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皇帝载淳死后,光绪皇帝载湉即位,爱新觉罗·载湉是清朝第十一位皇帝,也是清军入关以来第九位皇帝,年号光绪,庙号德宗。
同治十年六月二十八日(1871年8月14日),光绪皇帝载湉出生于北京宣武门太平湖东岸的醇亲王府第槐荫斋,即今天中央音乐学院所在地,光绪帝的父亲醇亲王奕譞,乃清宣宗道光帝七子,咸丰帝之弟,光绪帝的母亲是奕譞的嫡福晋,此女却是慈禧的胞妹,因此载湉是慈禧太后的侄子兼外甥。这种特殊的家庭背景,使他在同治病故之后被指定为皇帝。
载湉4岁时同治帝载淳去世。慈禧太后是从容易控制光绪帝,从而控制大清政权的角度选中载湉嗣位的,因此载湉被慈禧太后选为同治帝的继位人,意外地成为清朝第11任皇帝,即位时虚岁才4岁,入宫时还在熟睡之中。
“光绪”一词,是载湉当了皇帝以后命名的年号。载湉一出生,实际就已享有扎系“黄带子”的权力。这标志着他在清朝及其皇室中的地位。
“黄带子”是相对于“红带子”而言的。清朝制度,皇族的所有成员,都系以“黄带子”或者“红带子”。它们是爱新觉罗家族的标志。这有点像西欧封建社会贵族家族中盛行的族徽。但是,“黄带子”比“红带子”的身份更加高贵。
在爱新觉罗家系中,奉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为大宗,他的直支子孙,被称作“宗室”,全部系以金黄色的带子。努尔哈赤的叔伯兄弟的旁支子孙,被叫作“觉罗”,只许系红色的带子。
清廷正黄旗旗帜
同治帝驾崩之时,在由谁入承大统的问题上,清朝亲贵间存在着分歧,但慈禧太后有先见之明,也许还在同治皇帝未死之际,她便开始为自己以后的路做好了周密的计划,所以才有了光绪皇帝载湉继位的事发生,因为若以辈分和年龄计较,是轮不到载湉的。小小的载湉被推上皇位,情形大致是这样的:
同治皇帝驾崩仅仅两个小时,事关清朝国运的紧急会议就在养心殿西暖阁按时召开了。此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虽不算深夜,但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业社会里,这时的中国人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然而,养心殿西暖阁却点着明晃晃的蜡烛,大清同治朝重要的王公大臣济济一堂,室内一切色彩鲜艳的器物均被移走或遮盖,所有人一律一身重孝、一脸哀戚。然而,此时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翻江倒海,都在苦思冥想着一个问题:到底谁会是皇位继承人呢?
这次讨论皇位继承问题的御前会议召开得很仓促,因此每一个与会者的心情都非常悲痛和极度紧张。当时亲身参加了这次会议的翁同龢,后来在日记中回忆:
当年十二月初五日傍晚时分,忽传太后急召入宫。当匆匆忙忙赶到宫里时,太阳刚刚落下。随后同醇亲王奕譞、恭亲王奕訢等进入西暖阁见太后。御医李德立正在奏禀,称皇帝病情急迫。我当即训斥之曰:“为什么不用回阳汤。”李德立说:“已经晚了,只能用麦参散。”我说:“赶紧灌药。”太后那时只是在哭,泣不成声。
仓促之间,医生回报说:“皇帝牙关紧咬,不能下药。”群臣起而奔入东暖阁。只见同治皇帝闭着眼睛,半躺在病榻上。我上前探视,发现皇帝已然弥留。天惊地圻,哭号良久。其时后到之内廷亲王大臣,也相继进入东暖阁,皆哭而退出。
