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讲述安娜女王统治下的英国——欧洲朝廷内首相大臣的特点。
为何这帮律师仅为了迫害自己的同胞如此自寻烦恼,去不厌其烦地组织这样一个不义集团,对此我的主人还是全然不能理解,它也不理解,为何有人会雇用他们去做这种事。我只好又大费周章向它解释了一番钱的用途、钱的成分以及各种金属的价值。倘若一个“野胡”拥有大量这种稀有物质,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到各种东西,拥有最华美的服装,最辉煌的屋宅,最广阔的土地,最昂贵的饮食和最美丽的女人。我们的“野胡”认为,不管是花钱还是存钱,反正多多益善,永不言满。他们具有奢侈和贪婪的天性,为了钱,他们不择手段。我还告诉它,穷人的劳动成果往往由富人享受,而前者仅占后者的千分之一,因而我们大多数人被迫过着悲惨的生活,每天为了微薄的薪水辛苦劳作,只为让少数人富足生活。
我谈了很多这些问题,以及大量其它类似情况,可它还是不断深入探寻。因为据它推想,所有动物都有权享受一份地球上的产品,尤其那些具有主宰权的动物。所以它想知道这些昂贵的肉食是什么动物的肉,我们为何会缺少肉吃。于是我就逐一列举了我所能想到的诸种肉食,并且谈到种种烹调方法,这便必须派遣船只去满世界采办佐料、酒类和其它许多种食品。我告诉它,仅仅为了给一个富有的母“野胡”预备早餐和餐具,至少要围绕地球转三圈。它说,那一定是个无力喂饱居民的悲惨国家。但最令它迷惑不解的是,如我描述的那般广袤土地,怎会完全不产淡水,而使人们必须去海外取饮料呢。我回答说,据估算,我亲爱的祖国英国产出的食物总量是它的居民消耗量的三倍,用我们的谷物和几种特定的水果也能够制作出口味极佳的饮料,同样其它种种生活品也能自给自足。但为了满足少数男人的奢侈和少数女人的虚荣,我们把自己绝大部分的必需品运往国外,而从这些国家只能换回疾病、荒淫和罪恶供大家享用。于是别无他法,我们大多数人要勉强维持生计,只好乞讨、劫盗、欺诈、拉皮条、作伪证、挑唆、造假、赌博、说谎、谄媚、恐吓、举行选举、胡写文章、占卜天象、投毒、卖淫、诽谤、诬陷、异想天开。上述每个词的意思,我都大费周折才向它解释清楚。
我又说,我们并不缺少淡水或其它饮料,我们从国外进口酒类,是因为酒乃是一种喝了可以使人晕眩幸福的液体。酒能消除脑海中的所有愁绪,转而唤起狂野奔放的想象,它能增加希望,驱除恐惧,它使每一点理智暂时失效,它使四肢无力,最后昏昏沉沉地睡去。但是必须承认,当我们醒来,总感到精神不振、恶心欲呕,此外这种饮料还会让我们疾病缠身,使我们的生命短促而痛苦。
此外,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依赖为富人或为彼此提供必需品和便利品。例如,我在家能够衣装得体,那是百十个裁缝的劳动成果;我的房子和其间的家具则需要更多的人来建筑打造,而装扮我的妻子,更需要五倍于此的人数。
随后我告诉它,我们国家还有一类以服侍病人为业的人,我手下的好多船员之所以死去,就是因为生了病,这个我之前已向它多次提起。我绞尽脑汁为使它明白我的意思,但对这类人,它还是相当不解。它说它了解一个“慧骃”在临死前几天会渐渐变得虚弱迟缓,或者因意外弄伤一条腿。但它认为造物主完美地创造了万事万物,又怎么会让我们的身体遭受病痛呢?它想知道为何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灾难。
我告诉它,我们吃成千上万种性质相克的东西,我们不饿也吃,不渴也喝,我们也通宵达旦地坐在那儿空腹饮烈酒,直至喝得浑身发软发烧,不是消化太快就是无法消化。卖淫的女“野胡”身上有一种病,谁要把她们抱在怀里就会烂骨头,而这种病和许多别的病一样都会遗传,因而许多人一来到这世上就带着复杂的病。如果把人身上的疾病一一说给它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因为这些疾病不下五六百种,身体四肢各个关节上都能生长。总之,人体的每一部分,外部和内脏都会产生相应的疾病,为了治愈这些病,我们培养了一种以治病为职业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骗子。恰好我对这一行比较精通,愿意向阁下道明行医的所有秘密和方法。
