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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朝霞初升,柔光透过晨雾落在特警支队综合训练场的草坪上,草叶上的露珠泛着晶莹的光。一阵铿锵的呼声传来,地面微颤,露珠垂落。被脚印填满踩实的跑道上,数十名穿着黑色战训短袖的特警队员奔跑而过。

一辆黑色探界者停在训练场前,身穿常服的彭鹰翔走下车,透过栅栏看着一如既往的训练场,脸上露出安然的笑容。他对着车窗玻璃整理领口,摸正肩上一杠三星的肩章,转身径直走入大门。门口两名执勤人员正交谈着什么,不时笑出声,这会儿看见彭鹰翔,两人站正身躯,敬礼喊道:“彭队!”彭鹰翔点点头,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没啥,好像要来个新人。”

被彭鹰翔严厉的眼睛盯着,另外一个人小声补充道:“是个女的。”

“女的?长得好看吗?”彭鹰翔环抱双臂,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一个方向,咧嘴笑着。彭鹰翔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向宿舍楼的位置,跟着笑道:“看不到了吧?我教你们啊,要蹦起来看。”见两人面面相觑,彭鹰翔把脸一板,厉声说道:“还不跳?原地蹦跳半个小时,现在开始!”

两人不敢犹豫,屈膝向下深蹲,望着彭鹰翔的背影,苦着脸一蹦一跳。

此时宿舍楼三楼,梁峰欢快地提着一桶水跑进门。房间里,孟凡亮爬到铁架床上层,举着抹布擦拭着墙上的灰尘。战果握着扫把,指着墙角:“那儿也擦擦,还有那儿——水来了,抹布洗洗再擦。”孟凡亮应了一声转身下床,身子还挂在爬梯上时,他透过窗户看到楼下王冀陇正在跟身边的一名女警介绍着什么,他眼睛一眯:“五点钟方向,距离十五米,目标出现!”战果凑到窗前:“个头看着有一米六五。”

梁峰推开窗,上半身探出窗外,摇摇头:“看不清样貌,被警帽挡住了,走,下去。”他一回头,声音戛然而止。只觉空气突然变安静的另外两人猛地转身,看见彭鹰翔就站在门口。

彭鹰翔目光扫过三人:“行啊,大白天不训练,跑这儿给人收拾宿舍,看来我休假这段时间,队伍松散不少啊。”战果搁下扫把:“报告!刚训练完呢。”彭鹰翔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可是你还有力气站在这儿,用端枪的手为别人服务,你要记住,你服务的对象永远只有党和人民。努力训练,不断挑战,这是组织赋予你的责任!”战果埋下头,如鲠在喉。彭鹰翔一声命令:“全队操场集合,三分钟!”

洪亮的声音穿过窗户,落入楼下程菡玥的耳中。她抬起头,望向声音传出的那扇窗户。彭鹰翔站在窗前,俯视着程菡玥。阳光温润,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柔和与温婉。她那张精致的脸庞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一瞬间,彭鹰翔怔住了,万般思绪潮水般充斥在他的脑海中,他薄唇轻启:“婉莹……”一帧高婉莹身着警服的画面,印刻在他的眼眸中,与楼下程菡玥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心脏收紧几分,手指颤动间,彭鹰翔闭上双眼,默默转过身去。

太阳的温度开始升高,队员们列队站在绿茵场上,汗水从他们的脸颊上慢慢渗透出来。彭鹰翔站在他们对面,瞥了眼站在队伍末尾的程菡玥:“闪电突击队体能训练,其他人出列!”程菡玥直视着彭鹰翔的眼睛:“报告!按照领导指示,我参与闪电突击队的试训!”

