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田氏篡齐

春秋各诸侯国中，齐、晋两国至末年，皆是君主失权，尾大不掉，被臣子所篡夺的。晋国是赵、魏、韩三家分晋，而齐国权移于下，被田氏一家所得。田氏本非齐国的土著，它的祖上乃是陈国的流亡贵族，一代一代成长起来，历经漫长的岁月，后世子孙，养成势力，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终于代姜氏而有齐国。晋、齐两个诸侯国王权旁移，标志着周王朝彻底衰落，华夏的历史进入了战国时代。

公元前672年，齐国正当齐桓公即位第十四年，此时齐国国势强大，蒸蒸日上，纵横天下，无可匹敌。这一天，宫廷中来了一位陈国的王室子弟，此人相貌堂堂，谦恭有礼，言行举动，不失贵族气度，齐桓公热情接见了他。此人名叫陈完（音桓），是陈国君主陈厉公的儿子。他之所以弃国来奔，是因为国内发生了宫廷政变。

陈完的父亲陈厉公是一个荒唐淫乱的君主，名叫佗。佗的父亲陈文公死后，太子鲍即位，即陈桓公。佗娶的是一位蔡国公室女子。在蔡国的帮助下，佗杀死了他的异母兄鲍，也就是陈桓公，即位为厉公。杀兄夺位，历来是宫廷政治中经常上演的戏码，中外历史上都层出不穷。和莎士比亚的名剧《哈姆雷特》中杀兄篡位的国王一样，这个陈厉公也同样心理阴暗歹毒。不同的是，《哈姆雷特》剧中的国王娶了原来国王的王后，把王位和美丽的王后一同收入囊中，哈姆雷特王子在犹豫不定的复仇中死于非命。而这位陈厉公更加淫乱和愚蠢。上面说过，他的夫人是一位蔡国美女，这位蔡国公室的美女天性淫荡，她出嫁前在蔡国就有一些青年男子是她的情人，成为陈国夫人后，她不知收敛，难舍旧情，经常跑回蔡国去会她的情人。而陈厉公对夫人的淫乱行为不仅不加制止，反而怂恿并加入了蔡国的淫乱聚会。当时的蔡国似乎有一个“天上人间”那样的夜总会，聚集了一些美丽的少女供贵族们淫乐，而陈厉公和夫人经常出入其中，成为那里的常客。

就在陈厉公痴迷于荒唐的肉欲之中时，危险正在悄悄逼近。和《哈姆雷特》剧中人物一样，陈厉公身边也有一个哈姆雷特那样的王子，也就是他杀掉的前国王的儿子，他就是陈桓公的儿子林。不同于哈姆雷特的是，林复仇的决心更加坚定，思虑也更加缜密。他买通了蔡国人，让他们为他这个杀父的叔父提供更多更妩媚的蔡国少女，使其耽留蔡国，乐不思归。就在陈厉公沉迷于蔡国销魂的肉欲之中时，林买通的杀手把陈厉公杀死在淫乱的床榻上。林自立为陈国的君主，这就是陈庄公。

陈厉公在位时，与蔡国夫人生过一个男孩，起名叫完（桓），刚刚降生时，正巧周王朝的太史经过陈国，陈厉公就请太史为这个男孩占卜，算一下他未来的命运。太史用易为之卜卦，得到的卦象叫“观之否”，周太史解卦，说：“是为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而在异国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孙。若在异国，必姜姓。姜姓，四岳之后。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什么意思呢？翻译过来就是，这个男孩的命运从卦象上看，是光大国运，将以宾代主而称王。那么，他是陈国之主吗？不像。不在陈国而在别的国家吗？而且不应在他的身上，而应在他的后世子孙身上。若是异国，必是姜姓之国，姜姓，乃尧帝时的重臣四岳的后代。世间的事情不能两利并存，陈国衰亡，难道它要昌盛起来吗？因为这个卦象实在诡异，周朝太史也有些疑惑，所以他解卦时不敢肯定，用的都是疑问句。如果这个卦辞果真是陈国宫廷保存下来并被左丘明和司马迁记录在史书中，那么，这个卦象所昭示的未来的历史走向实在令我们惊奇不止。

