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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妖、妖怪的衣服,写成妖服!”

刀城言耶的大叫声响彻了“希尔豪斯”的店内。

“啊?等、等一下……”店员和所有顾客都盯视着他俩,集中的视线炮火似乎完全击垮了小间井,“你、你的声音太大了。”

慌乱之下,他试图制止言耶,而言耶本人却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仿佛一点也不清楚现在所处的状况。

“衣服的妖怪有一反木绵、襟立衣、窄袖之手;仅限于布制品的话,则有茶袋等。但这个被称为妖服的怪物,恕我孤陋寡闻,我一点也不知道。不过看那些现象,我又觉得像窄袖之手。”

“喂喂……”

“啊,窄袖之手呢,是江户时代的故事。”

“不,我不是要你……”

“有个商人从旧衣店给女儿买了一件漂亮的衣服。女儿高兴地穿上后,却病倒了。几天后,商人回家见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陌生女人。仔细一看,这女人不知为何竟穿着女儿的衣服。随后,她在吃惊的商人面前嗖的一下消失了。商人急忙检视橱柜,女儿的衣服好好地收在里面。但他总觉得有点可怕,便从橱柜里拿出来挂上衣架,准备处理掉。这时,就见两只窄袖里忽地伸出女人白色的手。家人害怕起来,解开衣服,发现了从肩头斜砍下去的痕迹……”

“我都说了,我不是要你……”

“这么一来,大家自然就明白了,那衣服的原主人是被人用刀斩杀的……既然如此,与其说是妖怪,倒不如说这东西充斥着死者的怨念——对啊,按‘应当忌讳之物’的意思来看,可以称之为‘忌物’吧。”

“这种事我不……”

“啊啊!”言耶再度大声嚷道,二人又一次受到了众人的注目。不过,这次看向他们的人只有先前的一半。

“喂,轻点声!”

“还有暮露暮露团,我把这个完全忘了。人们日常使用的……”

“曲矢怎么没告诉我他还有这么棘手的毛病啊。”小间井小声嘀咕道。曲矢本人幸运地一次也没撞上言耶的坏毛病——一听到自己不知道的怪物就浑然忘我,所以也无法事先提醒小间井。

“衣服或被子破了、旧了,人的意念就会淤积其中,变成暮露暮露团。不过,鸟山石燕……”没多久小间井貌似放弃了抵抗,开始默默聆听,“啊,这个叫石燕的人呢……”

但言耶每次跑题,刑警的眉间便多了几道皱纹。于是他好像终于忍无可忍了。

啪!小间井突然一拍桌子,响声在店内久久回荡。只是如今朝他俩瞥上一眼的人都没有了。

“嗯?”言耶一愣。

“说够了吧?”刑警问道,语气还算缓和,眼神却有些可怕。

“啊?”言耶进而露出吃惊的表情,“啊啊啊,对不起!”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正了正坐姿,低下了头,“不知不觉地就说入了迷。”

“不不,很有意思啊。”小间井虽然如此回应,但眼神依然锐利,“同样的军大衣我也穿过,所以听她讲述时,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小间井说到一半,大概是觉得如此一来难免又要激起言耶的坏毛病,便话锋一转,“只要你不介意,我想把话题扯回到案件上去。”

“关于从上砂村家拉到下砂村家的电话线,还是有方法可以利用的。”

见言耶立刻极为自然地开始就案件提出看法,刑警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真……真有办法吗?”

“在连着电话线的两根电线杆上各装一个滑轮,滑轮上事先穿好钓鱼线、扎好包有凶器的破布。只要在下砂村家那边滚滑轮带动钓鱼线,日本剃刀就能被送到上砂村家。这样就可以做到让凶器从坡下往坡上移动。”

“原来是这样。”小间井理解了,但又遗憾似的摇摇头,“正如我刚才也说过的那样,连接两家的怎么看都只有那根电话线。从电线杆到电话线,我们都仔细调查过,没能发现任何痕迹。”

“是吗。”不过,言耶本人并未显出意气消沉的样子,“假如使用了滑轮,那么电线杆上绝对会留下痕迹。但是,不用滑轮的话,要顺着电话线搬运凶器,可就有点难了。”

“果然是不行啊。”

“如果现在是夏季,嗯……倒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小间井不由得探出身子,言耶用半开玩笑式的语气说:“就是像刑警先生一开始说的,把日本剃刀包进破布,结一个环上去,然后挂在电话线上。”

“在这种状态下能把凶器从下砂村家送到上砂村家?”

“光是这样当然不行。电话线是斜着往上去的,无论如何都需要动力。”

“像滑轮那样的……”

“对。如果案子发生在夏季,也许可以利用夏季特有的风景线——烟花。”

“你说什么?”

“在结着凶器的环上装一枚小型的升空焰火,让它从下砂村家一口气蹿到上砂村家。只有这两家之间连着电话线,所以不必担心会越过上砂村家飞走。只要瞅准附近的人放烟花的时机,还能借那声音掩盖自己的行为。”

“这构想还真是匪夷所思啊。”仅看小间井的神情,也不知他是在钦佩还是在惊愕,“这个案子里没有使用烟火,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你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吧?”