彭鹰翔眼一抬:“我同意了吗?你当这儿是菜市场,想来就来?”程菡玥眼神丝毫不退让:“至少要给我个机会,证明我的实力!”彭鹰翔冷哼一声,指着还在操场上跑步的队伍:“你看看他们,特警支队其他单位的队员,每一个都想进入闪电突击队!他们都是各个警院或者地方重点大学的毕业生,抑或是军队特种部队的高手,有的还参加过反恐行动,他们都经过严格的特警招警考试、残酷的选拔集训,然后被我们突击队淘汰了!你,一个警校刚毕业的丫头片子,让我给你机会,你过去问问他们答应吗?”程菡玥不知如何回答,紧抿着嘴不说话。

“全体都有!跑步前进,目标实战训练基地,出发!”彭鹰翔一声虎吼,全队保持着队形跑动起来。程菡玥紧跟在队伍后面。彭鹰翔见状没多说什么,只是向王冀陇交代了几句训练事宜。

这里距离实战基地有十公里,一趟下来,纵使是身经百炼的突击队队员也很吃力。正午阳光最烈,一个个汗流浃背的小伙子顾不得被晒得滚烫的地面,纷纷盘腿坐在地上。战果撑着身子,往后望了眼,拍了下身旁的张鑫:“看那儿!山鹰这次小看她了,她没掉队。”不远处,程菡玥紧锁着眉头跑到终点,她喘着粗气,靠着一棵树歇息。张鑫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隔空扔给了程菡玥,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都起来!靶场集合!”水还没来得及灌上几口,王冀陇骑着摩托车出现了。程菡玥抹了抹嘴唇,手撑着树直起身,忍着双脚火辣辣的疼痛,继续跟着队伍前行。实弹射击训练场上,严峻面前摆着两把已经被拆卸成零件的92式手枪。看到队员出现,他命令道:“列队!依次组装枪械,实弹射击靶标!”战果想着早完事早歇息,跑过去抢着一个位置,一扭头,看到程菡玥站到了他身旁。随着严峻一声令下,程菡玥双手抓起零件,空仓挂机柄、复进簧、枪管、拉套筒等四十多种零件,在她麻利的动作中迅速化零为整。在旁边围观的张鑫等人的目瞪口呆之下,程菡玥推进弹匣,手枪上膛,瞄准靶标,动作一气呵成。“砰砰……”五声脆响后,她退掉弹匣,把枪摆在了桌上,背着手站立:“报告!射击完成!”

组装过程中,时不时往旁边偷盯一眼的战果,慢了一拍完成射击。在队友直勾勾的目光下,他挠了挠头:“我……我让着她呢!”

远处树荫下,王冀陇端着望远镜,喃喃道:“三个十环,俩九环,这女娃不错啊!”见身旁的彭鹰翔没出声,王冀陇碰了碰他的肩膀:“诶!真不要啊?”彭鹰翔反问一句:“我们要经历锻炼的苦和任务的危险,你觉得一个女人有能力承受这些吗?”王冀陇想了想说:“可上面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要建立一支女特警队伍,与其做无谓的抗拒,还不如认真筛选出几个好苗子来。我看过她的资料了,各项指标和成绩都不错,不比咱队里其他人差。”

彭鹰翔默然道:“还早着呢,我会让你看到的,她不合适。”说完他朝着靶场走去。

王冀陇摇了摇头:“我看挺好,不就是……”话只说了一半,直至彭鹰翔已经走远,这才压低声音说,“不就是长得像高婉莹吗……”

靶场处,一名队员跑过来,把靶标的成绩高声汇报出来。听到程菡玥的成绩竟然跟战果持平,众人一愣,不禁有些佩服眼前这名发梢上挂满了汗水的女孩。战果有些不好意思,还想解释什么,严峻大手一挥:“下一组!”

这时一脸严肃的彭鹰翔走了过来,他在程菡玥面前停下,盯着桌上的手枪,厉声说:“你要跟着跑、跟着累,自讨苦吃我都没意见,但是谁允许你碰枪了!”程菡玥拨开额头上垂下的湿漉漉的头发,再也忍受不住,愤懑道:“你这是公报私仇!不就是踢破你一瓶酒吗?回头赔给你就是了!”彭鹰翔一听,笑出了声:“不用你赔,你竟然说我是公报私仇——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很有实力,能加入我们了?”

“那你拭目以待吧!”

