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自由医院及其附属医学院位于汉普斯特德(Hampstead),坐落在伦敦最大的山丘之一——海沃斯提克山的斜坡上,位于特拉法尔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以北四英里处。夹在 18 世纪的连栋房屋露台和 19 世纪砌成的砖瓦教堂之间的皇家自由医院,更像是一座粗野主义风格的 14 层混凝土城堡,从这里能够眺望整个汉普斯特德荒原的景观,俯瞰整个街区。从空中鸟瞰,皇家自由医院就像一个不规则的十字架。
正如美国用“企业号”命名多艘航空母舰一样,“皇家自由”的名号也是传承下来的。19 世纪 30 年代,年轻的英国女王维多利亚在这家医院的原址授予其“皇家”之名,“自由” 则是对这家医院提供免费医疗服务(比国家医疗服务体系早了 100 多年)的认可。皇家自由医院在发展初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和伦敦女子医学院合作,是英国首都唯一一家培训女性医生的医院。
但是,到了 20 世纪 80 年代末——韦克菲尔德加入的时候,皇家自由医院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根据院长的说法,皇家自由医院到了几近破产的地步。医院四分之一的建筑已被租了出去,除了肝病科以外,就没有什么科室受到关注。
1988 年 11 月,32 岁的韦克菲尔德来到汉普斯特德。那一年,乔治·布什当选为总统,接替罗纳德·里根入主白宫;好莱坞第一部以自闭症为题材的电影《雨人》获得了奥斯卡奖;几个月后,英国人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将发明万维网(World Wide Web)。
来到汉普斯特德的两年前,韦克菲尔德和卡梅尔结了婚。卡梅尔的全名是卡梅尔·菲洛梅娜·奥多诺万(Camel Philomena O’Donovan),是一位注重饮食的金发女郎。如果把韦克菲尔德比作文学家菲茨杰拉德,卡梅尔就是他的泽尔达,二人是在圣玛丽医学院求学时相识的。和韦克菲尔德一样,卡梅尔并不执着于照顾病人,她很快就转入了医师维权联合会(Medical Defence Union)做文书工作。“她看起来就像那种你想跟她持刀肉搏的人。”一位仰慕卡梅尔的人如此评论她。
那个时候,韦克菲尔德夫妇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詹姆斯·怀特·韦克菲尔德(James Wyatt Wakef ield)住在泰晤士河河畔的一栋两层别墅里,别墅位于伦敦西部的巴恩斯铁路桥行政区(District of Barnes Bridge)。初为人父的韦克菲尔德每天上班都需要搭乘火车,才能按时抵达八英里外的工作地点。通勤的行程也给了他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思考自己的使命:找到克罗恩病尚未被发现的致病元凶。
在韦克菲尔德所选的这个领域,这段时期的研究发现令人振奋。虽然炎症性肠病没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但关于消化道的深处——胃部和十二指肠(小肠最上方的部分),两名澳大利亚医生提出了震撼肠道研究领域的发现。在澳大利亚的皇家珀斯医院(Royal Perth Hospital),病理学家罗宾·沃伦(Robin Warren)和临床医学家巴利·马歇尔(Barry Marshall)发表了一篇论文,声称他们发现了一种螺旋形的细菌(最后被命名为“ 幽门螺旋杆菌 ”),他们认为,这种细菌是消化性溃疡的病因,而且能够用廉价的抗生素治愈。