陈庄公（林）杀死篡位的叔父陈厉公后，事实上陈厉公的儿子陈完已经失去了在陈国成为君主的可能。这个男孩还在襁褓中，作为陈国王室贵族子弟在锦绣堆中渐渐长大，暂时还没有性命之虞。林，也就是陈庄公在位七年死去，由林的弟弟名叫杵臼的上位，这就是陈宣公。陈宣公有一个宠姬，为他生了个男孩叫款，爱其母复爱其子，他喜欢款，想立款为储君。可是他先前有一个女人为他生的长子，名叫御寇，已经立为太子，于是，狠心的陈宣公把太子御寇杀掉了。御寇有一个自小相亲的人，也就是同族的叔叔陈完。御寇被杀，陈完担心自己性命难保，于是弃国潜逃，投奔齐国避难。

陈完的母亲是蔡国的美女，父亲虽然被杀，但在宫廷教育中长大，危机四伏的宫廷生活使他养成了机警和自保的本能，且在与人交往中应对得体，进退有据，有着贵族的修养和举止。所以，虽然是一个政治流亡者，但在初次接触中，就博得了齐桓公的好感和信任。齐桓公先是让他当齐国的上卿，参与国事的决策和治理，但陈完委婉地拒绝了。他说：“我是一个流亡的臣子，托您这样英明君王的恩惠，很幸运得到大国的收留和庇护，怎么敢居贵国的高位呢？”在他一再推辞下，齐桓公派他做齐国的“工正”，就是负责工程和器物的制造。从此，他在齐国安下身来，并且跻身于齐国的上层。由于他高贵的仪表和举止，他很快博得了齐国贵族集团的欢心，一名齐国贵族的核心成员名叫懿仲，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于是依例找人为其占卜，得到的卜辞是：“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能京。”这个卦辞和陈完出生不久，周太史为其占卜得到的卦辞的含义相同，都是说将来此人的后世子孙将要代替姜氏成为齐国的主人，但是这次卦辞讲得更为具体：此人是天外飞来的凤凰，得到百鸟和鸣一样的欢迎，他有着舜帝高贵的血统（舜帝古姓妫氏，陈国因是舜帝的后裔被封，有妫之后，是追叙陈完的祖先），将在姜氏之国也就是齐国成长壮大。他的第五代子孙将成为齐国的正卿，到了第八代之后，它的力量将无可匹敌，无可抗衡。这已经预测了陈完后世子孙将在齐国这个寄身的母体中成长壮大终将吞并母体的命运。《左传》爱谈怪力乱神，记载为陈完两次卜卦均言之凿凿，符合陈氏子孙和齐国之命运，我们姑妄听之。

不久之后，陈完改了姓，既不要祖先的妫，也不姓故国的陈，舍妫弃陈，断绝了和故国的一切联系，干脆自命田氏。

田氏第一代祖先陈（田）完去世后，有了谥号，叫敬仲，这是他已经进入齐国贵族集团的标志。到了第四代，他的子孙称为田文子，春秋时代，只有成为大夫的人才可尊称为“子”，可见田氏子孙在齐国的政治地位在逐渐上升。田文子死后，爵位和官职由儿子田桓子继承，这是田氏的第五代。卦辞上有言：说田氏“五世其昌，并于正卿。”田桓子名字叫无宇，正当齐庄公的时代，他得到了齐庄公的宠爱和信任，在齐国宫廷已成为举足轻重的“正卿。”我们以前讲过，齐庄公因为搞崔杼的老婆，被崔杼所杀，但身为齐国重臣的田桓子并没受到牵连。田桓子死后，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田开，称武子；一个叫田乞，称为僖子。从田完那里排序，这是田氏的第六代，两个儿子皆称“子”，这不仅是荣誉的称号，而是实实在在地有了封地，尤其是称为僖子的田乞，是齐景公的大夫，主持齐国的内政外交等重大国事，已握齐国的权柄，无人可以撼动。

