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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围魏救赵

围魏救赵是战国时期的一场著名战役,它不仅挽救了危亡中的赵国,而且在军事上创造了一个经典的战例,被记入了中国古代的军事史,成为“三十六计”中的第二计。这场战役的设计者名叫孙膑。

孙膑是古代军事家孙武的后代子孙。他曾与庞涓共学兵法,其能力和识见远在庞涓之上。庞涓后来成为魏(梁)惠王的将军,执掌魏国的军事大权。他觉得孙膑才高于他,在诸侯纷争的战国时代,若孙膑事敌国,将成为不可战胜的对手。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孙膑,于是派人秘密招引孙膑来到魏国。庞涓以刑律加孙膑于罪,施以刖刑,断其两足,并于面上刺字,使孙膑隐而勿见,在痛苦和绝望中挨尽人生。

孙膑,不知其名也,受刑后人称其孙膑。膑者,膝盖骨也,古代削去膑骨的一种酷刑亦称膑。司马迁云:“孙子膑脚,兵法修列。”据说,其祖孙武著兵法十三篇,辅佐吴王阖闾,西攻强楚,北威齐、晋;而孙膑更著兵法八十九篇,“膑脚”后所修列的兵法一度失传,直到1972年临沂银省山汉墓出土了残简,后被整理为三十篇。

庞涓对孙膑的迫害酷虐之极,受刑后孙膑被迫隐居梁地(后之汴州)。齐国使者至梁,孙膑以受刑后的囚徒身份秘密会见齐使,说动齐使,载其至齐国。当时,齐国的大将名为田忌,以客礼待孙膑。当时贵族间经常举行赛马活动,输赢动辄千金。孙膑曰:“我可使将军必赢。”田忌信之,临赛,依孙膑之法,先以田忌的下等马与对方的上等马对赛,田忌输;再以田忌的上等马与对方中等马对赛,最后以田忌的中等马与对方下等马对赛,两局皆赢。田忌赢得千金,深服孙膑的安排。此乃数率论用于实际的例子,于是,田忌将孙膑推荐给齐威王。齐威王与孙膑讨论兵法之事,甚相得,于是,以孙膑为军师。

此时,各诸侯国进入混战的战国时代,同为三晋之国的赵、魏两国关系时好时坏,变脸比翻书还快。好时亲如一家,坏时兵戎相见。赵成侯十六年,三国分晋,封晋君于端氏(泽州县的一个小地方);赵成侯十七年,赵、魏两国君主赵成侯与魏惠王还在葛孳相会,到了赵成侯二十年,魏国还献给赵国一种称为荣椽的木材,赵国以之造檀台,应该说,魏、赵两国至此还是兄弟之国。可是到了赵成侯二十一年即魏惠王十七年,魏国竟发大军攻围赵国的邯郸,第二年,就将邯郸攻下。赵国情急之下,向齐国求救。

此时的齐国正是齐威王在位。这之前,姜氏之齐国已进入末世,其最后一位君主名为康公,名叫贷。辅佐他的是太公田和。康公沉湎酒色,不理政事,太公就将他迁到海上,食一城之俸禄,奉姜氏之祀。康公三年,太公与魏文侯在浊泽相会,太公求魏文侯向周天子说项,要求立为诸侯。魏文侯乃命使言及周天子,请命田相太公田和为诸侯。周天子应许,到了齐康公十九年,田和立为齐侯,齐国由姜氏之国转为田氏之国。田和立二年,死,其子桓公立(田氏之桓公),十九年,桓公死,是岁,姜氏齐康公亦死(在位二十六年),所食奉邑入于田氏,齐威王即位。所以,齐威王乃是姜氏之齐灭后第一代田氏君主。这之前,因为齐康王还在,尽管他居海上一岛,食一邑,但他仍为姜氏之齐的君主,而列为诸侯的太公田和与其子桓公乃是过渡性的人物。在齐康公死后,姜氏之齐才彻底终结,为田氏所代。

此时,各诸侯国的政治格局发生着剧烈的变动,昭示着春秋时代的结束。除齐国被田氏所代外,齐威王即位第三年,赵、魏、韩三家灭晋而分其地。公元前369年,魏惠王初即位,魏国大乱,惠王与公子缓争为太子,魏大夫王错出奔韩国,公孙颀自宋入赵,又自赵入韩,鼓动赵韩两国君主说:“魏国大乱,可乘机取之。”于是,赵、韩合兵攻魏。魏国大败,魏惠王岌岌可危。赵成侯对韩懿侯说:“魏国旦夕可破,我们可以除掉魏君,立公子缓,割地而退,这样对我们两国皆有利。”韩国不同意,说:“不可,杀魏君,诸侯必说我们暴虐;割地而退,诸侯必说我们贪心。不如把魏国一分为二,魏国成为两个小国,不强于宋、卫两国,则魏国不能为患矣。”两国在处理魏国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赵不听韩,韩不服赵,最后,韩国偷偷撤兵而去,赵国便也罢兵撤围,魏国得以保全。魏惠王所以身不死,国不分,因韩赵谋不合也,倘若当初听一家之言,则魏国早就被一分为二了。

