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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杀出血路

(一)突破

苏军战役学认为:突破是一种进攻方式,旨在通过打开一个或几个突破口,向纵深或侧翼机动,从而摧毁敌军占领的筑垒防线。事实上,纳粹德国海军从战争爆发伊始就面临着英国人的严密封锁,要想实现对其海上交通线的毁灭性打击,那么突破对手严密设防的大西洋封锁体系,就是巡洋作战的首要环节。与陆战场一样,必须充分发挥作战单元的机动与火力,通过隐蔽、欺骗、佯动,来实现战役战术突然性,为整个作战行动向纵深发展,以及战役目的的达成铺好路、开好头。在4个月前的“柏林行动”中,吕特晏斯就曾指挥“沙恩霍斯特”“格莱森瑙”号通过有效的机动,成功突入了大西洋,在对英国海上交通线进行大肆破坏的同时,有效配合掩护了“舍尔海军上将”“希佩尔海军上将”号的破交作战行动,在与英国皇家海军本土舰队的交手中取得完胜。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吕特晏斯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从冰岛—法罗群岛方向虚晃一枪,待敌人本土舰队调虎离山后再避实击虚地从丹麦海峡实施突破,而是将突破方向直接选择在了丹麦海峡,他的这一决定看似有悖于兵法中“胜战不复”的原则,但是仔细分析后就会明白这是吕特晏斯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首先,这里离英国人屯有重兵的斯卡帕湾和本土机场最远;其次,此处海面上大量的浮冰和恶劣多变的天气将为突破行动提供天然掩护;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从丹麦海峡突破的命令是他在海上临时下达的,最大限度地实现了保密。这事除了吕特晏斯本人之外,别说潜艇部队司令邓尼茨、北方集群司令卡尔斯,就连雷德尔都不知道。

可是话说回来,丹麦海峡大量的浮冰和恶劣多变的天气也是一柄双刃剑,在有利于吕特晏斯瞒天过海、趁乱而入的同时,也造成了航道过窄(浮冰区与雷区之间最窄处仅60千米)、虚警率高(大气中冷暖空气的分层出现光线反射现象)等不利情况,再加上高纬度海区春季日照时间变长,敌方在该海域部署装备雷达的巡洋舰侦察游弋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使这条4个月前刚刚走过的幸运通道的形势变得复杂起来。

23日入夜后,就在“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小心翼翼地避开海面的浮冰和敌人雷区行驶于航道中央时,突然在左舷舰首方向发现了一个黑影,在短暂的一瞬间,瞭望员透过雾霭看清并迅速辨认出是一艘英国海军“郡”级巡洋舰。几乎与此同时,英国人也发现了打头的“俾斯麦”号,站在舰桥上的“萨福克”号重巡洋舰舰长埃利斯迅速下达命令:“向海军部报告,我们看见他们了。”虽然双方已经发生接触,英国人也已经发出了信号,但是此时海峡内的能见度非常低,负责“盯梢”的另一艘巡洋舰“诺福克”号不敢跟得太近,加上自身的雷达性能又非常有限,因此随时存在与目标脱离接触的可能。一旦跟丢了这头“怪兽”把它放进大西洋,要想再从广袤的大海中把它找出来,就将无异于大海捞针。正当英国人战战兢兢盯梢之时,雾气突然消散,“俾斯麦”号一点没客气,在6400米的距离上对“诺福克”号来了5次齐射,在烟幕、暮霭和雾气的多重作用下,这艘巡洋舰竟神奇般地未中一弹(当时主炮射击主要依靠光学仪器进行瞄准,雷达性能还无法满足火力控制需要),又迅速地躲进了浓雾之中。

图3-29 英国皇家海军“萨福克”号重巡洋舰

在与敌遭遇行踪败露之后,吕特晏斯有三个选择:一是掉头返回,驶向挪威,但是可能会遭到英国本土舰队的中途截击;二是将这两艘“讨厌”的巡洋舰击沉,可敌人却又拥有着航速上的优势,同时在追击过程中很可能会掉入敌方布设的陷阱;三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只要“俾斯麦”和“欧根亲王”号保持高速再撑40个小时,敌人的船就会因为燃油耗尽而不得不停下追击的步伐。在反复权衡之后,他决定采取第三个方案,在完成队形变换调整后(“欧根亲王”号在前,“俾斯麦”号在后),继续向大西洋高速驶去。

此时,这场突破与追击战已成为彻头彻尾的速度与激情,从英国巡洋舰分队指挥官沃克到战列巡洋舰分舰队司令霍兰都非常明白,如果不能在丹麦海峡堵住敌人的话,那么航行在大西洋上的11支运输船队都可能成为对手刀俎上的肉。为此,霍兰下令“胡德”号航速提高到27节,力求挡在敌人的前面,在次日的交战中占据有利的阵位。

图3-30 战列巡洋舰分舰队司令霍兰中将

就在英国人加速驰援的同时,吕特晏斯也决定利用恶劣的天气,彻底摆脱讨厌的“盯梢”者。他下令释放烟幕、向南调整航向,并将编队速度提高到30节。就在他和林德曼拭目以待观察对手反应的时候,无线电监听人员报告:英国人在电报中称“俾斯麦”号不见了!