田乞是一个心机甚深，野心勃勃的人，他利用齐景公的信任，开始收买人心。收取租赋时用小斗，把国库粮食贷给百姓却用大斗，小斗入，大斗出，慷国家之慨而收百姓之心。这时候，齐景公另一个大臣晏婴已看出了田乞的野心，屡次向景公进谏，但景公不听。晏婴出使晋国，偷偷对晋国大臣叔向说：“齐国将归田氏，田氏虽无大德，但却懂得以公济私，收买人心，齐国百姓都心向田氏，姜氏危矣！”这时候的齐国已经衰落，景公也感觉危机日深，他在位第三十二年，即公元前516年，天空出现了彗星，古人认为这是国运危机，将有大灾大难的征兆。齐景公坐于朝，叹息道：“唉，我堂堂大齐江山，将来不知落于谁手啊！”围绕他的臣子们皆面容忧戚，落下泪来。君臣对泣之时，却听到晏婴发出一阵冷笑，景公非常恼火，晏婴说：“我笑主公身边的臣子都是一些谄谀之徒，用眼泪向君王献媚，于国事何补乎？”齐景公说：“彗星出东北，正当齐国之分野，齐国将有大难，寡人心有重忧啊！”晏婴道：“君王您筑高台，掘深池，居深宫而临天下，对百姓收取重赋，对罪人施以严刑，国势危殆，茀（音佩）星将出，怕什么彗星呢？”古人在星相中，认为茀星是客星，它出来后，将侵犯主星。晏婴意在讽喻景公，您为君不施仁政，难道不知道将有臣子取代您的君主之位吗？齐景公也知道江山危殆，田氏豪横，已收国人之心，但其势已成，难以撼动，便问道：“是否可让巫师作法，祈祷上天，驱除灾邪？”晏婴说：“用一个人祈祷上天，怎么能消除天下百姓的苦难呢？民心已失，国难已近，祈祷上天，怕是无补于国事啊！”这段君臣对话，可见齐国亡灭，不在田氏之强，而在齐国数代国君昏庸，失去民心，已丧失了执政的合法性，陷入必将被取代的命运。

齐国的内政外交皆握田乞之手，齐景公只是掌中傀儡，晏婴虽然对齐国命运洞若观火，但束手无策，不久在忧虑中死去。景公对田乞更加言听计从，不敢稍有违拗。晋国有权臣造反，晋国为稳定政局，加紧攻打反叛者。而田乞亦有反心，对晋国的叛乱极力支持，不但支援粮食，反而派兵去救援。齐景公在位多年，老迈怕死，他在位第五十八年时，太子没来得及接班就死去了。他有一个宠姬，为他生了个男孩叫荼，养于深宫，娇宠而失于管教，没有德行。臣子们怕荼接班，纷纷进言，要景公选择年长有德的儿子立为太子。但景公怕死，不愿意提立储的事，说：“及时行乐吧，管他呢！我死之后，齐国还怕没有君主吗？”这年秋天，他终于病倒了，临死之前，他把国事委托给国惠子、高昭子两位资格最老的贵族，让他们立最小的儿子荼为太子。为了使荼能顺利接班，把他其他五个异母哥哥都赶到了国外。齐景公的儿子们怕被杀，纷纷出逃，有三个跑到了卫国，两个跑去了鲁国。当时有一首民谣唱道：“景公死去没有埋，儿子纷纷逃国外。齐国公子各奔命，这样的事儿好奇怪！”景公死后，小儿子荼就在高、国两位老贵族的辅佐下即位，人称晏孺子。