之后不久,群臣被安排进入西暖阁,两宫太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啜泣着走进西暖阁,皇太后当然不用穿孝,但国有大丧,也卸去首饰,一人一身黑色棉袍。两宫太后坐到宝座上,当初垂帘听政时候的那面半透明的帘子也顾不上挂了。慈安哭得神情恍惚,慈禧虽悲,但她正打着自己的算盘,所以只抹了把眼泪,露出炯炯目光,扫视着跪在脚下的群臣。
参加会议者由清朝直系或旁支宗室、军机大臣、内务府官员以及同治帝的师傅们组成。
择立新君,是家事更是国事,所以大家均有发言权,但以直系宗室成员的话最管用;如果出现骑虎难下的争执,远支宗室也有居中调和的机会。比较而言,内务府官员是皇家的奴才,只是负责决策的落实执行;至于上书房的师傅被请到这个场合,是皇家尊师的表示,师傅们纯属列席旁听,没有发言权,同治皇帝的老师翁同龢便在此例。
决定清嗣统的御前会议,就是在这种极为悲痛的情况下,在紧临同治病逝的地方召开了。后来的人们曾写了不少书或文章来描述这次会议。其中有两个英国人,名叫濮兰德和白克浩司,他们所写的《慈禧外记》一书,记叙最为详细。书中说:养心殿内,两宫太后对面而坐于上,凡其他参加会议者,都跪在地下。
慈禧首先发言说:“同治帝的皇后虽然已有身孕,但不知何时能诞生。兵不能久悬,应该马上议立嗣君。”
恭亲王奕訢反对道:“皇子诞生之期已不远,应暂时秘不发丧。如果生了皇子,自当嗣立。若所生为女,再议立新帝不迟。”
其余王公大臣,好像也认为恭亲王的说法有理。
慈禧太后接着说:“现在南方尚未平定,他们如果知道朝廷无主,局面将更加危急,恐怕会因此动摇国本。”
军机大臣及各大员中,有三位汉人,他们极力赞成太后的主张,认为南方乱事未定,如皇位久悬,其势实不稳固。
据罗惇曧的《德宗承统私记》记载,首先有人请为同治皇帝立嗣,并且提到了溥侃、溥伦两位人选。
还没等慈禧表态,心直口快的惇亲王奕 就抢着发言反对,他说了四个字:“疏属不可。”就是说溥侃、溥伦血脉疏远不能继位。奕 的失礼反而给慈禧提供了个“台阶”,慈禧不失时机地表示首肯,说:“溥字辈无当立者。”
慈禧话音刚落,人群一阵骚动。确实像慈禧说的那样,“溥”字辈里面没有很合适的人选,但是,如果不立溥字辈的人为帝,自然只能从同治皇帝的平辈——“载”字辈里面选择了,要是这样的话,清朝的皇帝系不仅将改为“兄终弟及”,而且将由“从兄弟”——叔伯兄弟继承皇位,这真是一个大胆的思路。按这一思路设想一下的话,可供选择的范围比较广泛,比如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都有儿子可供选择。其中恭亲王的儿子载澂已经成年,年纪跟同治皇帝差不多,爵位是贝勒;醇亲王的儿子载湉年仅4岁,前几天同治皇帝病重,搞了一次加恩亲贵的“冲喜”活动,载湉得了个公爵,是辅国公,还没办正式的册封手续。
这时,慈安太后发言:“据我之意,恭王之子,可以继承大统。”慈安深知慈禧之心机,不想让她专权弄政,便想让恭亲王之子载澂继位,于是拿权倾朝野的恭亲王来压慈禧。
但恭亲王奕訢闻听慈安之言,慌忙叩头,连称不敢。他随后奏言:“按照承袭的正常顺序,应该立溥伦为大行皇帝之嗣子。”
恭亲王奕訢像
这本是个最佳方案,溥伦是道光长子奕纬之孙,嗣位最为合适。但慈禧太后不同意,表面上是因为溥伦之父载治不是奕纬亲生子,同样是由旁支过继,实际上是因为若要载淳的子侄辈继位,自己身为祖母便无权以太后身份临朝。
溥伦之父载治闻言也急忙叩头,称不敢。慈禧就对载治说:“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你是奕纬的过继之子,你们可以说说,从前有这个先例吗?”