沃伦和马歇尔的发现是正确的,后来他们共同获得了诺贝尔奖。但是,在那个时代,他们在医学权威中“受欢迎的程度”,就像在餐后的白兰地中发现了一根头发。随便一位全科医生都会告诉你,导致溃疡的原因是胃酸过多、压力大、饮食不良、抽烟、饮酒,或者和遗传基因有关。他们会给你开一大把抗酸片,如果你持续服用抗酸片,或许可以缓解症状,也会给制药厂的股价带来少许利好。
然而,这两位澳大利亚医生得到了《柳叶刀》的青睐。《柳叶刀》是全球排名第二的综合性医学期刊,1823 年在伦敦创办,创办人是善于鼓动人心的外科医生兼政治家托马斯·威克利(omas Wakley)。《柳叶刀》一向以提出争议性论点的传统为荣,也不畏惧接纳沃伦和马歇尔的主张。1984 年 6 月,《柳叶刀》刊登了沃伦和马歇尔的重大发现——一篇轰动世界的四页论文,标题是:
在胃炎和消化性溃疡患者胃部发现的不明螺旋杆菌
多年来,韦克菲尔德都密切关注着沃伦和马歇尔,他们和韦克菲尔德一样,都在思考重大的问题。韦克菲尔德的小办公室在皇家自由医院大楼的二层,紧邻着阴森可怕的病理学博物馆。刚在这里安顿了几个星期,他就翻阅了《柳叶刀》的圣诞节双刊,得知了更多来自澳大利亚医学界的发现。这次是一篇五页的论文,作者共有七位,又一次占据了《柳叶刀》杂志封面的推介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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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菲尔德、健力士时刻,以及沃伦和马歇尔,开启了韦克菲尔德的故事。为什么数百万人如此害怕疫苗?多年之后,没有做过任何实际调查的评论家想要从媒体、社会学甚至神秘的时代精神中找到最全面的解释。但是,在一连串的因果关系之中只有真实的人物和具体的事实。
各种因素导致的反应终于出现了。11 个月之后,韦克菲尔德领导的团队在澳大利亚医学家的启发下,也在《柳叶刀》的显要位置攻占了 六页 版面。他们用电子显微镜拍摄了克罗恩病患者的肠道样本,报告了肠道血管出现炎症、阻塞,以及细胞死亡的现象。
在全球排名第二的医学期刊发表长达 六页 的论文,韦克菲尔德似乎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评估研究者的业绩有两个指标,发表论文就是其中之一,而《柳叶刀》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对于皇家自由医院的院长和管理层而言,更重要的是,发表论文对他们的名誉和利益都很有益处。当时,皇家自由医院正在应对“全国研究评估考核”(National Research Assessment Exercise)。这项考核所采用的主要评估标准,就是在有高影响力的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数量,医疗教育机构的论文发表情况会被计分,最高为五分,最低为一分,以得分确定该机构能在总计数亿英镑的政府资助款中拿到多少份额。位于皇家自由医院南方三英里处的伦敦大学医学院在两个关键领域都取得了五分。皇家自由医院分别取得两分和三分。
所以,这篇有关克罗恩病的论文就相当于一笔躺在银行里的巨款。但是,韦克菲尔德必须要找到这个病毒。因此,皇家自由医院的院长、病毒学家阿里·朱克曼(Arie Zuckerman)很可能得和韦克菲尔德一起,在白金汉宫向女王陛下屈膝请安后举杯应酬一番,若非亲眼所见,将很难相信这一幕竟真实存在。
有些研究人员对韦克菲尔德的发现感到疑惑,还有一些人检验了所有的可能性。但是,韦克菲尔德“先生”——他依然延续外科医生的风格称自己为“先生”。在第二阶段,也就是寻找病毒的阶段,他采用的技巧极为简单,以至于缺乏科学训练的事实反而成了一个福音。他后来向记者杰里米·劳伦斯道出了他的技巧,劳伦斯在一篇 900 字的报道中引用了他的原话:
我找到两册病毒教科书,坐下来,仔细研读。
韦克菲尔德采用的技巧就是如此简单。
