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阮江月的性子,能明白阮江月对这两件事情的憎恨和执着。
所以他连为自己辩驳都无能为力。
阮江月趁他失神,用力将他推开。
霍听潮脚下踉跄地朝后退去。
阮江月迅速出帐。
从霍听潮身侧错身而过的瞬间,阮江月好似看到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从他眼中溢出,滑落。
阮江月的心蓦的剧痛,脚下僵硬。
她又硬生生地别开脸,让自己狠心无情,视若无睹地快步离开了。
她说过,谁若要放弃她,那她必定先弃了那个人。
这不是她虚张声势的撂狠话。
她说的何其用心,何其认真?
在南陈的时候她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局势逼迫她能理解。
她不会恨他为了南陈,为了百姓,为了他的祖父对她放手,她自己也对当时的局面无能为力。
但如今想要再和好如初,却也绝无可能。
她还是很喜欢他。
却已不必非要和他携手余生。
这世上这么多的人,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她也不是一定离不开霍听潮!
没了他,她一样可以活的很好,很精彩!
阮江月走的决然,之后数日该做什么做什么。
对于霍听潮在营中是走是留,她没有过问,只交代那看守霍听潮帐篷的侍卫一声,如果有事就禀报。
但之后数日,那侍卫也一直不曾禀报。
阮江月每日出外巡视地形地势。
有时候是自己带林坦,有时候和卢清一起出去。
一切仿佛都按部就班,和以前一样。
但卢清看得出来,阮江月的心情并不安宁,眉心一直蹙着,再不见以前平常放松的模样。
卢清不禁暗暗叹息。
那位永安王几乎可以完全影响阮江月的心情,不管她承认与否。
卢清也曾暗暗设想,自己要尽力哄阮江月开怀。
其实阮江月现在和霍听潮的情况,他完全可以试一试趁虚而入。
可他……
早先在大靖京都就已经试过,努力过。
他拼尽全力,好像都没有霍听潮的一则消息,能引起阮江月的情绪波动。
那就好像是一场仗,看得见敌我实力,知道拼尽全力也会败北。
真实的战场败了也有败了的风骨。
这样必败之局的情场,却让人意兴阑珊,提不起拼尽全力的劲头。
卢清有时候想,也许是自己没有喜欢的那么深沉吧。
或者……
是阮江月,并未给到他一点高于战友、朋友之上的暧昧和亲近。
哪怕只有一点点呢,他也能拼一拼。
因为看的见希望。
“你在想什么?”
阮江月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卢清回头。
夕阳西下,英气飒爽的女子束着高马尾,她微微侧着脸,发丝随晚风飞扬,轮廓清朗的脸上带着疑问。
像是迎着风沙也不折脊梁的戈壁白杨,韧性、坚毅、利落。
这绝对是戈壁上独一无二的风景。
没有等到他回应,反倒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眼神深深,阮江月皱了下眉:“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么。”
卢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那是桀骜的青年该有的飞扬的爽快:“我在看你后面,有热闹。”
“什么热闹?”
阮江月说着回头,面色神色却是陡然一顿。
是霍听潮。
此时她和卢清都在马厩里刷洗自己的坐骑,霍听潮所在的方位应该是医帐门前。
有几个士兵围着霍听潮,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言辞颇为激烈。
他怎么还没走?
在那干什么?
卢清道:“前日你出去的时候,他来找过我,说想留在营中,希望帮你一点忙,营中现在是缺医少药。
正好他说自己医术不错,我就让他去医帐了。
你不会生气吧?”
“……”
阮江月抿了抿唇,朝他睇了一眼,“你做都做了,还问我干什么?”
话落直接走了。
卢清撇撇嘴。
做不成情人那做战友的话,他往日对战友都是这样爱看热闹,幸灾乐祸的,总不能对阮江月区别对待吧。
他很想看看,他们两个要怎么发展下去。
如果重新情投意合,你侬我侬起来,那他只好忍着眼疼心伤祝福他们了。
如果他们两人不能和好,日后直接分崩离析了,那可就不要怪他幸灾乐祸了。
……
阮江月快步走过,脚步未有丝毫停留,眼神更是不曾朝霍听潮那个方位瞥过一下,甚至连余光都不曾。
她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拿来最近绘制好的新地图看。
这是巡视周围地势之后绘制的。
过几日还要根据这地势重新布防,以免入冬匈奴人没有粮食取暖之物,前来进犯。
她拧着眉头一点一点看着那地势图。
可她的心却总是无法安宁。
方才看到霍听潮被那些人围住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之中闪来闪去。
他是南陈的永安王。
对这边陲官兵来说好像是传说中的神人。
可他到底是南陈的王!
这里是大靖边关军营。
南陈和大靖之间战争多年,战场上死了多少人,那可是血海深仇。
大靖士兵对他必定不会很客气。
这也是她先前冷言让他回去官衙的考虑。
谁知道他非但不回还留在了这儿。
是嫌别人不会找他麻烦是不是?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这么不懂得审时度势了!
心烦气躁之下,阮江月根本看不了那图。
她皱着眉头一把将地图卷起,朝外喊:“林将军!”
帐篷帘子被掀起,林坦走进来拱手:“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公主有何吩咐?”
“你去——”
阮江月刚要吩咐林坦去医帐那边瞧瞧具体情况,忽地又住了口,沉吟片刻,她自己起身朝外。
林坦愣了一下,跟在了阮江月身后。
阮江月直接往医帐走。
她想林坦也是大靖人,对霍听潮怨恨怕是不比寻常士兵差,让他去过问,还不如自己亲自去。
反正她和霍听潮之间也已经有那么多旧情了。
先前直接把话说死,也是撕破了脸。
现在有什么可躲避的。
她大步往前,路上遇到士兵,都连忙恭敬地朝阮江月行礼。
快要走到医帐前时,几道议论声忽然从隐蔽处传来:“听说那个南陈永安王倾慕公主,所以追到了这里来。”
“可看起来公主不喜欢他。”
“公主都和卢将军定下婚约了,卢将军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南陈的永安王以前是创造了一些神话,可现在哪比得上卢将军。”
“就是,南陈都快亡了,他那个南陈的王也什么都不是,哪像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