有高、国两位托孤老臣在，权臣田乞被晾在了一边。但田乞可不甘心被边缘化，他假装很顺从的样子，但内心却翻江倒海，谋划着政变的阴谋。每次新君出行，他都要求陪乘，在车上，他对晏孺子说：“你当了齐国之君，朝中的大臣们都很不安，他们时刻在谋划政变呢！”这是他自己的心声，也是在恐吓晏孺子。同时，田乞还在臣子中造高、国两位的谣言，拉拢群臣，扩充自己的势力。他说：“高、国这两人怀有野心，很可怕，君主的车子没动，他们的车子竟先走在前边，把自己置于君主之上。”这天，他终于发动了策划许久的政变，带着田氏子弟以及心怀不满的臣子们率兵攻打齐王宫，高、国两位率兵抵抗，以保护刚即位的晏孺子。宫中卫队不敌叛军，纷纷溃逃，田乞率军追杀，国惠子逃奔莒国，另外一位贵族逃到了鲁国，田乞率兵返回宫中，杀死了高昭子。于是，田乞命人偷偷潜入鲁国，接回了逃奔到那里的景公的一位叫阳生的公子，把他藏在自己家里。

田乞找个理由，给齐国大夫们发请帖，请他们来家中饮酒。客人们来到之后，却见大堂正中放着个皮囊，众人正狐疑间，田乞上前，解开皮囊，从中却钻出一个人来，田乞说：“诸位，这就是齐国新的君主！”这个大变活人的举动让众人吃了一惊，众大夫没回过神来，纷纷拜倒在地。钻出来的正是他从鲁国接回的公子阳生。田乞与众人正要立阳生为新君，却从旁边晃晃悠悠走过一个人来，此人叫鲍牧，是田乞发动政变的同盟，他喝醉了。田乞诓骗众人说：“我和鲍牧共立新君。”谁想鲍牧却瞪着眼睛，反驳道：“我几时和你谋划立此人为君？难道你忘了景公生前的嘱托吗？”此言一出，大夫们面面相觑，欲反悔。从口袋里钻出的阳生连忙跪下磕头，说：“能立就立，不能立就拉倒，可别闹出事来！”鲍牧一打量，只见田乞眼露凶光，正冷冷打量他，他连忙改口，说：“都是景公的儿子，立阳生有何不可呢！”众人当时结盟，立阳生为君，这就是历史上的齐悼公。大家簇拥着阳生前往齐宫，下令把龟缩在宫中的晏孺子迁往外地，并把他杀死在帐幕里。

能在朝中行废立之事，必是权臣所为。田乞发动政变，杀死晏孺子而立悼公，更加巩固了田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

悼公阳生本是平庸无能之人，但是，权力的魔力无比神奇，一头猪坐上君主之位也会驱遣虎狼为其效力。悼公上位第一年，就发动了对鲁国的战争，夺取了鲁国的两处城邑。他当年是跑到鲁国避难的，鲁国对他有恩，他为什么要攻打鲁国呢？原来，他避难鲁国期间，鲁国贵族季康子把妹妹嫁给了他，他即位后，要迎回他美丽的妻子。但鲁国却不肯放季姬归齐，为什么呢？原来这位季姑娘有作风问题，和自己叔叔辈的一个王侯私通，鲁国不肯放她去齐国。悼公阳生现在是齐国之君，对季姑娘一往情深，非要将她迎回齐国不可。两国为此相持不下，为了季姑娘，齐国就发兵征鲁。鲁国不是齐国对手，失去了土地，只好把季姑娘送去齐国。这季姑娘不仅美丽，能征服男人，去齐国后，也为鲁国办了一件大事。她在悼公面前撒娇弄痴，说服悼公把齐国抢夺来的土地还给了鲁国。这件事情说明春秋时代两国之间的战争并没有什么神圣庄严的目的，更不关乎两国百姓的福祉。战争往往起因于狗扯羊皮的小事，甚至是贵族和王室成员中见不得人的荒唐事，为此驱动万千士兵沙场之上相互厮杀。所谓“春秋无义战”于此可见。