看小间井如此追问,没准是在表示钦佩,这倒是出人意料。

“怎么说呢,还有就是强风了吧。如果下砂村家命案发生后,从白砂坂的坡下向坡上吹起了强风,我想肯定可以用气球或小型风筝,依然是沿着电话线转移凶器。”

“可是当天没有那样的风。”

“就算早上刮起了强风,没准什么时候就停了,凶手是否真能下定决心在这一天作案呢?”

“其他办法呢?”小间井催促道,他的双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无法如您所愿,真是对不起。利用了电线杆和电话线却又不留任何痕迹,这种诡计我好像再也想不出来了。”

“是吗?我们原先很有自信,觉得盯上了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刑警似乎有些沮丧,但接下来言耶指出的一点让他再次探出了身子。

“倒是应该远离这个思路吧。”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手段?”

“亲手转交,这个才是最单纯的方法。”

这次小间井眼中流露出颇为怀疑的目光:“就因为这个不可能,所以你才像刚才那样,推理出了几种侦探小说式的机械诡计,不是吗?”

“是的,正如你所言。不过,既然结不出成果,学会放弃也是很重要的。”

呃……刑警一时无言以对,随后又问:“假设可以亲手转交,那用的会是什么方法?”

“原本就是反过来的吧。”

“什么意思?”

“并非昭一先生把日本剃刀交给和一先生,而是和一先生去昭一先生那里接收凶器,如果是这样的话呢?”

“……反过来啊。”

“服部家的登米女士去上砂村家送板报,当时她见到了收下板报的渡边清子女士和家中的刚义先生二人,没有看到和一先生。只要事先商量好杀害刚毅先生的时间,和一先生就可以配合作案后离开下砂村家的昭一先生,按时从上砂村家里出来。然后,他不下坡,而是越过坡顶,绕远路追上前往旧书店的昭一先生,接收凶器后回到砂村家,这应该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

小间井仔细听完言耶的推理,说道:“根据清子的证词,她出门购物前,刚义与和一都在家,不过她也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昭一先生训斥谷志津子小姐,叫她快点送板报,也是因为与和一商定的杀害刚毅先生的时刻就快到了。一旦推迟作案,他离开下砂村家的时间也要推迟。这会打乱他和按时从上砂村家出来的和一先生相会的计划。”

“有道理啊!”刑警似乎要被说服了,但立刻又大摇其头,仿佛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事,“不,这个行不通。菰田家的由次郎从三点起就已经在前院了。他作证说没有一个可疑人物从他家门前走过。我们当然是在案发后向他打听情况的,所以可疑人物自然也包括和一在内。”

“这么说,凶器终究还是由昭一先生传递给和一先生的吗……”

“你还能想出什么方法吗?”

言耶低头沉思片刻后,猛然抬起头:“有一个方法,就是昭一先生装作从白砂坂下来,然后立刻用某种手段上坡,前往上砂村家。”

“还不是一样吗。好吧,所谓的手段是?”

“自行车。”

“什么呀,就算骑着那玩意儿,也会被登米和梅注意到的。”

“不,正因为骑着自行车,那二人才会看漏。”

“为什么?”

“因为昭一扮成了邮递员的模样。”

啊……小间井微微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昭一先生在邮局短暂地工作过一段时间,此外又有买旧制服的癖好。所以有邮递员的制服一点也不奇怪。”

“原来是利用这个啊……”一时之间刑警若有所悟,但马上又换上了慌乱的神情,“但是,昭一从下砂村家出来时,可是两手空空的。”

“在那天上午或别的时候,他预先把制服和自行车藏在了坡下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原来如此。”

“案发当天昭一先生的行动是这样的。下午三点零五分左右,趁谷志津子小姐离开下砂村家,进入刚毅先生的房间用日本剃刀杀害了他。其间志津子小姐前往邻居岛豆家,与梅女士闲聊。昭一先生杀掉叔父后,拿用来包珍贵旧书的油纸包好沾有被害人鲜血的凶器,放进信封。为保险起见,可能还在信封上写了上砂村家的地址和和一先生的名字,甚至贴了邮票。下午三点十分左右,服部登米女士在自家门前的长板凳坐下,昭一先生从下砂村家的宅区内窥探并确认了这一点后,离开家,装出要去旧书店的样子走下白砂坂。从志津子小姐到梅女士、登米女士,每个人的活动基本都是固定的,所以昭一先生应当能充分地预测到。”

“是这样。”

“昭一先生下了白砂坂,来到隐藏邮递员制服和自行车的地方,在那里换好装,骑上自行车,一脸若无其事地上坡,把装有凶器的信箱投入上砂村家的邮箱。然后再下坡,回到同一地点,再次换装后,前往常去的旧书店。如此这般,他制造了上砂村家杀人案的不在场证明。”

“非常合乎逻辑啊。”

“这个诡计的问题在于,制服好办,但自行车和包是否也使用了邮局专用的那种。”

“这些东西要准备齐全,毕竟很难吧?”