齐威王是个励精图治的君主,即位后,暂不理政,国家内外大事交给卿大夫处理,九年之间,诸侯并伐,国内不治。九年后,齐威王召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你到即墨任职以来,每天我都听到有人说你的坏话。我派人到即墨去考察,田地开辟,百姓富足,官府没有积存的案子,东方因此安宁。那是因为你不结交我的左右大臣来说你的好话啊!”于是,加封万户,以为嘉奖。又召阿地大夫,说:“自从你到阿地上任,每天我都听到有人说你的好话,然而我派人视察阿地,田野荒芜,百姓贫苦,当年赵国伐我甄地,你不能救援;卫国攻取薛陵,你根本就不知道,更谈不上抵抗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在我耳边不断地说你好话呢?那是因为你贿赂他们为你美言吧!”当天,下令烹阿大夫,连同为阿大夫说好话的左右佞臣一并烹之。于是,发兵西击赵、卫两国,败魏惠王于浊泽并包围之,魏国献观邑求得和解,赵国归还长城。由此,齐国震惧,左右臣子再不敢以谎言而欺骗,人人以诚尽忠于国,齐国大治。二十余年间,诸侯没有人敢对齐国用兵。

齐威王二十四年(公元前333年),与魏惠王行猎于郊。魏王问道:“大王您国内有宝贝吗?”齐威王答道:“没有。”魏王道:“怎么可能呢?齐国乃大国也,岂能无宝?我们魏国是个小国,尚有直径大约一寸的宝珠,其光可照耀前后车马十二乘,这样的宝珠我们大约有十枚。齐国乃万乘之国,安得无宝?”齐威王回答道:“寡人所认定的宝贝和大王您不一样。我的臣子有一个名叫檀子的,让他守卫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东向,泗上十二国诸侯皆来朝聘;还有一臣名叫朌子,令其守高唐,越国人不敢越界来捕鱼;吾臣还有一个叫黔夫的人,使其防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祈祷平安,迁徙到齐境的百姓有七千余家;吾还有一臣,名为种首,让他防贼缉盗,巡守四方,则国内安宁,路不拾遗。如此之臣子,忠诚为国,克勤职守,其光照千里,岂止十二乘哉!”魏王听后,面有惭色,怏怏而去。

齐威王把能臣猛将视为国之重宝,社稷之福,有了他们,自然国家康宁,百姓乐业,齐国因之而大治。

齐威王的相叫邹忌。邹忌善于弹琴,被齐威王所赏识。有一次,齐威王一个人弹琴,邹忌推门而入,称赞道:“弹得好啊,王之琴艺高超啊!”齐威王很不高兴,离琴按剑,道:“夫子刚刚听到琴音,何以知其善也?”邹忌答道:“琴之大弦如君主,其声温润如春;小弦声音清澈,如君之相也,君臣相合,如政令贯通也,大小相宜,清浊有度,互不相害,如四时之运行也。闻大王弹琴,因而知其善。”齐威王道:“你倒是很通音律啊,而且表述得也好。”邹忌曰:“何独是音律,治国理政也在其中啊!”齐威王不悦,道:“若论音律和鼓琴,大约没有人能超过夫子,治国理政如何和音律相通?”邹忌回答道:“琴之大弦如春之温润,乃国之君也;琴之小弦,清澈而无杂音,如国之相也;运指深切而无愉悦人心之意,国之政令也;声音和谐,大小相宜,回音婉转而互不相害,四时之运行也;回环往复而不杂乱无章,乃治理昌明也;音律相和,各按其节,天下存亡之道也。所以鼓琴和治理天下是一样的,治国理政和五音和鸣的道理是相通的。”齐威王赞叹道:“说得好!”

