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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难道是发现了宗明先生的尸、尸体?”刀城言耶吃惊地问。

阿武隈川乌立刻摇头道:“不是的。老头一直下落不明。是后来箕作家的长子宗寿,也就是宗明老头的儿子啦,他在土窖里发现了一本江户时代的记录,名叫《武藏茶乡风土记》。据那文献记载,他家的竹林中栖息着天魔。宗寿十分震惊,便在老头消失的地点砍去竹子,建了一所祠堂。这是为了安抚天魔和供奉父亲。”

终于说到那奇妙的宅地神了,言耶顿时产生了轻微的疲劳感。不过,这也只在一瞬之间。

“祭祀可认为已故去的父亲,同时又祭祀被视为元凶的天魔,确实很罕见啊。只有前者的话,就是祖灵信仰,从中可窥见祈求佑护的目的。而后者难道不是一种若宫信仰吗?”

“怎么说呢,所谓若宫信仰,是指把带来灾厄的狂暴怨灵置于更强大的神格之下加以祭祀,以平息其怒火吧。”

“啊,对啊……箕作家的宅地神不具有那关键的强大神格吗?”

“把怨灵当作宅地神祭祀,自然是要把其怀有的意欲激烈作祟的愤怒引向外界,以保护自己的家族。与此同时,又通过庄重的祭祀把幸福召进家门。换言之,就是在家内家外分别利用怨灵拥有的强大力量。所以,只要对天魔祭祀得法,嗯,应该是没问题的……”

“祭祀不得法吗?”

“他们清除竹子时,当然也没有胡乱砍伐,只是砍去了周围碍事的竹子,留下了两根高竹。相传老头就是在这两根高竹之间消失的。据说宗寿把其中一根视为老头,另一根视为天魔,在两根竹子的对面建造了祠堂。”

“从正面看,那两根竹子就像石狮子一样啊。”

“还真是的,也可能是为了追求这样的效果。”

“都做得如此周到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事发生在战时。”或许是对话渐入佳境的缘故,阿武隈川的语气热络起来,“从这年春天开始,箕作家经常有食物被盗。直到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在某个雨后天晴的傍晚才终于找到罪犯。这人叫田村穗,不满十岁,是附近佃农家的儿子。据说是因为看不得家人饱受饥寒,才做了小偷。”

“是被箕作家的人抓了现行?”

“对。他潜进正房的厨房翻找东西,结果这家有人从外面回来,发现了他。发现人是宗寿的长媳,名叫悦子。穗慌忙逃走。他跑进土间,不料侧门封着,所以只好往宅子里跑。他穿过正房,从游廊奔向后面的别栋。悦子急忙追赶,见穗逃进了别栋的隐居所,便在走廊上站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

“当时宗寿已经移居别栋。这个人脾气暴躁,就算是家人,事先未经许可也不能靠近别栋。虽说是为了追小偷,可要是一起冲进别栋,没准会惹得他大发雷霆。所以,悦子下意识地犹豫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

“但是,当时宗寿好像不在屋里,别栋里静悄悄的。要是在,应该会马上引起大骚动。只是这么一来,悦子又萌生了别的担忧。偷东西的小孩都闯空门了,还袖手旁观,这要是被公公知道了,他不知会发多大的火……”

“这老头很麻烦啊。”言耶心道,这简直就是阿武隈川乌的翻版嘛。当然他不会说出口。

“就在悦子不知所措的时候,宗寿从别栋出来了。一问才知他刚从田里回来。悦子战战兢兢地将穗的事如实相告,老人没发怒,而是面露困惑之色,嘀嘀咕咕地说‘那应该会跟我撞个正着啊……’。”

“他是根据时间来推断的吧?”

“啊,没错。悦子和宗寿一起进了别栋。仔细一看,榻榻米上有些痕迹,像是孩子穿的鞋留下的。从南侧的后厦到东侧的竹林,有一条嵌着踏脚石的路,路左侧的地面上印有相同的足迹。换言之,穗跑进别栋后,径直冲出后厦,往后院方向逃走了。”

“这样的话,他应该会在某处和回来的宗寿老人撞个正着吧?”

“是啊。悦子和老头沿着踏脚石前进十米左右后,石路向南折去,不久便来到了小小的后门。老头就是从这南门去田里,然后又返回的。穗要逃走,出的肯定是这个门。顺便说一句,从转角到后门的路虽然短,却是九曲十八弯,无法一眼看到后门。”

“话虽如此,从别栋到后门就只有一条道对吧?换言之,两人要是没在石道中途碰面,可就太奇怪了……”

“你这个疑问很快就被解开了。悦子发现,穗在雨后潮湿的地面上留下的脚印,在石道开始南折的地方,径直朝东面而去。多半是穗察觉有人从后门进来,情急之下想躲进竹林吧。要么就是想转到祠堂背后。”

“也就是说,宗寿老人来到转角处时,穗君已经跑进竹林了吗?”