慈禧太后命恭亲王奕訢回答,恭亲王迟疑半晌,回答说:“明朝的英宗皇帝就是这样继位的。”
不料慈禧对这段史事极熟。她立刻说:“这个例子不好。英宗的继位,乃是孙妃欺骗其主所为。而且英宗在位时,国家不宁。”随后慈禧转而对慈安说:“依我的意思,可以立奕譞之子载湉。应该立即决定,不可耽延时候。”
这才是慈禧想要的答案,虽然有人反对,但慈禧早想好了如何应对。
对于这次会议的具体情况,清官方没有记载,一些野史虽不乏附会,但多为猜测之词,比较而言,最权威的记载是《翁同龢日记》。翁同龢作为皇室教师列席会议,冷眼旁观,把会议情况记录到自己的日记中。后来,台湾学者高阳先生评价这一记载是“有不尽,无不实”,也就是说,翁同龢没有记全,但记下来的内容没有不真实的。
根据《翁同龢日记》记载,在慈禧提出立自己的外甥、幼小的载湉即位后,此时军机大臣跟慈禧太后发生了争执,日记中有这样一句话:“(慈禧说)此后垂帘如何?枢臣中有言,宗社为重,请择贤而立,然后恳乞垂帘。”
这句话怎么就能看出争执呢?慈禧提出要垂帘听政,而太后垂帘的前提是皇帝幼小,可见,慈禧要立小皇帝。
相反,枢臣——军机大臣请立贤者。显然,贤者一定是长者,因为对于年纪幼小的孩子来说,不能用“贤”与“不贤”来评价,可见,军机大臣不同意立小皇帝。这就是中国政治的表达方式,双方均未直说,但彼此全听得懂。当然,考虑到慈禧太后的权力欲,军机大臣也跟她讨价还价,表示虽然建议立个年纪稍大的皇帝,但依然请她垂帘听政。
在此,军机大臣的用意可能是为奕訢的儿子载澂争取机会,因为奕訢是权倾朝野的人物,是军机处的领导者,军机大臣均为奕訢的亲信。但作为政治对手,慈禧对他早有戒心,肯定不愿意由奕訢的儿子继承皇位;更何况载澂是个十分不争气的纨绔子弟,欺男霸女的龌龊事儿没少干,有次因为霸占了一个有夫之妇,被关进了宗人府的大牢,要不是慈禧念奕訢之功而网开一面,估计还在牢里押着呢。
同治皇帝之所以微服出宫,寻花问柳,载澂就是“领路人”之一,这样的人怎能入承大统、做万民仰视的皇帝?但军机大臣振振有词地强调,国家多事,有赖长君。面对这种情况,慈禧如何说服众人,扭转乾坤呢?
人们不得不佩服慈禧的机警善辩。根据《翁同龢日记》记载,慈禧没有纠缠载澂是否适合做继承人,而是话锋一转,沉痛地说:“文宗(咸丰帝)无次子,今遭此变,若承嗣年长者实不愿,须幼者乃可教育。”这一句话说得军机大臣哑口无言。
慈禧这句话虽然不长,但意思丰富:第一,她把为儿子同治皇帝择嗣转变为给丈夫清文宗咸丰皇帝择嗣,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新思路。本来,大家光想着同治皇帝皇统的终结,经慈禧这一点拨,才发现同治皇帝的死也意味着咸丰皇帝皇统的终结。若为咸丰皇帝择嗣,可供选择的范围就很大了。
第二,她把“择立新君”改口说成“择嗣”。不要小看这一改口,虽然此时此地“择君”和“择嗣”是一回事儿,但“择君”是国事,“择嗣”是家事。慈禧口口声声说“择嗣”,作为外姓旁人的军机大臣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了。
第三,她提出了“立幼”的理由——“须幼者乃可教育”。确实,抱养别人的孩子当然愿意抱一个年纪小的,这有助于培养感情,确属人之常情。这样一来,军机大臣们一下也想不出如何应对,只能哑口无言了。
慈禧趁热打铁,表情严厉地说:“现在一语既定,永无更移,我二人同一心,汝等敬听!”说到这里,慈禧转头对慈安说:“对不?姐姐!”慈安城府不深,也没想到如何应付,便以手掩面,连连点头。
于是慈禧太后极力主张在“载”字辈中选择,以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为帝,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选择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做文宗的次子!”