邹忌的一番话,自有类比附和生拉硬扯之嫌,但他的话却征服了齐威王。三个月后,邹忌即身服相印,成了齐国之相。战国之时,据席谈经,处士横议,一些所谓的士游走于各诸侯国,旁征博引,类比取喻,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诸侯,确实能飞黄腾达,轻取功名。邹忌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邹忌以一个鼓琴的音乐人而登相位,这使得原来地位与之相等的一些“士”很眼热,他们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不过是在君主面前善于言辞而已。其中一个叫淳于髡的人,是所谓齐国的“稷下先生”,大约属于今之知识分子团体,据说这个团体里有七十二个人,淳于髡为其一。他们都很轻视邹忌,认为其所以飞黄腾达,不过“善说哉”。于是,淳于髡前往见邹忌,道:“我有一些很愚钝的想法,想说给你听听。”邹忌道:“愿意受教。”于是,淳于髡用类比的方法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话邹忌皆明其所指,一一予以回应。如淳于髡说:“狐裘虽敝,不可补以黄狗之皮。”狐裘虽然坏了,但也不能用黄狗皮去补它。邹忌听了,立刻回答道:“我接受您的教诲,朝廷选择官员,一定要选择君子,不能使小人掺杂其间。”淳于髡又说:“大车不较,不能载其常任,琴瑟不较,不能成其五音。”邹忌回答说:“我接受您的教诲,朝廷会修订法律来督察奸吏,以使为政清明。”淳于髡说一些日常的琐碎之事,但邹忌皆知其意在类比国事,考察他是否称职国相之任。所以,如响之应声,一一回应。淳于髡辞穷而退,出门后对人说:“这个人,我进微言五,其如响应声,皆对应国事,一一作答,我觉得此人很快就会被封侯。”不久,邹忌被齐威王封在下邳,号曰成侯。

《战国策》中有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说,邹忌身长八尺,是个美男子,有一次他照镜子,端详自己,问其妻:我与城北徐公,两个人谁漂亮呢?其妻曰:当然是你漂亮,徐公怎比得上你啊!邹忌心中疑惑,又问其妾,其妾曰:你比徐公漂亮多了!邹忌还是不放心,又问一个登门的客人,客人答:还用说吗?天下第一美男子,非君而谁!邹忌后来见到了城北徐公,觉得徐公才是真正的美男子,自己远远不及。他心中惭愧,同时悟出一个道理,于是去见齐王,说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说,我妻所以说我比徐公漂亮,那是因为她爱我,私心于我;妾所以断言我美于徐公,那是因为她怕我;客人说我是第一美男子,远超徐公,那是因为他有求于我。如果不亲见徐公之美,我就会被蒙蔽,觉得自己的美无人可及。见了徐公,我才幡然醒悟。大王您乃一国之君,天下人谁不爱你,谁不怕你,谁不有求于你呢?所以国君最容易被蒙蔽。大王应广开言路,让天下人皆开口说话,议论为政之弊端,然后加以改正。如果这样,齐国肯定会大治。齐王闻后点头称是,下令国人广开言路,有指斥国家为政之失者,受嘉赏奖励。于是,王宫前人头扰攘,几成闹市,百姓皆来举报议论。齐王下令认真倾听,马上整改。后来,王宫前的人逐渐减少,最后很少有人来了。齐国大治,成为诸侯中的强国。

《战国策》原是西汉刘向辑录编纂的,所作非一人一时,数百年来,时代更变,其所传闻,虚实淆乱,很难断其为信史。但《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因其生动有趣还是流传下来。

从正史记载来看,邹忌既为齐相,又封成侯,但对国内外大事的处理,其意见却未必正确。齐威王二十六年,魏惠王围赵之邯郸,赵求救于齐,齐威王召大臣们商议是否救赵,邹忌主张不救。大夫段干朋说:“赵国求救而不救,不仅是齐国之不义,而且对齐国来说,将来也未必有利。”威王问道:“为什么?”段干朋回答说:“如果魏国攻下邯郸并将其兼并,那么齐国将面对一个强大的魏国,与齐何利?如果齐国出兵救赵,赵国得全,魏国也不会坐大,所以,齐师出而南攻襄陵,使魏首尾难顾,即使魏拔邯郸,军队疲敝,也难以吞下。此使齐国立威诸侯之策也!”威王从其计,整军救赵。

邹忌反对救赵,也并非有什么远见和道理,他和田忌矛盾很深,出于宫廷内斗,怕田忌率军出征有功,压他一头。所以,邹忌其人见于正史者,不仅在军国重事的决策上以私心度之,且热衷争权夺利的内斗。他的谋士公孙阅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同意救赵伐魏呢?若救赵,田忌必为将,如果他打胜了,是你的决策,如果他打败了,回国后如何处治他,不全在你吗?”邹忌这才放弃了原来的意见,同意出兵救赵。