他们秉持“饮食无度乃一切疾病之根”的基本原理,得出了这个结论:身体内部必须来一次大清扫,上吐下泻都行。接下来他们就混合草药、矿石、树胶、油脂、贝壳、食盐、果汁、藻类、粪便、树皮、蛇、蟾蜍、青蛙、蜘蛛、死人骨肉、禽鸟、野兽、鱼等物,制成一种名为“催吐剂”的药物,这玩意儿气味恶臭、味道恶心。服用后肚子里立马就会翻江倒海。或者,就在以上材料中再添上几种有毒物质,制成一种同样恶心的药,名为泻药或者灌肠剂,将其从我们上面的嘴或下面的肛门灌进去(从哪个部位灌取决于医生当时意向如何),这种药将肚子一通,里面的东西就统统泻了出来。这些医生宣称,造物主原本安排我们用上头的孔吃喝,用下头的孔拉撒,聪明的医生认为一切疾病的发生源自造物主一时迫不得已地本末倒置,因而为恢复正常秩序,治病就必须采用完全相反的办法,即:将上下孔对调使用,将液体和固体从肛门强行灌入,而通过嘴来呕吐排泄。
不过,除这种真正的疾病外,我们还会得一些完全属于心理上的疾病,医生们就此发明了心理疗法,这些疗法名法繁多,也有相应的药物,我们的女“野胡”们常犯这种病。
这帮人能预测病症后果,很少出错,这不失为他们的一个过人之处。但要知道,当真正的疾病恶化,死亡就紧随其后了,故而他们的预言当然不会错。而当他们断言快死的病人又出乎意料地好转起来时,他们也不会甘愿被冠上“骗子预言家”之名,他们明白只需开一服恰到好处的药,就能向世人证明自己预言的正确性。
当丈夫或妻子针对自己逐渐厌倦的配偶,或长子和大臣针对君王,医生们同样也有特殊用途。
此前,我曾跟主人提过政府的一般性质,尤其是我们那值得全世界惊羡的优越宪法。当时我不经意又提到了大臣这个名词,它就要我找机会告诉它,我这样称呼这种“野胡”究竟有何深意。我对它说,我所描述的首相大臣是一位无悲无喜、无爱无恨,从不怜悯也永不发怒的人物。他除去谋财谋权的强烈欲望外,别无它欲;他用言辞处理一切事务,但从不表露自己的思想;他的真话像谎言,谎言如真话;他表面喜欢谁,就定将背地咒骂谁;他一旦当众或私下夸奖你,那你就将大难临头。最可怕的莫过于他向你做出允诺,甚至指天发誓,遇此状况,聪明人都会放弃所有的希望溜之大吉。
爬上首相大臣的宝座有三种办法:第一,掌握谨慎出卖自己的妻儿亲人的方法;第二,干掉或推翻前任首相大臣;第三,在公众开会时慷慨激昂地演讲,揭露政府的种种丑行。这三种办法中,采用最后一种的人通常最有可能受到君王的重用。因为事实证明,最慷慨激昂的人总是最能够阿谀奉承。这些大臣一旦控制了所有的要职,为保全自己的势力,就会贿赂元老院或者大枢密院中的大多数人,最后他们还能借一种“免罚法”(我向它解释了这条法令及其性质)确保自己事发后不遭清算,能满载赃物告老还乡。
首相大臣的府邸就是他栽培同伙的学校,他的侍从、仆人和看门人也都纷纷效法,各自在不同的管辖范围内称王称霸,把它们主子无耻、说谎和贿赂这三个主要绝活儿学得炉火纯青。他们也有自己的小朝廷,由达官贵人们出钱供奉,有时,他们运用技巧和无耻手段会节节高升,最终成为他们主子的继承人。
首相大臣往往落入一个年老色衰的荡妇或者宠信男仆的控制,因而一切攀附权贵的人首先都要过他们那道坎儿,若要刨根究底,说他们才是王国的统治者倒是十分贴切。
一日,当我谈到我国的贵族时,主人曾对我说了一些赞誉之词,不过我实在接受不起。它认为我一定出身于贵族世家,因为我容貌俊俏、皮肤白嫩、身体洁净,这些优势它们国家的所有“野胡”都不能与之匹敌。虽然看上去,我不如它们力大灵巧,但那只因为我与它们生活习惯不同罢了。另外,我的优势不单单在于会说话,还在于拥有几分理性,以至于它的老熟人们公认我是一个奇才。
它让我注意,“慧骃”中的白马、栗马和铁青马比之火红马、深灰色斑纹马和黑马,在外貌上并非完全相同,它们生而才能略低,也无变好的可能,因而永远只能为奴。在这个国家里,它们从不敢妄想超过自己的同类,否则就将被当作是一件可怕的怪事。
我很感激它对我如此看重,但我同时也告诉它:我出身卑微,父母都是良民,勉强给我一般的教育。从概念上讲,我们的“贵族”和它的“贵族”完全不是一码事儿。我们的贵族从小就过着富足悠闲的生活;成年后他们就同荡妇鬼混,消耗精力,也沾染上各种可怕的疾病;当他们即将倾家荡产,他们就会为钱娶一些他们鄙视讨厌的女人,她们出身卑微、脾气暴躁同时也不够健康。这种婚姻的结果往往就是生下患有瘰疬病、佝偻病,或者残疾的孩子。对妻子来讲,倘若不设法从邻里或家仆中找一个健壮的男人,用以改良品种传宗接代,那这家不到第三代就会断了香火。一个贵族血统的真正特征往往是身体虚弱,容貌瘦削苍白;相反,身体健康强壮是一个贵族的奇耻大辱,因为世人一定会咬定他的生父是个马夫或者车夫。他们的头脑和身体一样也缺陷重重,全是怪癖迟钝、愚昧任性、荒淫骄奢的混合物。
任何法律,没有这帮“精英人物”的同意都不能付诸实施,也不能修改或取消;对我们的全部财产,这些贵族也有处置权利,不容我们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