齐悼公在位第四年，吴国和鲁国进犯齐国的南部边疆。前面说过，田乞立阳生那场大变活人的闹剧中，鲍牧差点把戏给演砸了，开头他醉醺醺地说走了嘴，不想附和田乞，后来虽然改了口，和田乞等人扶阳生上了位，但君臣间却结下了梁子。阳生虽然平庸无能，可一旦上了位，兔子变老虎，也是能吃人的。鲍牧知道自己将来没好果子吃，所以先下手为强，趁吴、鲁两国进犯之时，一不做二不休，把身为国君的阳生给杀了。为避弑君之祸，他逃到了吴国。

阳生，也就是齐悼公，在位四年，死于臣子之手。齐国立阳生的儿子为君，这就是齐简公。这时候，横行庙堂的田乞死去，由他的儿子田常继承爵位，称田成子。

齐简公的时候，田乞死去，谥号田僖子，儿子田常继承爵位，谥号田成子。凡是带“子”的那都是不好惹的。这位田成子比其父更加野心勃勃，敢作敢当，他在齐简公一朝飞扬跋扈，田氏数代经营，势力已成，谁也不敢惹。且说齐简公当年和父亲阳生一同流亡鲁国时，有一个贴身侍候的臣子名叫阚止（也称子我），简公上位，对阚止倍加信任，和田常为左右相，总揽朝政。宫廷中臣子之间的权斗是十分血腥的，阚止对田氏一族几代霸凌甚为仇恨，总想找机会把田氏斩草除根。他的这个想法肯定也得到齐简公的赞成，齐国数代君主受田氏的左右和威胁，他的父亲虽是田乞所立，但田乞大权在握，他的父亲只不过是被田氏玩弄于股掌间的傀儡，没有田乞的点头，任何决断都是无效的，他想改变这种臣强君弱的局面，非除掉田氏不可。可是阚止这个人做事很糊涂，他有一个很信重的心腹，此人名叫田豹，虽然也姓田，却是田氏的远支，已经出了五服，阚止想拉田豹入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田豹。他说：“我想把田氏一族斩草除根，由你来继承田氏的爵位和封地。”田豹说：“我和田常虽然都姓田，但我是远支，早已出了五服。我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把您的想法告诉我。可是如果田常有罪，您只杀他一人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灭田氏全族呢？”阚止听了这话，深悔自己失言，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田常与我同朝为相，忧心国事，对主上忠心耿耿，和我亲如弟兄，我怎么能动这个念头呢？我不过用这个玩笑试探你，看来你真是个仁义的君子啊！”这次谈话过后，田豹立即向田常告密，说阚止有诛田氏之心。田常一听，立刻召开家族会议，决定先下手为强。本来田常和阚止就势不两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田常也想搞掉阚止，但有简公庇护，田常无从下手。于是，他学习他老爹当年的办法，开始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同样小斗收租，大斗借贷，百姓得了实惠，田氏在齐国的威望高于君王，民间有歌谣唱道：“田成子啊田成子，种谷种菜都送你，少男少女喜欢你，我老太婆也爱你！”简公身边有一个臣子叫御鞅，他是管车辆、马匹和出行的官，他对简公说：“田常和阚止，两个人只能用一个，否则会闹出乱子的！”但简公没把御鞅的话放在心上。

得到田豹的告密后，田常知道这天阚止在宫中值班，于是和兄弟四人各自乘车带领族人明火执仗直奔宫中而去。阚止听说田氏起兵，赶紧令人关上宫门，准备抵抗。这时候齐简公和姬妾们正在高台之上饮酒作乐，听外面人声扰攘，汹汹怒吼，侍卫来报，说是田氏兄弟要杀阚止，简公大怒，要宫廷卫队集结和田氏作战。田常知道，一旦和宫廷卫队交手，就是犯上作乱，不禁有些犹豫。他的一个弟兄说：“事已至此，若是迟疑不决，咱们田氏就完了！”田常下令，一不做，二不休，杀进宫去！于是田氏开始进攻，阚止率宫中卫队抵抗，但渐渐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田氏家丁，阚止逃出宫去，田氏追杀不舍，没等出城，就被杀死。简公在贴身卫队的保护下逃到了齐国一座小城，被田氏俘虏。简公知身将不免，叹道：“我悔不听御鞅之言，落到如此下场！”田常怕简公复位，遭到报复，于是结果了简公的性命。