我自从调查韦克菲尔德之后,也模仿了他的方法。他研读的病毒教科书是《费氏病毒学》( Fields Virology )——封面红白相间的大部头,分上下两册,每册的重量都跟半个砖头差不多。这是一部病毒百科全书,韦克菲尔德和我看的是这部书的第二版。全书将病毒微生物分为 18 科,双栏印刷,依照字母顺序描述各种病毒的特质,包括病毒的历史、临床特征、流行病史和遗传特征。韦克菲尔德要在这本书里寻找是 哪种病毒 ,是 什么样的病毒 。
劳伦斯记录了韦克菲尔德的原话。“我查到了麻疹病毒,”韦克菲尔德对他说,“书中描述了麻疹病毒是如何进入人类的肠道,造成溃疡和发炎的,读上去就跟克罗恩病的描述一样。”
麻疹病毒,属于副黏液病毒科(paramyxovirus family)麻疹病毒属(Morbillivirus)的一种单链核糖核酸(RNA)病毒。《费氏病毒学》用 32 页探讨了它的起源,它可能起源于古罗马或中国,从牛瘟病毒演化而来。古代的“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和盖伦都没有提过这种病毒,其症状(发烧、咳嗽、起疹子,以及口腔出现可见的白色“柯氏斑点”)似乎与城市的发展有关,一个人在孩童时期容易得这种病,十天左右可治愈。
“柯氏斑点的上皮坏死细胞会脱落,在口腔黏膜上留下小型的浅层溃疡。”书中这样描述道。这让韦克菲尔德的心跳加速。
在前驱症状和病人全身黏膜表层出现起疹反应的第一天,发现与柯氏斑点相同的损伤,包括结膜、口咽、鼻咽、喉头、气管、支气管,以及细支气管的内层;影响范围可达到整个胃肠道,以及阴道。
整个胃肠道 ,正好是克罗恩病的影响范围。虽然其最典型的症状出现在回肠(肠道离胃部最远的部分),但症状出现的范围也包括口腔和肛门,还有 与柯氏斑点相同的损伤 。因此,韦克菲尔德相信,炎症性肠病造成的溃疡就像肠道的麻疹。
“我发现了!”( Eureka )
于是,韦克菲尔德提出了第一个重大的假设:麻疹病毒会导致克罗恩病。他宣布在汉普斯特德成立“炎症性肠病研究团队”,并召集拥有相关专业技能的成员。他将率领众人加入战场,就像当年率领整支橄榄球队一样。
“我当时认为他是一个提出好想法的人,或者,至少在那个时候看起来是很好的想法,”当时,在伦敦北部担任英国国家生物制品检定所(National Institute for Biological Standards and Control,NIBSC)病毒部主任的菲利普·迈纳(Philip Minor)说道,“他正在四处寻找可以帮助自己的科学家。”
韦克菲尔德知道他选的路并不容易走,得意扬扬的反对者会像高傲的鹦鹉一样喋喋不休。有些人说,韦克菲尔德用电子显微镜拍摄的照片只是随手抓拍,无法证明炎症的病因在 肠道之外 ,而非 肠 道之内 。
有传言说,这位前胃肠外科医生可能不懂科学。“韦克菲尔德曾在我所在的部门举办过一次研讨会,”一位资深研究人员在午餐时回忆道,“我所在的部门有很多成员,他们都是研究基础科学的学者,非常、非常睿智,一辈子都在研究血管。韦克菲尔德来做专题演讲——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探讨真正的科学。那次研讨会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我坐在那里,只听他讲了三句话,就完全搞不清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了。”
不过,这只是医学权威的看法,而他们以前就有过错误的认识。“每个人都知道人类的胃部是无菌的。”澳大利亚医学家罗宾·沃伦在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奖时,回忆起当初质疑他的那些人时这样说道。那些专家向沃伦保证,没有哪种微生物能在人类胃部的强酸中生存。就算有什么微生物可以存活,一定会有 其他人 发现。“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描述过这样的情况?”
