟子,但目前并未有文献可以证明。当知,思想之流通与传播,与道教宗派内部法脉之传续是有所不同的。重玄思想作为一种思辨性的哲学而言,其传续并不一定是师徒之间的传承,而是思想的传播与流变。即使李荣不是成玄英法脉之弟子,其思想与成玄英有一定承接关系,这是肯定的。相比于成玄英思想的孤独与空寂,李荣则进一步转向了思辨与解脱。相比于成玄英一破到底理论之无所依托,李荣则以“虚静”作为其最终归宿与寄托。
更为重要的是,李荣的思想进一步影响了道教的发展。道教以《老子》为其理论之核心,更是尊老子为太上老君。而佛教传入中国之后,曾试图否定《老子》与道教之间的关系,认为道教与道家并无关联。唐代重玄学的出现,即是对佛教的一种辩驳。在如此之背景下,李荣的重玄思想与道教的宗教神学自然有所不同,李荣之道多形容为“自然”“玄妙”等,而非是宗教化的“天人感应”。李荣所论之道,是人人皆可去求的。但他的道又是深不可识的,这样正好又契合了道教神学对于道之神明性的追求。李荣用“虚极”来阐发道,既保证了道的自然之性,亦契合了道的神秘之性。李荣的思想为后来道教思想的发展与转向,提供了理论基石。
此外,李荣之思想对后世儒释道三教的融合,也有着深远的影响。李荣在阐释《老子》时,不仅吸收了佛教理论,同时还兼用了许多儒家的思想,其学术理路在于努力把儒家之思想融入以“道”为核心的道教思想体系内。这种融合还受到了当时统治者的推崇,后来唐玄宗以重玄之思维注解老子就是一个例证。随着儒释道三教之间的论争与融合,特别是对儒家思想的吸收,也使得道教之“道”进一步政治化与儒学化,为道教的发展提供了新的方向和契机,同时也成为催生宋明理学的一个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