“大家都拭目以待!”彭鹰翔一把抓起桌上的枪,在弹匣中押了一颗子弹,“咔嚓”一声,弹匣入仓。他直勾勾地盯着程菡玥的眼睛:“生气吗?”

“生气!”

“恨我吗?”

“恨!”程菡玥大喊,似乎想发泄满腔的愤怒。

“好!那我给你个机会!”彭鹰翔一把拽住程菡玥的手,把枪放到她手中,然后转身捡起程菡玥放在地上的没喝完的矿泉水,大步走向靶标处,站定身。他高举起水瓶,铿锵有力地说道:“来,击中我手里的水瓶,我就允许你加入闪电突击队的训练!”

站在树荫下的王翼陇急忙放下望远镜:“山鹰这小子要干什么?!”说完疾步向靶场走去。站在程菡玥旁边的严峻皱着眉头刚想说话,就听到彭鹰翔用不容拒绝语气说道:“别拦着她!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程菡玥原本还呆站着,踌躇不定,一听彭鹰翔这话,牙一咬,迈脚呈侧身站姿,一手端起枪,伸直手臂,另一只手肘下弯,包裹住握枪的手,眼前准心稳稳锁定彭鹰翔手中的水瓶。彭鹰翔见状,眼睛盯着黑洞洞的枪口,没退让,但也不敢再动。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生怕此时出声会触动程菡玥压着扳机的手指。程菡玥努力平定心神,可急剧的呼吸却丝毫没有消减。任凭烈阳将她的脸颊晒得发红发烫,她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颗嵌入泥土中的岩石,纹丝不动。三分钟过去,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拨上保险,放下枪:“报告!我做不到!”

“如果歹徒劫持了平民,甚至你的队友需要你击毙他时,你却做不到,你这样的人是连普通特警都成为不了,还妄想加入闪电突击队?”彭鹰翔搁下水瓶,快步走来。他抓着程菡玥的后领,连拖带拽地拉到突击队队员面前,命令他们脱衣。他指着梁峰后背密集的疤痕,对程菡玥说:“这是土质炸弹爆炸后受的伤,知道全身烧伤百分之七的疼痛感吗?”又把她拽到孟凡亮面前,“这像蜈蚣的缝针线搞笑吗?野猪咬的,为了避免子弹误伤平民,他不用抢,手持尖铁棍戳死了闯进集市的野猪!”彭鹰翔义正词严地说道,“你以为除了体能过硬就有本事了?我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每个人都经历过生死,没有高于常人的勇气,没有稳准狠的魄力,就没有资格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程菡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抹温热积在她眼里。她强撑着,才没让泪水溢出来。彭鹰翔把她拽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把水瓶塞到她手中,抬起她的手臂,扭头命令张鑫:“鹰眼!射击!”张鑫立即端起枪,面不改色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疾驰的子弹洞穿了程菡玥与彭鹰翔之间的水瓶。塑料瓶炸裂开,水洒了程菡玥一脸。她的心狂跳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混着矿泉水从脸上簌簌直流。

“如你所愿,我给你机会了,但你没把握住。”彭鹰翔放开程菡玥的手臂,淡然道,“你被淘汰了。”

东海市公安医院心理科室外,彭鹰翔摸了摸荷包里的一个礼物盒子,揣着病历本和叫号单,耐心等待里面的人出来。从科室里传出气愤愤的女声:“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没病还挂号就诊,占用社会资源!”随后彭鹰翔又听到一个男人用温柔的语气说着:“琪琪,这你可错怪我了,我是真的有病想找你看——相思病,我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明白‘思念成疾,相思难愈’这句话的。”

“走开!不允许叫我的小名,我跟你的关系没这么亲密!”

科室门从里拉开,一个穿着名牌高定西装的男人怀中抱着一大束花,被人推得身体往外一栽,差点倒在地上。齐衡奕堵在门口:“再不走,我叫保安了!”男人整了一下衣袖,理了一下泛着油光的头发:“琪琪,给次机会吧,我真的……”见齐衡奕掏出了手机,男人急忙摆手:“行行!我走!”

