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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入一条生着古怪榆树的幽暗小道,有昆门徒在扫地上的树叶,唰唰的扫地声像在打扫弥漫空中的其他声音。树荫下一长排土房子,后面是高大庙宇。库随德昆门从一个小门进去,里面是一间套一间的小房屋,每间房里背对背坐两个抄经昆门徒,泥塑似的静。库从他们身旁走过时,感觉自己轻微得像一粒尘埃,都不能扰动他们眨一眨眼睛。

库也常在这些小土房子里背对背与人译经,每部昆经都必须两人或多人背对背翻译,然后一同比对勘定。库不是专业的译经师,但他懂的语言比所有译经师都多。所有译好的经卷最后都要读给库听一遍。

每个小房间有一方天窗,透着灰灰的亮,德昆门的光顶晃过时,房间瞬间亮堂一下,又暗了。

两年前,库在黑勒也被人带入一间套一间的矮土房子,里面没有天窗,窗户被麻布遮着,领他的买生头戴麻布,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库心怯地跟在后面。一个月前,西昆寺王大昆门用皇语给库吟诵了一首律诗,四句,让他转成黑勒语捎给黑勒桃花寺买生昆门。库到黑勒时,桃花寺早已被毁,黑勒城里到处驻扎着操各种语言的域外军队。库靠流利的黑勒语和外语,很快找到买生昆门,这位堂堂大昆门在黑勒偏僻的母驴巷子里做了剃头匠,而且改了宗。

库坐在咯吱响的剃头躺椅上,仰脸望着早年师傅向他多次描述过的这位大昆门。桃花寺是师傅西行的落脚处,他每次在这里停留,打探远处的消息,然后在黑勒的驴叫声里起程,向西走到泰语尽头,到达康语和天语地区。师傅每次带回一两种新语言,独自在家里说,也教库跟他一起说,他们用这些遥远地方的古怪语言,说身边人和牲口的事,等待有一天操这种语言的商旅途经毗沙。

“你的脸长进胡子里了,让它露出来点吗?”买生的剃刀是新打制的,库对他的手艺有点担心。

“我的头里装着别人捎给您的一首诗,方便说给您吗?”

“还是装在您的头里带回去吧。”

“是毗沙西昆寺王大昆门捎给您的。”

买生的剃刀在库的喉管处,突然不动了,刀刃凉凉地停在那里。库的脖子一下硬了。买生一定看见他脸上的胡须嗖地全竖起来。

“您不会连头一块儿拿走吧。”库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买生三两下把库的脸收拾好,赶紧拉他钻进身后的小土房,从小土房又钻进另一间小土房,最后在亮着一方天窗的小房子里站住,买生一把扯掉头上的麻布。

“黑勒城因为不改宗被割掉的头太多。我留下这颗头,就是想等来昆的音信。”

一个月后,库辗转回到毗沙,向西昆寺王大昆门汇报了黑勒城大批昆门徒被杀,所有昆寺被毁,昆经被烧的消息,还捎来买生给王大昆门的话:“方便译一部黑勒语昆经捎来。”

推开一扇门,外面是长长的走廊,廊柱穹顶的油彩让库眩晕。王大昆门就站在走廊尽头的一扇窗前,看上去他的人形一半进入墙上的壁画里,另一半留在那里候着库。

库跟王大昆门有多年的交谊,王大昆门是沙洲人,他念毗沙语昆经时尾音带着浓浓的沙洲皇语腔调,库的皇语也带着浓浓的沙洲味道,他俩见面就像一对老乡重逢。

“又见面了。”王大昆门向库施了礼,带他穿过一个殿堂,在后院的侧门口停住。门开了个缝,库看见里面拴着一头小母驴。难道刚才就是她叫的?一头小母驴也能叫出那么大声音?库心里嘀咕。

“劳驾你把她捎到黑勒,交给桃花寺买生昆门。”王大昆门盯着库专注看驴的眼睛。

“我只捎话,不捎驴。”库愣了一下,随即应道。

“你就把驴当一句话,不用搁脑子里,她有腿,你骑也好牵也好,捎给买生大昆门就好。”

带他来的德昆门递过两锭银子。

“老规矩,回来拿剩下的。”

库迟疑了一下,收下了。

“后天就是行像节,各大寺院依次举昆像进城,今年的行像节后,由西昆寺组织千人行像队伍,去固玛,沿毗沙国西界行昆像,大小寺院村庄都要走到,以鼓舞边界昆门徒信众。这是寺院自发的,你可随在行像队伍里一同出去。”王大昆门说话慢慢的,他把每句俗常话都诵成了昆经。

德昆门嘴凑到库耳朵上叮嘱了几句,库憋住气,德昆门嘴里有一股陈腐苞谷杂粮的气味。 kC2I9pyHgQPvIp+FduvsTRDGJ/3OHzjtvulyfsM4zk0rTY09ejE64+WG84JIov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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