吕特晏斯真的甩掉了“盯梢”者,突破成功了吗?

(二)击沉“胡德”号

战争是充满偶然性的,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充斥着悲喜交加的兴奋与失落。23日午夜时分,不管是吕特晏斯还是霍兰、托维,忐忑的心情似乎都如同大西洋上的波涛一般起伏不定。在获悉“诺福克”与“俾斯麦”号失去接触的报告后,霍兰不得不对先前较为乐观的形势重新进行评估,最终决定将航向转向北方,如果两个小时之后还没有与敌人发生接触,就掉头南下。同时,他计划用“胡德”“威尔士亲王”对“俾斯麦”进行集火,同时用“诺福克”和“萨福克”来对付“欧根亲王”,从而分别构成二对一的优势。

图3-31 “胡德”号战列巡洋舰

就在3时47分,霍兰正在率两艘大舰掉头南下之时,“胡德”号收到了“萨福克”号重新与“俾斯麦”号发生接触的报告,包括霍兰在内的众人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但对局势重新分析后,大家的喜悦之情有所收敛——德国分舰队就在附近,在西北方向,距离只有13海里,而霍兰的舰队在敌人的西南方向,航向与其大致平行。为了将敌人堵住,不至于将其放入大西洋,霍兰在将编队的航速提高到28节的同时,还把航向右转40度。这时候先别管阵位有利不利了,追上并挡住敌人再说。就在5时30分,前桅瞭望员报告:“警报!右舷,绿40!”(“绿40”的意思就是右舷舰首方向40度),在27000米外波涛汹涌的洋面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阴影,“是‘俾斯麦’号!”

图3-32 丹麦海峡海战示意图

没啥好说的,四对二,准备开打!

双方接触伊始,虽说大舰数量是二对二,但是却呈现出对霍兰不利的态势,略微接近于“T”字形,“俾斯麦”号8门380毫米口径的巨炮全部可以对准对手,而英国人的火力发挥则受到了很大影响。霍兰索性将航向由240调整为280,航速提高到28节,以期减小受弹面,“回避”“胡德”号甲板装甲薄弱的硬伤,并迅速接近敌舰,待接近后再转向开火,到那时主炮火力的对比将变为18 ∶ 8。由于是遭遇战,在霍兰的思维定式中两艘德舰应该是“俾斯麦”号打头,而实际上由于雷达故障,此时在前头开路的已经换成“欧根亲王”号,而德国人由于英舰轮廓太小,将其误认为是巡洋舰。就这样,双方的遭遇战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了。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了5时53分时,“胡德”号的主炮一声怒吼,4枚重量超过800千克的380毫米炮弹飞向了23000米外的目标,“威尔士亲王”号舰首6门主炮紧随其后也开始了“发言”,从炮弹的落点上看,英国人的第一次齐射很有准头,但此时德国人早已指向对手的主炮却异乎寻常地保持着沉默。要知道一直以来,纳粹德国海军的炮术水平就比英国人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就在与英舰发生视距接触后,即使当敌方380毫米巨炮的炮弹飞过“俾斯麦”号的顶部时,吕特晏斯依然期望迅速摆脱敌人,倒不是他怕死,主要是考虑到尽可能避免与敌舰“硬扛”的局面出现,而“俾斯麦”号的舰长林德曼此时已经自言自语,“我不会听任我的船在我屁股底下被轰飞的。”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接近,德国人终于从外形轮廓上清楚地辨别出是“胡德”和“威尔士亲王”号,在将航向由265度调整为200度之后,吕特晏斯终于下达命令:“开火!”随着“俾斯麦”号炮口橙色火焰和一团巨大烟雾的升起,日德兰大海战后英、德两国最大战舰的对决开始了!