男人愁眉苦脸地转身离开,与彭鹰翔擦肩而过时,一股玫瑰混合着楠木的浓郁香味直往彭鹰翔的鼻子里钻,他大手一挥:“什么味儿!”男人见彭鹰翔手里捏着病历本,一把拦住对方:“诶,兄弟,帮我个忙!”他把花强塞到彭鹰翔怀里,又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递过去,“帮我把这两样东西交给齐医生。”

见彭鹰翔一脸迟疑,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扭头就跑。彭鹰翔扫了一眼名片上的文字:“STS医药集团中国区副总裁:威廉。”

科室内,齐衡奕拿着电话来回踱着步子:“爸,你跟我妈说说,以后别让威廉再过来找我了。答应我妈去跟他相亲,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电话那头,齐建国赔笑安慰着女儿:“琪琪,这事我知道,不过你妈说那个小伙子各方面都挺好,跟咱家也门当户对,你要不给他一次机会……”齐衡奕心火直冒,打断齐建国的话:“如果你们都这个态度,下次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们了!”

听到里面电话挂了,彭鹰翔这才敲门走进去,关上门,把花和礼物放在了齐衡奕桌上。齐衡奕看也不看,一把抓起扔进了垃圾桶。她坐回椅子上,眉毛一翘:“说话挺算数的,不过拿看病来威胁医生的,彭鹰翔,你是第一人!”彭鹰翔嘿嘿一笑,坐在对面:“齐医生,你看我这不是积极配合你了吗,月底的心理评测,你看可以打合格了吧?”

“上次的评测虽然没给你合格,但是给的评定结果是你能继续在特警支队参与日常训练,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这不是——队里又有重要任务了嘛。”他拿出荷包中的礼物盒,放在桌上。齐衡奕见状,脸色严肃几分:“你不要太过分!你是个警察,如果别人找你营私舞弊,你会答应吗?我是医生,我身上同样背负着责任!”彭鹰翔赶紧打开盒子:“你误会了,这不是上次给你笔摔坏了,想着赔给你嘛。不过,下次我摔你东西的时候能不能提醒我一下,随便一支笔都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呢!”

齐衡奕看着盒子里那支精美的钢笔,态度缓和了不少:“什么任务非你不可,不过保密的话你可以不说。”

“组建一支女特警队伍。”彭鹰翔抿着嘴,神情有些黯然,“我的情况你应该已经了解过了,我的女友,一名刑警队员,就倒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而作为特警,会面临比其他部门的同志更危险的任务,不怕你笑话,我休假这段时间突击队的训练松散了不少,如果按照那样的标准去完成女特警的训练,我担心这支队伍中的一员以后也会步高婉莹的后尘。”彭鹰翔紧了紧拳头,“所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我不能离开!”

齐衡奕有些动容,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彭鹰翔自顾自地说着:“我这话不是看不起你们这行,但是心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和现实中我们面临的危险相比,确实无足轻重,我希望我能尽快回到队伍决策者的位置,只有按照我的计划和标准,这些女孩才能锻炼出过硬的本领和钢铁般的意志,在不确定的危险中存活下来,你说呢,齐医生?”

齐衡奕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道德绑架我?”彭鹰翔连连摆手:“没有,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的看法。”

齐衡奕端坐着,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严肃的光芒:“我老师是东海大学的心理系主任,他曾是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H省总队的心理干预专家。十九年前,一名被通缉的歹徒袭击了总队内卫部队下面的一处执勤岗哨,刺杀了一名站岗的警卫后,夺走了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行凶过程中被另外一名警卫发现。警卫拉响警报后,站点武警官兵对歹徒进行了围捕。当时围捕小队中一名警员的家属,正好过去探望他,被眼见无法逃脱的亡命之徒开枪射击。那名警员的母亲和他怀着身孕的爱人中弹倒地,两尸三命,而这一切都被那名警员目睹了。”