开始,威王想让孙膑为帅,孙膑辞曰:“刑余之人不可。”于是,以田忌为帅,以孙膑为军师,随军坐车中,出谋划策。大军出,田忌认为齐军既为救赵,应直趋赵地,前往邯郸前线,助赵搏魏,以解邯郸之围。孙膑曰:“不可,解纷乱者,不可握拳而击,救相斗者,不可参与其中,形格势禁,避实就虚,其难自解也。如今魏围邯郸,其魏军主力必将大部投入邯郸之围,老弱病残留守魏都大梁。我军应引兵疾走大梁,捣其虚而攻其城,魏军必解赵之围而回军自救,如此,邯郸之围自解。魏军首尾难顾,千里往返,我乘其弊而攻之,则救赵而败魏也。”

所谓“围魏救赵”,就是避开敌军主力,不和对手正面交锋,抄其后路,捣其老巢,攻其薄弱,使敌军首尾难顾,放弃原来的战略目标而穷于应付的策略。田忌从其计,率齐军直逼魏国都城大梁,魏军主力果然放弃了邯郸回军自救,军至桂陵,被齐军所围。齐军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大败魏军。

田忌“围魏救赵”,有桂陵之役大败魏国,使齐国威震诸侯。

邹忌对田忌妒恨愈深,决定陷害田忌。用公孙阅策,以人持十金卜于市,说:“我是田忌的家臣,我主田忌为帅,有大功于国,欲为大事(篡位夺国),想占卜看吉也不吉。”于是,邹忌命人将此人拘捕,验其辞于威王之前,以此诬陷田忌。田忌闻之大怒,率众攻临淄,欲囚成侯邹忌。兵败后,田忌出奔。

田忌出奔后,齐威王在位三十六年卒,其子宣王即位。宣王二年,魏再次伐赵,赵与韩共击魏,不利,韩求救于齐。宣王召大臣而谋曰:“韩求救于我,应该早救还是晚救呢?”邹忌再次反对,说:不如不救。田忌反驳说:“若不救,则韩败而入于魏,成齐国之大患也!为何不救?”孙膑道:“当然应该出兵救韩,但如现在出兵,则齐国代韩受魏之兵,反听命于韩也。不如稍晚出兵,韩将亡,求救于齐,则兵出而结韩,对韩国如雪中送炭,且承魏之疲敝,击魏而救韩将亡,韩必将感齐拯溺救亡之恩也!”宣王曰:“善。”于是告韩之使者,齐国将出兵救韩。韩有齐的允诺,与魏力战,五战而不胜,此时,宣王命田忌率兵救韩,孙膑为军师随征。

此次田忌仍然挥军直扑魏都大梁,魏国大将庞涓闻齐军出,离韩而迎击齐军。孙膑道:“三晋之军向来以勇敢善战著称,轻视齐军。我们可因势利导,待机而歼之。”于是,用撤兵减灶之法迷惑魏军。齐军撤退,第一日埋锅造饭,留下十万灶,第二日,留下五万灶,第三日,仅有三万灶……魏军追击而来,大将庞涓察看齐军留下的锅灶,见日渐减少,不禁大喜,道:“我知道齐军向来畏怯,不堪一击也。自入魏以来,仅三日,士卒逃跑减员过半,齐军不足忧也!”于是,下令,步卒缓行,亲率骑兵轻锐,飞速追赶,必欲与齐军决战。孙膑揣度其行程,知天暮时魏军轻锐可至马陵,马陵两边皆山,中有一路可通。田忌和孙膑设伏兵于两侧大山之中,使一万弓弩手夹道而伏。下令道:听到举火而发箭攒射。孙膑又于一大树上砍去树皮,上书:“庞涓死于此树下。”魏军追兵入于马陵山道上,见树白处写有字,庞涓命举火而读之,方读毕,只听霹雳一声,漫山举火,埋伏两侧山上的弓弩手万箭齐发,两侧山上鼓噪呐喊,万千齐兵冲将下来。魏军登时大乱,四处乱窜,不得相顾。庞涓自知智穷兵败,抽剑自刎,叹道:“想不到庞涓兵败于此,以成竖子之名!”齐军此战,用孙膑撤兵减灶之法迷惑魏军,使魏将庞涓判断失误,轻锐追击,入齐军伏击圈中,因而大败。这在通信不发达的冷兵器时代不失为诱敌入彀的手段。马陵之战,魏将庞涓死,孙膑报了仇,齐军且俘虏了魏太子申,齐国声威大振,诸侯皆东向朝齐矣。 zA8Xbo3aQZukeTJwQ1AxfW8KB3s6hxRxAyjS2J7ntynygiNOnBCSDQS0teJjo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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