“不不。”言耶以为一定会得到肯定的回答,不料却被阿武隈川断然否定,“他们两个没碰面,不是因为穗躲进了竹林或祠堂背后。”

“那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消失在空中了。”

“啊?”

鉴于之前的对话内容,从某种意义上说,言耶可以预想到这种状况,但他还是大为震惊。

“你是说,宗明老人的事也发生在穗君身上了?”

“穗沿石道左侧奔跑的脚印,从石道向右,也就是向南折去的地方开始,转而一直线朝祠堂冲去……但在半路上又突然中断,就此消失了。”

“是在去往祠堂的中途吗?”

“石道转角离祠堂约五米,到四米的地方还有脚印,再往前就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设想成跳上了祠堂……”

“然后呢?”

“然后……就是爬上了竹子。”

“他是猴吗?好吧,他一直没啥吃的,身子应该又瘦又轻,和岁数不太相称吧。可是像竹子这种滑不唧溜的东西,真爬得上去吗?就算能爬上去,他还是得从哪里下来吧?最后仍然会留下脚印。”

“果然还是不可能吗……但是,走回头路的话,那里离石道有四米远,穗君应该跳不过去。”

“装作逃进竹林,其实是从石道返回了别栋?这解释不坏,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四米的距离他跳不过去。再说了,那些是奔跑的脚印,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话,应该会留下相应的痕迹吧?”

“也就是说,是在奔跑的过程中消失……”

“就以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样。而且,因为是奔跑嘛,所以相比钻入地面,感觉更像是被吸上了天空。”

难道发生在宗明身上的现象也降临到穗身上了?

“黑哥,难不成穗君他……”

“嗯,他的尸体被发现了。”

刚才阿武隈川说过,这事最终发展到了死人的地步,所以言耶有此猜测。果不其然,少年死了。

“太阳下山了穗还没回来,田村家的人很担心,开始在附近搜寻,后来也找到了箕作家。悦子如实相告后,田村家的老婆子立马嚷嚷道‘是宗寿干的好事’!宗寿老头脾气暴躁、目中无人,平日里风评就不怎么好。不过,箕作家毕竟是当地强豪,光是小孩子失踪这点事,谁都没法拿他怎么样。而且,我觉得田村家的人隐隐知道穗在外面偷东西的事。”

“因为孩子没回家就去箕作家,这个很不自然,对吧?”

言耶立刻点明了阿武隈川推理的依据,令对方露出了兴味索然的表情。

“没错。一般总会认为是去哪里玩了吧。虽说他们已经把附近搜了个遍,但直接上箕作家找人,应该是有理由的。”

“穗君的祖母瞬间断定是宗寿老人捣的鬼,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背景吧。”

“所以田村家的人安抚好情绪激动的老婆子后,突然进了厨房的侧门,准备搜家。宗寿老头也为此勃然大怒,结果酿成了一场大风波。最后,老婆子被家人带回去了……但第二天她又趁老头外出,偷偷跑进箕作家。悦子发现了她,却又带她去了后院。所以你看,这老婆子还挺厉害的呢。”

“然后就发现了穗君……”

“她们在后院东边的崖下找到了穗的尸体,后脑勺都裂了。不过,这是被什么东西击打出来的,还是从崖上坠落时撞到了岩石,就不得而知了。悦子和老婆子在竹林搜索的过程中,下了会儿暴雨,把所有的痕迹都冲掉了。”

“宗寿老人受到怀疑了吗?”

“田村家的老婆子坚称是宗寿干的。这事当然也闹到了警察那里,不过根据各种情况可知老头是清白的。”

“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完全找不到从石道转角处去往东侧悬崖的脚印。从穗的那串脚印的起点开始,有一条土道通过祠堂右侧,一直延伸至悬崖。这条路蜿蜒曲折,在后院的竹林中一边行进一边去往箕作家的北侧。然而,哪儿都找不到一丝痕迹。讽刺的是,下雨前田村家的老婆子亲眼确认过。你说还有比这更确凿的证词吗?”