“歹徒被抓住后,那名警员当场就崩溃了,端起枪哭喊着要亲手把歹徒毙了。教导员拼命挡着枪口,队员们一拥而上把警员压在身下。那起事件过去之后,警员被送到总队医院进行心理治疗,我老师就是他的心理干预师。那名警员在队里成绩极为突出,当时准备提干,他站点的领导以此为由劝说我老师给予合格的诊断结果,那时我老师年轻,耳根子软,再加上那名警员的状态看着确实不错,我老师就真的签了字。”齐衡奕顿了顿,目光黯淡下来,“可是两个月后,那名警员还是成了杀人犯,我老师也被总队进行了处罚,离开了工作岗位。”

“他……还是去杀了那名歹徒?”彭鹰翔心中五味杂陈。

“不是,是那名警员在实弹训练中出现应激反应,把一名队友当成杀害家人的歹徒,朝他开枪了。”齐衡奕直视着彭鹰翔的眼睛,认真问道,“现在,你还觉得心理学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彭鹰翔闭口不答,心里像是翻起了浪。沉默许久后,他站起身:“我明白了,齐医生,接下来的安排我都听你的。”

齐衡奕点点头,合上盖子把礼盒放在电脑旁:“东西我收下了。”见彭鹰翔转身离开,她对着他的背影说,“另外——月底评测,我会给予说明的,不会影响你组织队伍训练。”

八月份是东海市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烈日高照,综合训练场上,突击队队员们身上的作战服像是浸过水一样,遮住了晒伤起皮的后背。此起彼伏的土堆中,传出阵阵越野摩托车的轰鸣声。一辆迷彩涂装的川崎KLX250,从一块土堆后面飞出来,落入遍布水坑和碎石的地面。车后轮卷起层层泥浆,梁峰骑车熟练地越过障碍,在终点处捏着刹车,车头原地一转停了下来。他摘下头盔,抹了抹脸上混着泥土的汗,对紧随其后的战果说:“疯了!这半个月真是练疯了!刚来咱队进行选拔赛的时候也没这么干过吧,也不知道山鹰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还没看出来?”战果眼睛往后一瞥,“山鹰为了逼那女娃走呢!”

“那也犯不着让我们跟着遭殃吧,不过,该说不说的,那丫头还挺猛,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也没想着放弃算了,你看她现在那样,跟刚来时细皮嫩肉的模样比起来,简直是……”

梁峰的话被一阵轰鸣声打断。土堆后出现一圈车轮,一辆摩托车在空中画过一道弧线后停在两人面前。程菡玥一手撑着车身,一个漂亮的腾空翻身,越过摩托车稳稳地站在地上。战果咧着嘴:“厉害啊!一看就练过,怎么,你们学校还教这个?”程菡玥摘下头盔,操着豪迈的嗓音:“不教,不过我从小喜欢越野,练过山地自行车。”

一声哨响,三人停止交谈,快步朝操场方向跑去。操场上,队员们队形整齐划一。在指导员王冀陇铿锵有力的指令下,迅速分为两人一组,进行对抗训练。

程菡玥盯着站在她对面的男队员,伺机待发。在对方脚步往前一迈准备出手时,她一声呐喊,身体像推到底的弹簧一样迸发出去。程菡玥双拳如风,伴随着呼啸的拳风声,她施展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擒敌拳,让对手完全陷入了被动。男队员躲闪几下,但在程菡玥凌厉的攻势下,动作显得很吃力。交手十几招之后,程菡玥敏锐地找到了对方的破绽,一记擒拿手抓住男队员的肩头,猛地往回一拽,双手扣住对方的双臂向内旋转。男队员一下失去平衡,应声摔倒在地。

“一组!张鑫胜!”严峻直直地走到程菡玥面前,冲着她赞许地点点头,“二组!程菡玥胜!”程菡玥偷偷回头,看到身后梁峰等人向她竖着大拇指,她笑颜如花绽放。

远处,彭鹰翔看着程菡玥,心中喜忧参半。

对抗训练之后,队伍移步到室内枪械训练馆,每个人面前放着一把06式微型冲锋枪,唯独程菡玥面前是空的。队员们跟随指令,抓住枪械开始拆卸。程菡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心中压抑难受。她默默转过身,朝室内体能训练馆走去。

场中央一座边长五米左右的搏击台上,身着蓝色拳击护具的彭鹰翔刚打完一场拳,靠着围绳喝水。突然,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嘹亮的女声:“彭鹰翔!”声音在空旷的场馆内长久地回荡着。彭鹰翔一愣,望向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的程菡玥,怒道:“有没有纪律?!”