韦克菲尔德厌恶学术权威们的得意扬扬,他和那些澳大利亚医学家一样,都能够在逆境中保持冷静和决心,并且不断给自己加油鼓劲。在医学院的 700 多名教职人员之中,韦克菲尔德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认可。他在《胃肠病学》( Gastroenterology )和《肠道》( Gut )杂志上与团队成员合作发表了几篇论文。1993 年 4 月,韦克菲尔德取得重大突破,在《医学病毒学杂志》( Journal of Medical Virology )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而这份杂志的主编正是皇家自由医院的院长朱克曼。
这篇论文共九页,满是密集的文字和图表,韦克菲尔德在摘要中这样写道:“研究结果表明,麻疹病毒在肠道组织中能够持续生存是常见的现象,这也是克罗恩病患者的组织样本呈现出来的一致特征。”
在韦克菲尔德的职业生涯中,这是他发表的第 27 篇论文(定义并毁掉他职业生涯的那篇论文是第 80 篇论文),为他在专业领域内增加了少许成就。《医学病毒学杂志》的影响力指数不高。但是,韦克菲尔德是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其他六位共同作者的名字都排在他的名字后面。韦克菲尔德团队报告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结果,他们用三种方法(全都符合实验室标准)检验克罗恩病患者的活体组织样本,寻找病毒存在的证据,而三种方法都大有斩获。他们用第一种方法检验了 15 位病人的组织样本,得到了 13 个阳性结果;用第二种方法检验了九位病人的组织样本,结果全部呈阳性;用第三种方法检验了九位病人的组织样本,结果全部呈阳性。
其中一种方法——“免疫组化技术”(immunohisto-chemistry)寻找的是组成病毒的蛋白质。另外一种方法——原位杂交技术(in situ hybridization)则是深入病毒的基因核心,寻找RNA的片段。上述两种方法都不是万无一失的,但是,韦克菲尔德采用的第三种方法才是“票房保证”:他们用电子显微镜将样本放大到了 85000倍,他的研究团队似乎想要 拍摄 到他们的研究目标。
他们 发现了 麻疹病毒——或者说,他们的论文报告说发现了麻疹病毒——在宛如月球表面,充满坑洼、团状物、螺旋物以及斑点的拍摄结果中,出现了肮脏的阴影,韦克菲尔德在 260 字的摘要中如此描述。他声称发现物“与高密度的病毒核衣壳一致”,其中有“病毒颗粒”和“受到感染”的细胞。在重要的命运关口之前,韦克菲尔德总是表现得英勇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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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韦克菲尔德研究业绩的第二个标准,则是他筹集的资金,无论这些钱是来自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Medical Research Council,MRC)、炎症性肠病领域的慈善机构,还是更为常见的制药公司。在多伦多,韦克菲尔德获得了维康基金会(Wellcome Trust)的资助。这家基金会是由美国威斯康星州的销售人员亨利·维康(Henry Wellcome)创立的,在当时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横跨英美的制药“帝国”。但是,在 1993 年取得进一步的研究结果之后,韦克菲尔德还想拿到更多的钱。
韦克菲尔德的家庭经济状况也不一样了,全家人搬到了伦敦西部。在一条两边满是华丽飘窗和砖砌建筑的街道旁,他们找到了一栋面积更大的房子,房子旁边就是滑铁卢站的铁道线。他们现在有了两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叫塞缪尔·莱德·韦克菲尔德(Samuel Ryder Wakef ield),以塞缪尔的曾曾祖父(爱德华·马修斯的父亲,也是圣玛丽医学院的学生,毕业于 1896 年)的名字命名。
相较于未来令人兴奋的事业,韦克菲尔德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例行公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无趣。但是,时光飞逝,他需要新的研究结果来回应那些质疑他的人。韦克菲尔德现在已经进入医学院的资助名单,但有人批评说,就算他的假设是正确的,克罗恩病的起因确实是麻疹病毒,但从发病率上看,在发达国家,克罗恩病的患者人数正在增加,而随着麻疹疫苗的普及,麻疹的患者人数已经开始减少了。
