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都说山中岁月容易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想当初上山的时候还是桃花纷纷，而如今，已经是大雪纷纷了。
自从尹耀安开枪打落了凤绫儿的翡翠耳环后，翟龙与凤绫儿倒是再没有来找过她麻烦。
陈俊峰倒是常常派人送来各种新奇有趣的事物，但人却是极少来。即使来了也只是停留片刻，甚至有几次都是尹耀安睡下了，如意无意中看到陈俊峰的身影在院子里，有些落寞，她刚想去叫住他，他却已经走远了。
还有时候，是如意早上推门出来，看见陈俊峰站在院子里，雪花已经在他身上积了厚厚一层，如意想请他进屋去烤烤火，他却淡淡说只是路过。声音里透着宿醉的沙哑。
如意多少次想对尹耀安说，但是一想到陈俊峰毕竟是个刀口上讨生活的土匪，每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倒是判官一如既往，隔三差五便来与她品茶、论诗、对弈、合奏。
尹耀安洗漱完毕正准备用早饭，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手里都捧着个大大的盒子，里面是给尹耀安做的新衣。
“姑娘试试，不合身再拿回去改。”
“不用了。一直很合身。”
“姑娘，明日便是上元节了，大当家让我们问问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花灯，元宵喜欢什么馅儿的？”
“桃花灯，芝麻馅。”
这段时间，尹耀安养成了一个非常好的习惯，就是有问必答。如果她回答说随便什么都可以，陈俊峰就会一而再再而三派人来问，直到她给出个答案来。
上元节这一天，尹耀安穿了一件大红色梅花图案的长袄，外面披着一件大红色棉披风，披风上点缀着雪白的貂毛，看上去像是个贵妇人。她平日里从不穿大红色，虽然她白皙的肌肤确实很适合这个颜色，但她就是觉得太招摇。
这件新衣是陈俊峰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出于礼貌，她还穿着出来赴上元节的夜宴。
清风寨虽然日日都很热闹，但是今天却是最热闹的一天。就连春节都被比了下去。尤其是两边高高挂着的桃花灯在五色的烟花下栩栩如生，明艳动人。
“这灯你可喜欢。”陈俊峰走到尹耀安身边。
“嗯。”这段时间一来，他从未靠她这样近过，近的她似乎可以闻到他呼出的淡淡酒香。
尹耀安感到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一步，好与陈俊峰拉开一点距离。
“我看你刚才没吃多少东西，可是饭菜不可口啊？”他问。
“没有。”这话没毛病，可为什么听起来却觉得怪怪的。
“今夜良辰美景，小姐莫要辜负了。”他笑，笑的比烟火更绚烂。
“啊……这……”尹耀安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怪了，这个陈俊峰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邹邹的了？
“大当家……能否好好说话。”她试探地问。
“老子这就是好好说话呀，你们不都这么说话吗！”他有些怒了，这半年之乎者也不知道读了多少，看的他头都大了。今天背这段词儿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怎么还成了不好好说话了。
“这句正常多了。”尹耀安由衷地说。
“你这个女人！”陈俊峰气的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却把尹耀安逗得直乐。气的他自己也笑了出来：“你这个女人真是，想逗你笑你反而生气，我生气了你反而笑。你就那么喜欢看我生气啊！”
“不是……就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可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陈俊峰长叹一声：“可爱什么，老子又不是狗。”
“何止像狗，他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个哈巴狗！”凤绫儿在一旁怒目而视，却碍于陈俊峰的淫威不敢再过来造次。
“老四，注意你的言词。”翟龙脸上也是怒不可遏，气的扭头就走，眼不见为净。
只有判官依旧坐在座位上默默喝着杯中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挂在唇边，使得那张带着面具的面散发出邪魅的风采，凤绫儿不经意瞧见不由得一阵儿脸红心跳，再没功夫去管什么哈巴狗了。
“今日有酒，有灯，有烟花。就差灯谜了。”判官突然大声说道，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他笑了笑，道：“我先来，丈夫三年未归家？”
“媳妇跟人跑了。”一个土匪立即答道。
“哈哈哈……”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就连陈俊峰也朗声大笑。
“瞎说什么呢，一点文化都没有。三当家就算出题再简单也不可能是这么个答案吧。”另一个土匪道。
“那你说是什么？”刚刚的土匪忿忿道。
“红杏出墙呗。”那个土匪得意的说。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那不是一样吗？”某土匪说。
“这不是显着有文化嘛！是不是三当家？”某土匪谄媚地问判官。
判官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而对尹耀安说道：“姑娘以为呢？”
“当归。”尹耀安含笑道。
“不错。”判官笑意更浓：“该姑娘出题了！”
尹耀安不想卖弄，略一思索，道：“九死一生。”
“独活。”判官摇头，道：“姑娘这题面没有问题，只是今天是个团圆节，姑娘这题出的未免有些不吉利，当罚酒一杯”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是她罚酒吗？”刚刚还幸灾乐祸的凤绫儿不禁一脸懵。
“姑娘素来不胜酒力，这杯酒，小生便替姑娘喝了。”判官笑盈盈说道。
“你！”凤绫儿跺脚。
“三弟真是有心了。”陈俊峰目光沉沉，尹耀安站在他旁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应该的。”判官笑道。
“什么应该的？”凤绫儿气得将手伸向腰间。
“确是应该的。”陈俊峰不动声色地制止了凤绫儿想要把枪的动作，笑道：“我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何况三弟饱读诗书，孝敬兄嫂自是应该的。”
尹耀安站在原地不由得感叹，这吵架委实是要有天赋的。想自己何尝不也是饱读诗书，可是嘴上功夫却远远不及这手上的十分之一。实在令人汗颜。再看判官，其实他并非无话可辩，只是碍于“兄弟”的身份。可见，吵架最重要的不是读书多少，而是要脸皮厚，辈分高才行啊。
尹耀安干咳一声，对陈俊峰笑了笑，道：“大当家，各位。耀安在山下蒙难，全仗各位仗义相救，多方照拂。小女子感激不尽。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如今新年已过，小女子也应该告辞了。”
“不行。”
“不行。”
“不行。”
尹耀安一愣，陈俊峰挽留她可以理解，判官挽留她也不意外。可是这凤绫儿什么药了？
“尹耀安，你在我们山上住了大半年有余。这段时间，山上机关陷阱，岗哨布置你已经是了若执掌，你若是个普通的女子也就罢了，可是你的身份……”凤绫儿了陈俊峰一眼，才道：“谁知道你不是那个绺子派来的奸细！”
“老四。”陈俊峰的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怒意。凤绫儿不敢再说下去。却听判官接话道：“姑娘不知，这山上确实有山上的规矩，就算是大当家也不能逾越。”
“愿闻其详。”
“上山容易下山难。”
“何解？”
“上刀山，下火海。不死，方可下山。”
尹耀安一愣。
凤绫儿补充道：“以前也有不怕死的去试过，结果证明了他们确实不怕死！”她故意把死字说的很重，得意看看着尹耀安慢慢蹙起的眉心。
“一言为定！”尹耀安说完，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陈俊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种无力之感。他甚至没有勇气追上去开口求她留下来。
空中的烟火依旧闪耀，陈俊峰的眼里却是一片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