程菡玥换了个称呼:“彭队!我准备好了,你再让我开枪打你吧!”彭鹰翔气笑了:“凭什么让你开枪打我?”程菡玥跑过来,跳上搏击台:“我要你同意我跟队一起训练!上次那样射击,我准备好了!”

“我改主意了。”

“那你想怎么样?”

彭鹰翔去旁边取下一套红色护具,扔在程菡玥脚下:“打赢我,我答应你。”程菡玥犹豫片刻,捡起护具穿在身上:“好!我跟你……”话还没说完,程菡玥右脸挨了一拳,整个人侧倒在地。即使有护具缓冲,脸还是火辣辣地疼。程菡玥捂着痛处:“你玩赖?我还没说开始呢!”彭鹰翔挥着拳:“你面对歹徒时,能给你喊开始的机会吗?”

程菡玥气急败坏,一跃而起,弓起腰,犹如一支迅疾如风的箭矢朝他奔来,红色拳套快速有力地砸向彭鹰翔面部。面对袭来的重拳,彭鹰翔灵巧地侧动身体,巧妙躲过攻击,随后冲刺。他逮准程菡玥的破绽,粗壮的手臂拖着铁拳猛地击向对方,正中她的面门。刚站起来还没一分钟,程菡玥又倒在了地上。

“看看你,垂头丧气,还有特警的样子吗?”彭鹰翔居高临下地说。程菡玥咬紧牙关,撑着手臂想起身,突然一只大脚踩在她背上:“你就想被人夸赞,想聚光灯围着你转,想成为别人眼里的英雄,面对肩负着人民生命安全的责任,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程菡玥眼中噙泪:“我不是为了自己!”

“那你为了什么?”

程菡玥不说,瞅准彭鹰翔的小腿,张开嘴就准备咬。彭鹰翔赶紧退后:“你属狗的吗?”程菡玥跳起身,愤怒中的出拳犹如雷霆一般迅猛。彭鹰翔一拳隔开,抓着程菡玥的手臂上举内旋,再一转身,直接用程菡玥的手臂绞住了她的脖子。彭鹰翔手中稍用力了些:“放不放弃?”程菡玥脸憋得通红,只觉上气不接下气,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的意识愈发不清晰。在她充满血丝的眼中,一个男人托着她骑木马,牵着她走过上学的路,大雪天里背着她跑向医院……一幕幕画面像幻灯片一样从她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群藏蓝色的簇拥中,一个女人端着相框泪如雨下。相框中穿着警服的男人,正慈祥地端详着程菡玥。

程菡玥泪如雨下,突然间,她大喊着:“为了我爸爸!”同时用尽全力忍着胳膊快被拧断的疼痛,扭身挣脱。彭鹰翔怔住了,赶紧松开手。在他恍惚间,程菡玥蹦起来一个回旋踢,重重地踢中了他的脑袋。“砰”的一声,他魁梧的身躯栽倒在擂台上。彭鹰翔捂着晕乎乎的脑袋:“你疯了啊!胳膊不要了吗?!”程菡玥怒目切齿,一步跨在彭鹰翔身上,举起拳头要往下砸。彭鹰翔连忙挥手:“不打了!我答应你了!”

程菡玥愣神,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彭鹰翔一个鲤鱼打挺,缓缓说道:“希望你以后勇敢的同时,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场馆外,张鑫蹲在透光窗下,吃力地望向站在他肩头上的战果:“咋样,里面什么情况?”战果回头对身后一脸期待的队员说:“两个人打起来了。”孟凡亮急忙问:“小丫头挨揍了?”战果一脸蒙地说:“她——赢了!”

