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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峰是栖霞山的最高峰。在凤翔峰之顶临江一面，2006年落成了一处新的景观建筑：带回廊的望江亭凌空翼然，望江亭背后矗立一块巨石，其上镌刻着“始皇临江处”五个擘窠大字。置身此景，纵观寥廓江天，遥想当年秦始皇东巡江乘的壮举，不禁“慨而慷之”。
说到古代帝王出巡之事，最是耳熟能详且又津津乐道的恐怕非清帝康熙、乾隆下江南莫属了。特别是那位“乾隆爷”，六次南巡中五次驻跸栖霞山行宫，题写楹联匾额40多件，赋诗120余首，改赐“刀枪河”“强盗河”为“便民河”，还有电视剧《戏说乾隆》中那些缠绵多情的风流韵事……所有这些，热闹无比，令人眼花缭乱，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著名诗人冯亦同先生曾盛赞乾隆是帝王级的超级“驴友”，是宣传栖霞山文化的形象大使。可是，对于“千古一帝”秦始皇东巡江乘的往事，却知之者甚少，这真有点有失公允。究其实，秦始皇东巡，不管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哪个方面去说，其意义和影响都远远超出乾隆南巡。
这也难怪大家，因为秦始皇东巡留下的资料实在是少之又少。司马迁在《史记·始皇本纪》中记载这件事惜墨如金，只有寥寥23个字：“始皇三十七年，东巡会稽，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至琅琊。”在另一版本上则更少“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上会稽，还过吴，从江乘渡”，只有19个字。乾隆南巡就不同了，有《南巡盛典》详加记述，更有燕子矶御碑亭、栖霞山乾隆御花园及小营盘行宫遗址等文化遗存以佐证其盛。而秦始皇东巡江乘可资追忆、可供观瞻的具形实物，仅有“始皇临江处”而已。今天，如果要清晰地还原秦始皇东巡江乘的盛况，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凭借一些历史碎片，展开想象，做一番合理的联想甚至猜想了。
秦始皇东巡发生在公元前220年，乾隆第一次南巡则是在乾隆十六年，即公元1751年，两者相距整整1972年。孰先孰后，不言自明。秦始皇东巡不仅时间早，而且是史上第一次。原因很简单，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自视功盖“三皇五帝”，为“始皇帝”，成为自称“朕”的千古一帝，因此才具备了巡游全国的先决条件和政治基础。显而易见，皇帝出巡，发轫者、首创者、第一人只能是秦始皇。之后，历代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诸如汉高祖刘邦、隋炀帝杨广、唐玄宗李隆基等，也多有此举，但充其量不过是步其后尘、效法模仿而已。
秦始皇东巡，由丞相李斯、中车府令赵高、大将军蒙恬护驾，动用20万人马，从首都咸阳一路东南，“十一月先至云梦泽，次洞庭君山，望祭九嶷山大舜，复浮江东下”“过丹阳（今南京江宁区小丹阳），趋钱塘，渡浙水，上会稽祭大禹，望祭南海”。然后折返，“北归过吴（今苏州）从江乘渡并海上至琅琊（山东琅琊郡）”，最后再回到咸阳，陆路、水路，骑马、乘车、坐船，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其间，还博得项羽和刘邦“大丈夫当如是也”“彼可取而代之”这般感叹。完全可以断言，秦始皇东巡层级最高、规模最大、范围最广、行程最长，而乾隆南巡只沿着京杭大运河往返，最远也只到过杭州，又何以能与秦始皇东巡相比呢？
说到这里，不能不再说一下秦始皇东巡江乘的道路和车驾问题。
研究公路史的专家认为，秦始皇东巡走的就是从丹徒入江乘到江乘浦这一段驰道。驰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也就是路宽差不多有30米，每隔10米栽种一棵松树，即使按今天的标准衡量，也称得上是高等级公路，是名副其实的“国道”了。
《乾隆江南通志·舆地志》载：“摄山西北有水注江乘浦，入摄湖，即秦始皇所从渡江者。”值得注意的是“江乘浦”，也就是今天的九乡河，更具体地说，就是原御龙桥到江边石埠桥这一段。由此可以确考，秦时在栖霞山南麓筑有驰道；秦始皇东巡结束时，确曾在栖霞山停留，并从这里渡江东入大海，经山东琅琊返回首都咸阳。只不过，到达今河北邢台时竟不幸染病驾崩，呜呼哀哉！
秦始皇画像
丹徒至江乘，沿途大多是丘陵岗地，开凿驰道，十分不易，仅开凿京岘山（今镇江市辖区内）一段工程的赭衣囚徒就有3000多人（这就是后来丹徒县县名的由来）。无怪乎，到了宋朝，时任江宁知府的王安石还愤愤不平，其诗云：“穆王得八骏，万事不修期。茫茫千载间，复此好远游。车轮与马迹，此地亦尝留。想当治道时，劳者尸如丘！”不过，王安石之见似有偏颇之嫌。与乾隆皇帝南巡不同，秦始皇东巡既没有到处盖行宫别院，也没有追蜂引蝶，拈花惹草，所表达的全然是混一宇内、巡狩藩疆、横绝六合、雄视千古之意，是为了威加海内、臣服遐迩，巩固帝国王朝，而绝不仅仅是“好远游”。
另有资料载，秦始皇东巡乘坐的是金根车和辒辌车。辒辌车车型很大，车分前后两室，三面有窗，后面有门，可坐可卧，车厢有帷。我们见到过西安秦兵马俑出土的兵车，是那样的精美绝伦，可想而知，秦始皇的辒辌车该是更加豪华无比了。遥想当年，秦始皇驰骋在宽阔的驰道上，雄视四方，威风八面，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风光！文史专家管秋惠先生和笔者一样，对此也做了合理的猜想，他说：“作为江乘县政府所在地的官民，见到这样豪华气派的车队，其惊羡的程度一定不亚于现今国人见到加长版的‘劳斯莱斯’高级轿车时的情状，一定是万人空巷，争睹千古一帝的风采！”
至于说到游兴，秦始皇自然也当得起帝王级“驴友”的雅号。秦始皇先后五次东巡，每到一地都要亲近山水，还望祭九嶷山大舜、遥祭南海和大禹。宋人《茅山记》载，当年秦始皇游历到江乘境内的句曲山（位于今茅山北），环顾四周，苍翠一片，风光无限，感叹道：“巡狩之乐，莫过于江海。自今已往，良为常也！”随行人员齐声喝彩，连呼“良为常！良为常！”遂改句曲山为良常山。秦始皇忘情山水的神态举止，跃然纸上。李斯也知道凑趣，还专门埋下一双白璧，并刻下颂辞：“始皇圣德，平章江山，巡狩苍川，勒名素璧”，以资万世景仰和纪念。
◎ 吕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