“如果穿过竹林,靠近悬崖……”

就不会留下痕迹了。言耶刚想这么说,阿武隈川便摇头道:“即便如此也会留下痕迹。而且,要想接近悬崖,压根儿就不可能完全不踩上土道。”

“假如是宗寿老人抓住穗君,又抱又拽地把他带到崖边推下去的话,绝对会留下痕迹。”

“嗯。然后是第二点,经调查发现,老头进后门前,和附近的人站着说了会儿话,接着就在通往别栋的游廊里碰到了悦子,之间仅相差五分钟。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的老头跟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怎么说呢,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一目了然。不过,穗肯定会拼死抵抗,想来宗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五分钟内把人带到悬崖边推下,然后回别栋进入走廊。”

“而且,这样也会留下痕迹。”

“第三,穗的这串奇妙的足迹,田村家的老婆子也看得清清楚楚。要说这是老头干的好事,可就太胡来了。”

“那结果是……”

“也因为是战时发生的事,结果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官方公布的死因是事故死亡。本来嘛,对方在当地就是有头有脸的主,更何况死者是入室行窃,田村家那边并不占理,无法太强硬。只有那老婆子好像还不依不饶的。”

“脚印之谜啊……”

言耶想起了本宫家四舍院里发生的亭子命案,但按下没说。这种时候惹阿武隈川不开心,可是很麻烦的。

“当地人都说是天魔出现了,这一点对箕作家相当有利。换言之,可以说成宗明老头和穗都是天魔的受害人。”

“啊,原来如此。”

“而且,在穗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正好有人从箕作家后院附近走过。那人说当时竹林上方有声音传来,这使得天魔的存在更具现实性了。”

“那人听到的也是求救声吗?”

“不,据说是很瘆人的叫声,听不分明,感觉也不像是人的声音。”

“不是穗君,而是天魔的声音?”

“有可能。事实上,穗的脸和手脚上有无数擦伤和割裂伤。”

“也就是说,他被天魔抱上天空、移至竹林上部的叶子与细枝丛生的地方后,被投下悬崖,所以才有了那些伤?”

“也有人是这么想的吧。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没多久,祠堂旁的两根竹子中,被当作宗明老头祭祀的竹子一天天地枯萎下去。”

“啊?”

“宗寿老头立马大发脾气,说这个不吉利,干脆连着天魔的那根竹子,把两根都砍了。”

“什么?!”

现象确实不吉利,但因此就砍伐竹子,未免本末倒置。而且,把没问题的竹子一并砍掉更是毫无道理。

“要祭祀怨灵之类的宅地神,在改造住宅以及捣鼓祠堂周围的树木或岩石时,也得非常小心才是。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引发恶劣影响。可他却把本该祭祀的竹子砍掉了……”

“真是个可怕的老头。”

“后来什么事也没发生吗?”

“有孩子消失了。”

“又、又有……不会也是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

“不是。而且,这次甚至不清楚是否真是天魔所为。”

“这话怎么说?”

“田村穗事件过后,箕作家的后院在当地孩子们的眼里成了可怕的恶魔之地。”

“这是肯定的。”

“不过,要说怕得谁都不敢接近,那倒也不是。”

“嗯嗯。明明充分感受到了天魔的可怕——不,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想去看看那地方。这种心态可以理解。孩子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噢噢,你小时候也这么变态吗?当然,现在也差不离。”

“谁、谁是变态啊?而且,现在也差不离这种话……”

阿武隈川嫌吵似的无视言耶的抗议,继续说道:“话说有一天傍晚,几个和你一样心理扭曲的小孩聚在一起,偷偷跑进了箕作家的竹林。不过,他们既没看到什么,也没遇上什么事,所以就各自回家了。不料,其中一个发现自己的折叠刀丢了,便慌忙回去寻找。”

“是一个人吗?”

“嗯。大家一起进去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所以很难开口叫别人陪着一起去吧。”

“确实……对了,说到折叠刀我就想起了宗明老人,总觉得有点瘆人啊……”

“这个事后来好像真的传开了。”

“总之,回去找折叠刀的孩子就这么失踪了,是吗?”

“这是畠持家的一个男孩,名叫丰太,当年九岁。不过,完全没有证据表明丰太是在箕作家的后院消失的。”

“他的朋友没看见他进入竹林吗?”

“因为是大家散去后的事,丰太邻居家的孩子只是听他本人说要回去找折叠刀,但他返回箕作家后院的一幕,谁也没有真的看到。”

“原来如此。”

“话虽如此,首先应该搜索的毕竟还是那片竹林。于是畠持家和左邻右舍在宗寿的许可下,进行了搜寻。但是,哪儿都不见丰太的踪影,人也没掉在崖下。老头大动肝火,说你们这么找碴真是岂有此理。结果那孩子的下落一直没能搞清楚。”

“嗯……”

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令言耶发出了一声沉吟。紧接着,阿武隈川理所当然似的说道:“综上所述,小言,这个老头就交给你啦。”

“你说什么?!” wA2zmTjlXvkXsAQ9zS2flHurOWhYAa9BJGG070y/bObZt/gBOmrRC7thHWNY3m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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