南美某国,潮湿的劲风吹打着枝叶,巨大的乌云悬在雨林上方,似乎狂风暴雨随时会来临。一声骤然的枪响,林中飞鸟四散。沼泽和泥潭之间的土地上,一个男人的身体猝然倒地,脑袋像装了水泵一样往外喷着血,血溅到他手中的一把左轮手枪上。他旁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站在男人面前的女人边哭边喊,身上泥浆干硬后结成的块像是一具铠甲套在她身上。而她身边围着的那群衣着各样的武装人员,晃着黢黑的脸大笑,像看完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哐当”一声,两名端着AK的枪手拉开了锈迹斑斑的水牢,把豺狼拽了出来,推到尸体堆前。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捡起尸体手中的左轮枪,填了一颗子弹进弹匣,手指一拨,圆筒状的弹仓转了几圈。刀疤男把枪递给那名仍陷在惊恐中的女人,在他的威逼下,女人颤抖地举起枪对着自己的脑袋,迟疑几秒后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击锤撞了个空,女人大松一口气。

“哈哈!该你了!”刀疤男夺过枪交给豺狼。豺狼扫视一眼围着她的枪手,眼神凛冽,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她拿枪的那只手纹丝不动,仿佛心中毫无波澜。“咔嗒”一声,击锤落空,周围人起哄吹起口哨。刀疤男伸手接枪准备进行下一轮,可是豺狼仍用枪顶着自己的头,其他人也不阻止,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扳机再次扣动,枪还是没响。见她还不放下枪,众人一脸诧异,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豺狼突然挪动枪口对准了刀疤男,毫不犹豫开了枪。刀疤男瞪着双眼,身体往后仰倒,豺狼抓住他的身体挡在身前,与其一齐倒下,泥浆溅到四周人的腿上。一群枪手惊呼着把枪口抬平射击,子弹把刀疤男的身体打成了筛网。尸身下的豺狼端着刀疤男的枪,枪口冒出一团火光,密集枪声中,三名枪手胸口中弹倒地。豺狼握着从刀疤男腰间扯下来的手雷,弹开保险栓,扔到枪手脚下,众人哇哇大叫着四散奔逃。

“轰”的一声,手雷炸开,水花四溅。

听到枪声和爆炸声,其他岗哨点的武装人员紧急奔来支援。一个刚跑过来的枪手,正拿着枪朝硝烟里胡乱射击,“嗖”的一声,子弹在他头上留下了一处血洞。

与此同时,水坑后的丛林里传出激烈的枪声,枪声所出之处,一枚RPG弹头带着尾焰飞出来,正中一座木屋,砰然的爆炸声响彻四周。一群身穿CP全地形迷彩服的特种兵从四面八方蹦出来,枪口喷薄出炽热的火焰。目之所及中,十多名朝豺狼射击的枪手在惊愕中猝然倒地。

安第斯与几名特种兵奔到水牢前。豺狼一把推开刀疤男的尸体,抹了抹脸上滚热的鲜血。安第斯扔过去一把G36突击步枪,关切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没受伤吧?”豺狼“咔嚓”一声拉上枪栓:“不碍事,黑皮狗的血!”安第斯点点头,一招手,身后特种兵小队与豺狼一起继续追击东逃西窜的敌人。在不绝于耳的枪声中,豺狼口中的黑皮狗们被逐一击毙。

战场上方的乌黑云层中,一架无人侦察机正悄无声息地盘旋着。侦察机头部下方的球形高清摄像头,将雨林中枪林弹雨的激斗画面,传输到一处国际雇佣兵基地的远程电子控制室的屏幕上。设备前,一台架在稳定器上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屏幕。

另一处海岛上,白狼看完电脑上无人机同步传输的画面,端着红酒杯站起身,惬意地伸展胳膊。他踱步到木屋的另一个房间里,房间墙上挂着一排人物肖像油画。他在一张画像前站定,抬动留着齐整胡楂的下巴,盯着墙上神似豺狼的油画。

白狼伸手触摸画框的玻璃,笑着说:“你——是我最好的作品!” xmYHmREkXc8RSqS7H5fickSZ9TSe3ikTOP7Bz6IKC2paxdXMGA9ToTzyeLTvX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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