恭亲王奕訢闻此言,愤怒地冲着他的弟弟奕譞说:“大清朝立长为嗣的制度,可以全然抛弃而不顾吗?”
醇亲王奕譞也赶紧跪地,连称不敢。
英国人的《慈禧外纪》记载,慈禧见争执不下,就说:“可以用投写名字的方法来决定。”
慈安表示同意。然后大家开始写,投名的结果,醇亲王奕譞等投溥伦,有三人投恭亲王奕訢之子,其余众人都按照慈禧之意,投醇王子载湉。于是载湉成了继承人。
养尊处优的慈禧太后(中间坐者)
慈禧向大家宣读了投票的结果,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为皇位继承人。
慈禧话音刚落,醇亲王奕譞一声哀号,瘫倒在地,大哭不止。亲贵纷纷伸手相搀,但奕譞精神崩溃,浑身瘫软,谁也拉不动。
对此,《翁同龢日记》记载了五个字:“掖之不能起。”
醇亲王奕譞为何如此失态?是因为爱子入承大统喜极而泣,还是舍不得将爱子过继给死去的哥哥咸丰皇帝?可能这两种感情兼而有之。以奕譞的洞察力,他不会想不到他们父子前途的凶险,试想慈禧太后跟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搞不好关系,载湉一个抱养的儿子会有什么好的前景?到时候他这个“皇帝生父”夹在中间如何做人?但懿旨已下,自己一不能严词拒绝,二不能叩头谢恩,好在正处国丧之中,一身重孝,最好的表态就是放声痛哭,这叫“一切尽在大哭中”。随即几位身强力壮的乾清门侍卫应召赶来,将“昏迷”的奕譞抬出了西暖阁。
上述外国人所著之《慈禧外纪》的说法,不免有失实之处。御前会议在讨论承继大统这样重大的问题,发生意见分歧时,采取了投票的方法加以解决这一点,就太具西方民主主义的理想色彩,不太符合清朝封建统治的实际。不过书中反映了以慈禧太后为一方,恭亲王为另一方,在选立新皇帝问题上确实存在的对立。
还是翁同龢的记述比较可靠。翁同龢在日记中写道:慈禧太后谕云:“文宗(即咸丰皇帝)没有次子,今突遭此变,不宜承嗣年龄长者。应该是年龄较小的,这样比较容易教育。现在一语既定,永无更改。我太后两人意见一致。”随后当即宣布,以醇亲王之子载湉继位。
醇亲王奕譞闻此,惊惧交加,连称不敢,跪地碰头痛哭,以致昏迷倒地,扶之不能起。
诸臣承领懿旨,立刻回到军机处拟旨。根据翁同龢的记载,清朝最高统治层内,关于入承大统问题上的矛盾,在御前会议上,并没有激化进而爆发,基本上是在短暂的时间内,完全按照慈禧的意图顺利地解决了。
这事作出这样的结果,以及进行得如此顺利,真有些出乎意料。后世人对此分析道,慈禧太后在这里运用了高明的政治手段,她事先经过了周密的计算和策划,又利用同治皇帝刚刚去世,众臣正处于极度惊惧与悲痛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轻易得手。
附带指出,载湉本来是咸丰皇帝的侄子,也是两宫皇太后的侄子,由于载湉的妈妈是慈禧的亲妹妹,所以,他还是慈禧的外甥,但从今以后,载湉变成了咸丰帝的儿子,两宫皇太后的儿子。他作为清朝新一代君主,一方面延续了道光皇帝以来的皇家血统;另一方面也维护了清朝父死子承的皇帝系。有人误解载湉继位是“兄终弟及”,其实,他继承的不是同治皇帝的皇位,而是咸丰皇帝的皇位。
这次宫廷立储会议散会后,慈禧太后得了大胜,喜在心里,遂偕慈安甩手而去,剩下群臣面面相觑,内务府官员眼巴巴地等着军机大臣拟旨,然后奉旨行事。但军机大臣愤愤不平,心绪不宁,特别是奕訢,他先前可能有立子为帝的打算,不想瞬间被慈禧击溃,不由心中极度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