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霍听潮声音低哑,像是在为受伤叫她担心的事情说抱歉,又像是在为别的。
他的双手轻轻捉上阮江月的腰。
面前的姑娘腰肢柔韧,他两手握住都觉纤细,但那般柔韧的筋骨蕴含什么样的力量,霍听潮自是清楚。
他揽着她更近几分,低头吻上去,温柔而缱绻,没有多少欲念。
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们日日同塌而眠。
但惦记着疗伤之事,两人便是相拥却不会做更深入的情事。
此时也是缱绻地吻过之后便相拥在一处,幸福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阮江月如往常一般和霍听潮一起前去天池。
但刚出院子,那个叫青川的小少年竟在院外等候。
他朝霍听潮和阮江月二人拱手行了个礼:“师父让我请羲和公主殿下前去聊天。”
“……”
阮江月有些意外,看了霍听潮一眼。
霍听潮也有一点点意外,不过意外的并不太厉害。
他牵了牵阮江月的手:“师父从不无故闲聊,找你应是有些事情说,你去吧,我今日自己上去。”
阮江月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有数。
分开后,她随着青川去到了栖霞道长所居的那个院子里。
这一段时间阮江月随霍听潮来看过这位老道长几次,每一次,老道长都是盘膝坐在竹榻上。
霍听潮说,栖霞道长腿脚不便。
但阮江月这会儿进来后,却发现栖霞道长竟在院中行走,手中拎着朴素的水壶,浇洒着廊下几株绿植。
阮江月惊讶道:“道长的腿好了?”
栖霞道长抬眸朝她笑了一下:“公主稍等,老道马上就好。”
“好!”
阮江月走近,细细打量着栖霞道长,瞧着他走路时如常人一般,简直心里乐开了花。
栖霞道长是霍听潮的师父,对霍听潮又再造之恩。
如今老人竟站起来行走,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等霍听潮从天池下来后要是知道了,不知多高兴!
栖霞道长将绿植都浇了一遍,放下水壶,朝阮江月做了个请的动作,没有入房中,而是到院内木桌边入座。
道长又为阮江月沏了茶。
阮江月忙道了谢:“多谢道长。”
等二人喝了一点点茶水,栖霞道长道:“今日找公主前来,是有一些东西,给公主看看。”
“哦?什么东西?”
栖霞道长朝青川招手。
青川便捧着一整漆盘的书册、简书前来,那些东西太重,青川甚至抱的不是很稳。
阮江月站起身上前,把最上面的一层拿走,青川才走稳了一些,把漆盘带过来放在阮江月的面前。
“这是什么?”阮江月问。
“都是和素尘……就是霍听潮有关的,你翻翻看吧。”
“……”
阮江月深深看了栖霞道长一眼,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书册。
第一页就写着:子辰年六月初三,走火入魔,经脉逆行,昏厥。
阮江月面色微变,又朝后翻。
第二页写着:子辰年九月初九,呕血,走火,经脉痉挛。
她捏紧了那书册,朝栖霞道长看过去:“这是……他练功的记录?我们上山的时候曾有人说清心境。
这是练清心境的记录吗?怎么会一直走火入魔?”
她曾有些好奇清心境。
霍听潮也说过,等上了山就告诉她。
但上山后整理安顿,后来又解毒泡天池,还说那天池下的船只,霍听潮那个来自异世的母亲等等。
新奇的事情太多。
以至于阮江月都暂时忘了清心境的事情。
现在,这册子里面记录的东西,又重新拉起阮江月的疑问,并同时带起许多不确定的惶恐。
栖霞道长说道:“他练清心境不曾做过记录,公主翻看的这本是他疗伤的记录,后面、下面还有很多。
公主先翻一翻再说吧。”
“……”
阮江月深吸一口气,视线收回,迅速翻看那本册子。
翻完那一本后,阮江月又去翻看别的。
那些书册有三本是记录走火入魔的,还有一大部分是记录养伤的。
那些书册都不厚,每一页除去日期后只记录几个字,因而阮江月看的很快,没多会儿,就将所有的书册全部看完。
但那些书册上,每一页中记录的几个字,却尖锐而沉重。
他们堆积、累加在一起。
阮江月看着那些字,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霍听潮曾经受过的苦,遭过的罪。
她曾听他说过,是栖霞道长治好了他的伤,教导他武学、医术等。
但她却不知道,霍听潮曾经轻描淡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是这样尖锐又沉重的过程。
栖霞道长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被靠山王送到山中来的时候,身体破碎,已经是一个死人。
但他求生意志坚决。
明明只吊着半口气在,却硬生生撑了数月,竟缓过一口气。
老道惊叹,就用尽毕生所学,又花一年时间,终于将他治好。
他在青阳关外受伤太重,即便老道用尽全力,他也只能活命,经脉接续后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却手无缚鸡之力,再无法练功习武。
他知道身体的情况后,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平静了。
老道以为,他是经历生死之后看开了,却不想,他竟表面平静无波,暗中偷入我武霞山藏经阁内,强行习练武功。
武霞山中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包括老道在内,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偷入。
要不是他不懂得内门吐纳法则,去试探门内弟子被我察觉异常,我恐怕到最后也不知道。
那夜我跟着他到了藏经楼内,瞧见他坐在角落运功。
我山中秘籍讲究循序渐进,有一套由浅入深的练法。
他固然聪明,但是急于求成,以至于经脉逆行,走火入魔,呕血到地,眼里也不再是平日对着所有人的温良平静。
那双眼里全是嗜血的仇恨。
他说他要报仇,绝不可能在武霞山做一辈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辈,他要杀光所有大靖人。
那一刻,老道也怒从心中起。
我倾尽全力救他,他却如此不爱惜捡回的命,还想恩将仇报!
武霞山开山立派百余年,凡入藏经楼偷学武功者,按照门规废除武功打断全身经脉,赶下山去。
我那一瞬,便要践行门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