田乞和田常父子各自搞了一次宫廷政变，杀死了政敌和齐国两个君主，擅自废立，已成实质上的齐国之主。

杀死齐简公后，田常立简公的弟弟为君，这就是史上的齐平公。田常名义上是齐平公的相，其实倒悬国柄，已是齐国的真正主人。因为有弑君之行，他怕诸侯前来问罪进攻，归还了从前战争中掠夺来的鲁、卫两国的土地，西边和晋、韩、魏、赵各国订立盟约，派使节南通吴、越以修好，在朝堂上，封官行赏，收买人心，结党营私，打击异己，又蠲免租赋，亲附百姓。这样，齐国外无入侵之敌，内无谋乱之党，虽然经历了一场政变的动乱，但很快就安定下来。

齐国杀伐决断皆出田常一人之手，为了消除隐患，田常把鲍、晏、阚和几家曾经在齐国掌权的显赫家族尽皆诛灭，齐国宫廷，田氏一族独大。他把安平以东至琅琊的大片土地划为田氏的封地，占了齐国大半国土面积，比当朝君主齐平公食邑面积还大。田常为了繁衍田氏人口，选拔身高七尺以上的漂亮女子填充后宫，其姬妾有上百人，锦衣玉食，日夜淫乐。凡田氏贵族子弟出入不设禁，后宫成了田氏人口繁殖基地，至田常死去时，繁衍出田氏男丁七十余人。

田常死去后，谥号为成子，他的儿子田盘继承爵位和官职。田盘为齐宣公的相，他把田氏子弟分派到齐国各个郡邑去当大夫，整个齐国，率土之滨，莫非田氏，田氏实际上已成为齐国的主人。田盘把齐国收入囊中时，晋国的智伯被杀，韩、赵、魏三家分晋，得到了周天子的承认，成为正式诸侯。

田盘死后，谥号为田襄子。由儿子田白继承爵位，谥号田庄子。田庄子传位给儿子田和，称为太公。田氏自田盘、田白至田和三代都是齐宣公在位，他是齐国老祖宗姜太公的后裔，在位五十一年，但是，祭则寡人，权归田氏，他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公元前405年，齐宣公死去，由其子康公即位。齐康公乃是齐国姜氏的最后一代名义上的君主，他的名字叫贷。他知道，齐国江山社稷尽归田氏，自己无力回天，因此及时行乐，沉湎酒色，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在女人堆里醉生梦死。田和索性把他送到海上的一座小岛上去。康公第十六年，太公田和与魏文侯在某地相会，他请求魏文侯向周天子进言册封自己为正式诸侯。周天子批准了他的请求，至此，田和正式代姜氏成为齐国之君。

田氏篡齐，实质完成于田常一代，也就是齐平公时期。齐平公五年，也就是公元前476年，中国历史进入战国纪年，齐国已为田氏所有。从齐桓公十四年即公元前672年陈完进入齐国算起，田氏经近二百年时间，繁衍生息，历七代，已有齐国，到第十代，齐国开田氏纪年，周武王所封姜氏之国成为历史的陈迹。正是：山河万里无常主，滔滔江水东流去。“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黄庭坚）无论是横行天下的霸主还是窳劣无能的昏君，都是历史的匆匆过客。 QwzUMkqgu3S7acugeZ1uMfpuVj6SlfuuVMdxgS2rWcg3dViB1b6ryy8auJLv7cS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