图3-33 “威尔士亲王”号18次主炮齐射示意图

图3-34 海战伊始,“胡德”号两枚15英寸炮弹落在“欧根亲王”号附近

图3-35 “俾斯麦”号战列舰舰长林德曼

图3-36 “俾斯麦”号战列舰主炮开火

尽管经历了漫长屈辱的25年,但是德国海军的炮术水平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愈加精进,仅用了两次齐射,就成功击中“胡德”号。据“胡德”号水兵布里格斯(“胡德”号的3名幸存者之一)后来回忆:“我记得自己怀着恐惧与沉迷参半的心情目睹‘俾斯麦’号炮口喷出的4颗闪亮星星,并意识到他们就是瞄准我们的炮弹。”此时,英国人的齐射已经打到了第6轮,在第6次齐射中,“威尔士亲王”号的主炮成功命中了“俾斯麦”号。战场形势似乎在向着有利于英国人的方向发展。

图3-37 “威尔士亲王”号主炮命中“俾斯麦”号

但是,最先遭受致命一击的却是“胡德”号。

图3-38 “胡德”号被击中后发生剧烈爆炸(前方舰艇为“威尔士亲王”号,该照片从“欧根亲王”号上拍摄)

“船抖了一下……接着就发现主桅底部起火了”,紧接着“欧根亲王”号发射的一枚炮弹命中了“胡德”号的前桅楼,虽然炮弹没有爆炸,但桅楼内部的官兵几乎全部丧生。此时双方的距离已急剧缩短至约16000米,为发挥全部火力,霍兰下达了“左转20度”的命令,转向一旦结束,双方大口径主炮火力的对比就将变为14 ∶ 8(“威尔士亲王”号一座四联装炮塔出现故障)。正当这艘排水量超过4万吨的巨舰在高速航行中完成转向时,“俾斯麦”号第5次齐射的炮弹如约而至了,也许是由于转向,命中了“胡德”号的侧面装甲。“我没有听到爆炸声”(布里格斯回忆),但却被冲击波震倒在了甲板上,并亲眼看见了剧烈的爆炸,“炽烈而壮观的火焰直冲云霄”(据后来分析可能为被命中后引燃了舰体后部102毫米副炮的弹药库,然后火势蔓延至更下层的主炮弹药库并引发了殉爆)。弹药库被引爆时,侧面装甲被炸出14米宽的大洞,后部一座主炮炮塔被炸飞,中部一段70米长的舰体遭到严重破坏,导致整个军舰断成两截。

图3-39 “胡德”号发生剧烈爆炸的画作

图3-40 丹麦海峡海战中“胡德”和“威尔士亲王”号的航迹图

“胡德”号的爆炸和沉没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不管是在附近的“威尔士亲王”号,还是在远处的“诺福克”号,甚至包括在空中的“马里兰”式侦察机,都仅仅看到了最后的景象:“就像一个巨大的喷灯”“一片火海,像是一把扇子或是倒放的锥形”“异常多的烟雾,后面拖着一条油迹,突然喷出一团烟火消失了”。就这样,这艘曾经是世界上最大、最快、火力最强的,被视作皇家海军象征的一代巨舰就这样迅速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片已经消散开来的黑云和一大片混杂着残骸碎片的黑色油迹。

图3-41 丹麦海峡海战后,“威尔士亲王”号舰长约翰·利奇为调查委员会准备的草图

虽然“胡德”号沉没了,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在挨了一发大口径炮弹后,“俾斯麦”号没有再给“威尔士亲王”号留下任何机会,第一次齐射中就准确地命中了目标,一炮命中舰桥,虽然是哑弹,但380毫米炮弹巨大的动能,仍然带来了噩梦般的浩劫,要了除舰长利奇和一名通信兵之外所有人的命。这还仅仅是开始,在“俾斯麦”和“欧根亲王”号的炮弹接连命中之下,“威尔士亲王”号“不争气”的主炮却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故障,在雷达和测距仪相继失灵的情况下,不得不施放烟幕脱离了战场。

“胡德”号沉没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本土舰队的旗舰“英国王乔治五世”号(托维对报告战况的参谋说“不必大声嚷嚷”),传到了海军部(海军部作战室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在“胡德”号服役过),传到了战时内阁(丘吉尔在床上被叫醒),传遍了英伦三岛(一个老妈妈在听到这一新闻后,望着手中在“胡德”号上服役的儿子的照片)。

“我们打沉了他没有?”

“没有,‘威尔士亲王’号已经与敌人脱离接触了。”

“我不管你怎么做,一定要打沉‘俾斯麦’!”

温斯顿的最高指示下达了,托维他们能够找到阻挡住“怪兽”狂奔前行的脚步吗?

图3-42 “胡德”号及舰员合影

图3-43 “胡德”号年轻水兵正在进行炮术科目训练

图3-44 1941年5月23日前往丹麦海峡途中的“胡德”号 ZBQ7GoFQtJFcZS9Bf2CaQdOPpIsY8q9hWnTrg/Vy6pkUVmIUaizG8Ltmydr8a4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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