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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铁路修通火车开

李鸿章当时的境况很有些尴尬。

作为处理“滇案”的中方代表,本来就已经很烦心了,现在英国方面又把吴淞铁路的事情搅和在一起,更加让人头痛。一方面,他对英国人极度反感,比如,早在十年前,他就评价梅辉立这家伙“熟谙中国政事文议,外托柔和,内怀阴狡”,两人应是老对手了。吴淞铁路一案,本是英国人欺诈在先,却又强词夺理,实在可恨。所以,有上海道台冯焌光这么一个不畏强权的“刺儿头”给洋人一些颜色看看,也未尝不可。但是,另一方面,若从大局考虑,如果冯焌光不计后果一味强硬,只怕会骑虎难下造成被动。而冯焌光的确属南洋大臣沈葆桢所辖,作为北洋大臣的李鸿章,又不能直接对其发号施令,只能谨慎从事。

为了及时沟通情况,以免产生误会,李鸿章不断与冯焌光信函往复,具体说明与梅辉立的会谈情况。尤其是自己向梅辉立多次申明:上海的事情不归北洋管辖,“告以此事本由南洋主政,我是局外旁观,因见两边骑虎不下,故为买回自办之说,调停解和”;如果梅辉立固执己见,则不但上海道台不答应,南洋大臣沈葆桢及总理衙门也不可能让步,“我只有置之不论”了。李鸿章还说,梅辉立与冯焌光在上海会谈时再次提出,即使中国购回,仍应由怡和洋行承办,态度坚决;而李鸿章给沈葆桢去函商议解决办法,沈葆桢却迟迟不予回复,只听说他的意思是即使买回铁路也“不允其照样成造”;加上“滇案”的事情正在节骨眼上,威妥玛“在京大肆咆哮,颇有兴风作浪之势”,种种难题,纠结之极。

李鸿章对冯焌光所说的这些言语可谓用心良苦。既是向冯焌光倾诉苦衷,表明自己的态度,也是适当施加压力,以求缓解冲突。不过,李鸿章在信函中也忍不住发了两句牢骚,说沈葆桢的意见“离题更远,竟无结束之方”。不知作为下属的冯焌光是否向沈葆桢如实进行了汇报,而沈葆桢的态度,却决定了吴淞铁路最终的奇异结局—当然这是后话了。

在中英双方争执交涉期间,英商加紧筑路,试图造成既有事实。6月30日,上海至江湾段的铁路已经筑成,英商公司邀请英国驻沪领事及外商试乘;第二天是7月1日,恰逢星期六,公司又邀请华人试乘。有赶时髦的乘客描述乘车的情形,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都去开洋荤凑热闹,场面热烈:

凡各行号均送照会数张,随人随时,一任执此作登车之据。余于一点钟偕褚君、陈君至虹口,斯时人犹未多,见客车共五辆,中等者一,下等者四;其上等之一辆,是日未至华客即持照纷纷上车,并有妇女小孩等,更有妓馆中之娘姨大姐,满头插遍珠宝、栀子花,香气四溢。余与褚、陈二友在中等车厢内。计每辆车长约丈四五尺,宽约五尺,高约七尺;两旁有百叶窗,可以启关。所坐之长椅,有羽纱软垫,窗洞上左右有藤扎之梅花眼架,备客放置小帽等件也。下等车只少坐垫与藤架,余皆从同。车以外国木造成,内外金漆,殊润泽。上有圆天窗二,大约阴雨日两面百叶窗关闭俾上,可透气放光耳。车之前后俱有玻璃门,无首尾之异。下有大铁钮,可以互相钩连。在前者即机车也,数西人司其事。俄闻放气声,在旁之西人亦吹口号,车即摇摇前行。初犹迟嗣,即逐渐迅疾,但闻车轨摩荡声甚厉,而人已电掣飚驰随之以去矣。乘者、观者一起笑容可掬,啧啧称叹……

7月3日,上海至江湾段正式通车营业。7月5日,《申报》刊载题为“火轮车路告白”的广告,公布列车运行时间及票价,署名很有趣,是“吴淞路有限公司”—模模糊糊只是一个“路”,看来还是不敢提“铁路”。

这是中国铁路史上的第一个列车时刻表,“日期”使用的是中国农历,“时刻”则是西式用法。“告白”说,“本公司火车于闰五月十二日即礼拜一”开始运行,每天往返各开行六班,基本是每隔两小时开行一列,其中有几次在礼拜日停开;自上海至江湾的运行时间是半个小时。每位乘客的票价:上等座单程半元,往返票加倍;中等座单程二角五分,或足制钱二百文,往返票加倍;下等座足制钱一百二十文、一元钱可以购十张单程票,往返票则是二百文、一元钱可购六张往返票。尽管价格不菲,但好奇者仍趋之若鹜。

7月18日,《申报》刊载题为“更改火轮车往来各时”的广告,称“本公司火轮车于西历一千八百七十六年七月十七日礼拜一,即华〔历〕闰五月廿六日起”,对部分列车的开行时刻进行调整,而票价不变。

7月20日,英商在朗溪姆饭店设宴庆祝铁路初步开通运营,并电告伦敦方面,计划再运送一批客车来华,以求扩大运营规模。

对于英方的这一系列举动,冯焌光自然相当愤怒,想方设法制造障碍。在此之前,铁路方面与当地民众曾经多次发生冲突。比如有人破坏路基、在铁路上倾倒砂砾,企图颠覆列车;还有人甚至要卧轨自杀,以命相搏。洋人怀疑,其中许多行为,“可能是受上海人士煽动”“受了官员们的收买”,显然是暗示与冯焌光有关。

吴淞铁路使用的第二台蒸汽机车,名为“Celestial Empire”,即“天朝”号。图为上海铁路博物馆展出的该机车模型,可以看到,它的车轴排列为“0—3—0”,并有正式的驾驶室。

这张照片很常见,据说拍摄的是吴淞铁路通车典礼,但没有注明究竟是1876年6月30日上海至江湾区段开通的场面,还是1876年12月1日吴淞铁路全线开通的场面。照片中的机车外观像是“天朝”号,却似乎没有驾驶室,“司机”是站在车帮上的。(摄于上海铁路博物馆)

这幅图画,显然是根据上一幅照片绘制的。绘画者为了使画面内容更加充实,增加了不少人物,这倒无关紧要。问题是他凭空将那机车做了很大改动:不仅有了驾驶室,司机还堂而皇之地站在驾驶室门内,这就明显与事实不符了。(图片取自网络)

李鸿章知道,冯焌光是想通过多方阻挠,搞得对方无可奈何,那时再“收买自办”,得以避免对方有意抬价。对于冯焌光的一些做法,他觉得未必妥当,却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是虽无聊之极思,实亦两全之妙法。”

不料,8月3日出现一起突发事件,使形势急转直下。 O1xAQvzZ/LVJrQWLIvyOWh698q4NGRd9vqs3XhMSWgD3VETS+VmONivS43j92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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