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璋说:“没孩子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两个女儿分别6岁和8岁了,她们成长的速度快过想象,我才发现生活没有意料中那么简单。别说那些吃的、穿的、玩的,光是学费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还有孩子的补习费用。没有孩子之前,我完全不明白那是一笔多么惊人的支出,要不是家里还有父母的一点储蓄,多少帮了一些忙,光靠我和老婆两人,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等父母年迈之后,孩子也长大,各种支出费用又会增加,到时候怎么解决?最要命的是每次一想到我和老婆退休后的生活,万一到时养老津贴有个什么变化,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回头依赖孩子们养活吧?想到这些,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原来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徐中博忍不住失声大笑,“啧!老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杞人忧天,到时候大不了花钱住养老院就是了,现在伤什么脑筋?”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到时候你连住养老院的钱都没有呢?”
“你这个人以前就爱钻牛角尖,什么事总是考虑得长远。这样吧,你欠多少?要不,我现在先垫给你。”
“唉,中博,我不是过来向你借钱的,我只是要提醒你,长远考虑才能有安定的生活。看你现在的状态,跟我刚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不是个好现象呀!我要告诉你的是,经济的不景气说来就来,什么事最好能提前做准备,未雨绸缪才能享受退休时光,可别到时候什么都没有,那才要伤透脑筋。”
“有谁能预知将来的事情?说不定以后经济会越来越好,老年政策跟欧美发达国家一样,养老、医疗等社会福利都不是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人敢保证将来的老年政策一定能够包办所有的养老问题。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到时候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局势变化,我们这些‘老人’能依赖谁?那些劳健保和保险年金,还有公司退休金,谁能保证永远不变?拿我工作的公司来说,这几年的政策都不一样,同一个部门在不同年份退休,领到的金额也不相同,这不是最好的‘政策多变’证明吗?谁能保证它会是愈来愈好?万一再发生一次金融海啸,保险行业入不敷出,我们多年来缴交的保险金严重缩水还算小事,最惨的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试问,除了自己提早规划之外,还有什么能够靠得住?”
“就算什么都没有,你忘了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因为有孩子了呀!有了孩子就有希望,将来当然指望着孩子养老,这是我们的依靠啊!不是吗?”
“想要依靠子女更行不通了,你有没有想过,少子化与高龄化的问题导致政府支付老人年金及医疗费大幅增加,若是经济持续不景气,将会让下一代因为失业而不敢结婚,就算结婚也不敢生小孩,自己都吃不饱了,还供养得起父母吗?再看看现在的孩子,多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一个个是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一旦父母给得少了,他们反而觉得是父母对不起他们,你还能指望什么回馈?”
“哼,果真如此,我和凯琪大不了搬到乡下去住,找个地方种菜就好了。”
“若不提前规划退休生活和理财的话,恐怕你连乡下都住不起。现在不比从前,我们刚毕业的时候,大学生还算吃香,现在可好了,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学生,你看看现在多少孩子大学毕业了就直接面临失业?随着时代和经济的不断变化发展,这样的形势只会愈来愈严重,以后的孩子能够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还有能力过问父母的事情,就算你的孩子出奇地孝顺,当爸妈的,好意思成为孩子的负担吗?你要知道,生活永远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不管到什么年纪,还是自己手里有钱最踏实。”
“好了,别说了,你今年才多大年纪,就开始考虑退休的事情了?”
陈嘉璋喝了一口茶,担忧依旧凝聚在他的眉宇间:“其实算一算日子,退休距离我们也不太长远,兄弟,你想想看,现在很多人在55岁左右就退休了,有良心的公司还愿意提供给你一笔退休金,有些业绩欠佳的公司,往往希望你在50岁以前就自动辞职,不仅没有退休金,也不管你是否能撑得下去,更何况,谁能笃定公司永远不倒闭?谁能保证自己坐在今天的位置上,明天不会有别人把你挤下去?就算你使出浑身解数不被炒鱿鱼,你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待在同一家公司吗?当一批批有创意却不求高薪的年轻一代想尽办法进来,公司还会考虑养你们这些高薪的老员工吗?”
陈嘉璋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即便你能撑个20年,以你现在的生活方式,一半的薪水都要支付房贷,还得养车,生活挥霍无度,信用卡账单月月要还,这是典型的月光族啊!根本没有什么结余。光靠薪水,你能够留下多少钱?就算你现在不觉得生活有任何问题,可是60岁以后的生活呢?退休后没有工作,更没有收入,你该怎么办?”
“老哥,你现在发个什么愁呀?”徐中博哈哈一笑,陈嘉璋的一大段话,他似乎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听进去,只见他的脸色渐渐涨红,明显地已经喝醉了。
他拍拍陈嘉璋的肩,大声说:“行了行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么长远的事情,担个什么心?走,咱们再进去一起喝酒吧!别扫了大伙儿的兴了!走吧,走吧!”
陈嘉璋被半醉的徐中博硬拉进人群中,虽然想再说些什么,声音也被嘈杂声淹没了。
庆祝会结束之后,徐中博醉得很厉害,不能自己开车,于是朋友们将他送回家。回到家里,他觉得头疼得很厉害,便马上躺在床上。一晚上的觥筹交错,弄盏传杯,还有同事亲友们的祝福,自己的沾沾自喜,再加上陈嘉璋那番不知道有无道理,但却让自己不能不当回事的论述,全部都交织在一起,乱七八糟地在他已经混浊的大脑里肆意驰骋。
很快地,他便呼呼大睡。妻子郑凯琪见他喝得那么醉,只好一边嘟囔着,一边忍受酒气帮他脱掉衣服、盖上被子,之后便独自抱着枕头进入客房躺在沙发上,抚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听着胎教音乐,径自想着自己日后当母亲的模样,微笑着慢慢睡去。
幸福一直延续到了她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