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胥铁路被誉为“中国自办铁路的开端”,值得铁路史学家大书特书;它的开工与竣工的时间,则是最先需要介绍的事情。蹊跷的是,此前有过许多种记述,始终未能统一。
下面,我们将罗列一些来自权威人士或权威著作的资料,以供读者参考。原件多用文言,表述的时间也常是旧历,为了方便读者,改用现时的语体文进行简要叙述,并将时间换算成公历。即便如此,仍会让人感到枯燥乏味,但还是希望读者能硬着头皮读下去,因为,既然想当一个名副其实的铁路“发烧友”,还是有必要了解这些具体情况的。
说法一,来自一个英国人肯德1907年出版的《中国铁路发展史》,这也许是较早介绍中国铁路情况的著作了,他说,唐胥铁路是“1880年铺轨,第二年全部竣工”。
说法二,来自曾鲲化的《中国铁路史》,他认为是光绪五年五月(1879年6月至7月间)兴工,十一月(1879年12月至1880年1月间)告竣;工期六个月。
说法三,来自谢彬的《中国铁道史》:光绪六年五月(1880年5月至6月间)兴工,光绪六年十一月(1880年12月至1881年1月间)竣工;工期六个月。
说法四,来自凌鸿勋的《中国铁路志》:光绪七年五月(1881年5月至6月间)兴工;光绪七年十一月(1881年12月至1882年1月间)完工;工期六个月。
说法五,来自民国时期出版的《铁道年鉴卷一(1933年)》:光绪七年五月十二日(1881年6月8日)兴工,同年十二月(1882年1月至2月间)告竣;工期七个月。
说法六,来自中国铁路史编辑研究中心的《中国铁路大事记》及金士宣与徐文述的《中国铁路发展史》:1881年初开工;6月9日开始铺轨;11月8日举行通车典礼;工期约十个月。
说法七,民国时期出版的《交通史·路政编》说得详细:光绪七年五月十三日(1881年6月9日)兴工;光绪七年六月五日(1881年6月30日)“由总工程司薄内氏之妻在唐山钉第一枚道钉;光绪七年十一月(1881年12月至1882年1月间),工程告竣”;工期六个月。
以上七种说法,取自八个不同的资料来源。
其中,所说兴工时间最早的,为1879年6月至7月间,即光绪五年五月;最晚的,为1881年6月9日。
所说竣工时间最早的,为1879年12月至1880年1月间,即光绪五年十一月;最晚的,为1881年12月至1882年1月间,即光绪七年十一月。
无论兴工时间还是竣工时间,都差了整整两年。
至于工期的长短,也是众说纷纭。所说工期最长的,约为十个月;最短的,仅六个月。相差竟有四个月。
顺便说一下,关于唐胥铁路的长度,同样存在多种说法,其中最长的,说是11公里还多;最短的,仅为8公里!
如果读者有心刨根问底,不难发现,资料越多,问题也随之越多,以至于让人无所适从。
当然,读者也应当发现,前面所列举的种种“说法”,都出自后人之口。人们不禁要问:难道当年就没有留下什么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吗?比如,唐廷枢总要向李鸿章请示或汇报工作吧?李鸿章总要向朝廷交代情况吧?无论如何,总应该有一些文字的记录吧?
建立在开平煤矿旧址的开滦博物馆,收藏有许多珍贵的文物,其中不乏近年发现的一些新资料。对于关注唐胥铁路历史的“铁路发烧友”来说,这里是不能不看的地方。(摄于2014年5月)
实事求是地说,这样的资料确实有,但不多,我仅发现两处。
第一处资料,是1881年3月29日(光绪七年二月三十日)唐廷枢给李鸿章的禀文,他说:“六年九月(1880年10月)内禀明宪台批准,于芦台镇东起至胥各庄东止,挑河一道,约计七十里,为运煤之路;又由河头筑硬路十五里直抵矿工……经已兴工挑挖,本年四月(约为1881年5月)可期一律挑成。”
提示读者注意,唐廷枢在这里说得明白,开河修“路”的方案,是得到“宪台”李鸿章亲自批准的。
第二处资料,是李鸿章于1881年5月20日(光绪七年四月二十三日)给朝廷的奏折,全面总结了开平煤矿的建设情况。其中提到:“……由芦台镇东起至胥各庄止,挑河一道,约计七十里,为运煤之路;又由河头接筑马路十五里直抵矿所……本年二月(1881年3月)挑挖,五六月(约为1881年5月至7月间)可一律告蒇。”
“一律告蒇”,就是“全部完成”的意思。
这两段文字,给出了唐胥铁路的长度,约为“十五里”。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与最终建成的铁路有很大差距。至于开工的时间,是1881年3月;李鸿章预计竣工的时间将在5月至7月间,工期大约需要三四个月。
但是,李鸿章所汇报的,仅仅是运河的“挑挖”,却没提“马路”的铺设;他所说的“一律告蒇”,也没说明是运河及道路的土方工程“告蒇”,还是运河通航及道路通车也可“告蒇”;另外,他上奏的时候,工程尚在进行,所说的“告蒇”时间,仅仅是预测,并不确切。
如此看来,若是一定要确定唐胥铁路的兴工和竣工时间,我们所能给出的最可靠的答复,偏偏是一个模糊的结论,那就是:1881年3月开工,同年年内竣工。
这样一条短短的唐胥铁路,居然连一些最基本的情况都搞不清楚,岂不荒唐!
可惜事实就是如此。
这也从一个侧面表明,唐胥铁路的修筑,肯定有一些特殊的内情,所以才显得如此蹊跷。
说到这里,读者必然一头雾水:唐廷枢的禀文里说的是“硬路”,李鸿章的奏折里,则改成了“马路”,他俩根本就没提到什么“铁路”嘛!更谈何铺轨及通车?!
读者问得有理。最蹊跷的地方,就在这里。
在开滦博物馆旁边,可以看到原先的竖井井架,也应算难得的文物了。(摄于201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