如果韦克菲尔德只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男人,那他只会用力拍打自己的额头,意志消沉地在酒吧待上三个星期。但是,韦克菲尔德谈起这种批评意见时说,这种明显的矛盾反而启发了他。麻疹疫苗中含有减毒但仍可产生作用的麻疹病毒。因此,他推测,麻疹疫苗可能也会导致克罗恩病,这是对克罗恩病患者增多的一种解释。
证明这个假设肯定需要经费,而韦克菲尔德知道自己有筹集经费的能力。我一次又一次地听人提到他的这种特质——坦白说,这是一种几乎每个人都缺乏的特质——个人魅力。个人魅力仿佛是韦克菲尔德一生中不停响起的鼓声,一种惊人的心理力量。
现在,韦克菲尔德将自己的个人魅力转向制药企业、慈善机构和非营利组织。他吸引了美国密歇根州的普强(Upjohn)、伊利诺伊州的西尔(Searle)、瑞士制药巨头罗氏(Hof fmann-LaRoche),以及总部位于伦敦的葛兰素(Glaxo;后来经过两次合并,现称葛兰素史克;缩写为GSK),将更多的金钱放进他的口袋。
多年以后,韦克菲尔德声称自己为大型制药企业的阴谋所害,但制药企业对其给予资助的事实显然表明这种说法站不住脚。更加讽刺的是,促使韦克菲尔德发起反疫苗运动的一系列科研项目中,有不少项目得到了当时世界排名第一的疫苗制造商——美国默克(Merck)公司的资助。“韦克菲尔德的研究都是很粗浅的,”一位默克公司的退休高管和我分享了这个搞笑的事实,“但他确实从默克公司那里拿到了资助。”
韦克菲尔德的团队现在将研究重点从病毒学转向流行病学,并开始追踪两项分别在 20 世纪 50 年代和 60 年代完成、原本毫无关联的英国研究。第一项研究是在麻疹疫苗研发出来之前进行的健康研究,第二项研究则是麻疹疫苗的早期试验报告。通过写信向试验参与者(至少是那些能联络到的参与者)咨询的方式,韦克菲尔德推断:接种麻疹疫苗者患上克罗恩病的可能性,是未接种疫苗者的 三倍 。
韦克菲尔德瞄准的发表平台依然是有迎合大众倾向的《柳叶刀》。作为一本综合性医学期刊,《柳叶刀》希望吸引来自不同专业领域的读者,经常会刊登标题极为惊人的论文,有时候甚至是小报 式的、让每个医学院成员都会记得的主题。因此,1995 年 4 月,《柳叶刀》发表了韦克菲尔德的研究——一篇三页的论文,作者有四人,皇家自由医院的肠病学教授罗伊·庞德尔(Roy Pounder)、韦克菲尔德的助手斯科特·蒙哥马利(Scott Montgomery)在列。如果有一部记述韦克菲尔德的圣徒传记,这两人都会是重要的配角。
《柳叶刀》善于把握机会,但也会特别邀请其他专家学者发表意见,这是它维护自身信誉的一种办法:邀请同行专家为专业读者提供意见,以免这些读者产生不满。《柳叶刀》还会在刊登论文时额外加上一些评论——等同于杂志的编辑意见,借此平衡过于夸张的观点。对于韦克菲尔德这次发表的论文,《柳叶刀》邀请了两位来自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的科学家发表了一篇“评论”。
这两位科学家指出,韦克菲尔德比较了无法比较的因素,就像拿李子和芒果进行对比一样。“研究对象的募集和采访方式都有根本性的差异,”这两位科学家在讨论韦克菲尔德比较的两项英国研究时写道,“而二者最重要的区别,则是暴露因素和疾病本身。”
平心而论,韦克菲尔德团队发表的论文确实有缺陷,其内容只是推测,并没有 证明 任何东西。他们在论文中表示,麻疹病毒“可能”持续存活于肠道组织之中,过早暴露接触麻疹病毒“可能”会有风险,患有克罗恩病的人“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免疫反应。由于肠道疾病和疫苗之间的关联过于薄弱,论文标题的末尾甚至打了一个问号。
麻疹疫苗是炎症性肠病的风险因素吗?
这篇论文的警示性十分明显。他们的结论过于跳跃,遭到了一小部分人的嘲笑。有些人认为这篇论文的标题符合“欣奇利夫法则”(Hinchlif fe’s Rule),也就是新闻界所说的贝特里奇头条定律(Betteridge’s Law of Headlines):如果标题采用能够回答“是”或“否”的疑问句,那正确答案永远都是“否”。
然而,韦克菲尔德已经将目光转向了疫苗——不只是在自然界中发现的麻疹。他认为,疫苗会是克罗恩病的起因。
但是,究竟在 哪里 ?他思忖,怎样才能找到证据来 证明 这个奇思妙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