“不过,想来光是穿制服就足以把人骗过。因为一旦把对方认知为‘邮递员’,人就会习惯自身的判断。其实,倒不如说问题是在于,有没有能事先隐藏制服和自行车的地方。因为昭一先生需要在那里两次换装。”

“关于这个问题……”小间井顿时显出为难的表情,“我不是说过吗,我们曾怀疑昭一是姑且下坡,在町内绕了一圈后来到坡顶的。所以白砂坂上上下下的每个角落,我都走过了。我认为那一带没有可以隐藏制服和自行车而且还能换装的地方。”

“……是吗?”

“就算有,你看如今这世道,马上就会有人发现,然后自以为交了好运,把东西顺走。”

“正如您所言。而且,设想一下昭一先生扮成邮递员后的行动,还是会处处透着不自然。看着人从坡脚上来,结果只给上砂村家送了邮件,立刻又下坡去了。登米女士和梅女士毕竟会觉得可疑吧。”

“不过,你的这个方法非常好,我很佩服。”

“……对不起。”

言耶垂下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了大学笔记本。与此同时,他反复咀嚼谷志津子的证词,再次对案件展开了思考。

其间,小间井始终保持沉默,貌似在等待言耶再度开口。

“……对啊。”

不久言耶嘀咕了一句,小间井立刻回应道:“怎么了?”

“志津子小姐在玄关的三合土上时,昭一先生已经进了刚毅先生的房间。”

“因为她听到了昭一对耳背的刚毅说话时惯有的响亮语声。”

“昭一先生为什么不等到她完全离开家的时候呢?”

“那是为了尽早杀害刚毅……”

“并没有这个必要,不是吗?连志津子小姐从玄关出去的短短十几秒都等不了,这个完全没道理吧?”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了制造志津子小姐离开下砂村家时刚毅先生还活着的假象……”

“什……什么?”

“他想让警察以为,刚毅先生是在志津子小姐离家后被杀害的,因此凶器的转移也是在那之后进行的。”

“那么实际上……”

“实际上,在志津子小姐出门前,刚毅先生已经遇害。从死亡推定时间来看,应该就在之前不久。然后,从她出门的那一刻起,凶器的转移就已经开始了。”

“什……什么意思?”

见小间井一脸惊愕,言耶答道:“包在油纸里的日本剃刀被藏在板报的最下面。”

“啊?”

“板报的实际情况是,本该是重点的重要通知只有最初的两三页,其下都被居委会主任小佐野先生的俳句报所占据。因此,会把板报翻看到最后一页的,只有闲居菰田家的由次郎先生。”

“而这个菰田家在上砂村家的上面。”

“在下砂村家的隔壁岛豆家,志津子小姐为梅女士代读板报上的内容,只浏览了俳句报之前的那些通知。志津子小姐说过,相邻的服部家的登米女士也只看重要的联络事项。”

“登米把板报送至上砂村家,由渡边清子收下,是在下午三点三十五分过后。而她恐怕也不会认真地翻看到最后一页。”

“和一先生等清子女士出门购物后,杀害了刚义先生。当然,昭一先生和和一先生都小心翼翼地没在凶器上留下指纹。和一先生将日本剃刀留在现场,只带着包过刀的油纸离开家,在某处——可能是扔进了河——把油纸处理掉了。”

“不对啊……”此时刑警像是猛然回过了神,“板报里夹着那样的东西,能不被志津子或登米发现吗?”

“小佐野先生的俳句报越来越厚了。相比之下,日本剃刀很薄不是吗?我觉得完全藏得住。”

“这倒是真的。”

“不过,有一个场面很惊险。”

“什么场面?”

“就是志津子小姐把板报递给登米女士的时候。当时登米女士险些敏感地察觉到了血腥气。”

“啊!是那个呀……”

“志津子小姐很难为情,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洗澡,但那其实是沾在凶器上的刚毅先生的血导致的。”

“嗯……”小间井沉吟了一声,“那么志津子和梅为什么没注意到气味呢?”

“倒不如说是登米女士的嗅觉太灵敏了吧。两人之所以没注意到,硬要列出原因的话,大概是志津子小姐想到能喘口气了,心里早就扑向了岛豆家,而梅女士也很期待她的来访,后来她们又互相沉湎于闲聊。”

“原来如此。”

刑警接受了这样的解释,言耶则以略带焦虑的口吻说:“案发是在一周前吧?”

“嗯,对啊。”

“那下一次的板报可能还没有被到处传阅。也就是说,案发当天用的那块板的表面或俳句报最后一页的背后,没准还残留着微量的血迹……”

没等言耶说完,小间井就起身离席了。

“多谢,承蒙照顾了。”

结完账后,他回头说了一句“改日再来答谢”,便立刻匆匆地走出了“希尔豪斯”。 lwdQ1f2fkgR0Pm/AsJuoS3Zs4qQNJipEJ0mpSFtpxDjpBvSq1UzXeVKh1b8TUs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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