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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义殿的前院里,东有牡丹,西有芍药,已繁花似锦。它们是花中的佼佼者,落落大方,高贵婀娜,散发出沁人肺腑的郁香。

春天毕竟从残冬的凄风苦雨中走过来了。

李煜熬过了去年那个使他心力交瘁的寒冬之后,心情略微平静了一些。转眼端午节临近。他甚感这一年来太辛苦了,是在灾难之中度过的。这年端午节,是国后娥皇的生日,他想借这个民间节日,举行一次庆典活动。

娥皇二次搬迁到长秋宫后,小仲宣已经半岁多了,他天性聪明,已经开始咿呀学语,见了父亲就张着小嘴笑,还手舞足蹈,逗得李煜心花怒放。桂十六担当了大皇子仲寓的家教师傅,辅导读书学字。仲寓已经四岁半了,像他父亲一样自幼好学,《诗》《书》《春秋》都已经学完了。桂十六很喜欢他。

“父皇,你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呀!”有一天,仲寓拉住李煜的手说。

李煜高兴地说:“哟哟哟,仲寓争宠了。谁说我不喜欢你呀?”

“仲寓!”娥皇制止他说,“以后不许这样说,你应该尊父爱弟,不可自私!”

仲寓懂事地点头:“我知道了,母后,以后一定爱弟弟。”

娥皇搂着儿子说:“知书达理,这才是好孩子!”

李煜插话说:“爱妻,你今年二十几了,可曾记得?”

有时李煜也这样称呼娥皇。

娥皇笑了:“五月初五是臣妾二十七岁生日,怎么会忘了呢?”

“你嫁进宫来已经是八个生日了,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娥皇不以为然:“生日是平常事,不须介意。”

李煜说:“自你进宫后,无处不关心体贴我,我不过借你的生辰略表心意罢了。再说,民间对端午节历来盛重,必举行庆贺。宫中这一年来晦意笼罩,琐事缠身,也可借此来消除晦气,以振朝廷。”

娥皇深知李煜苦衷,也就不坚持反对了。

李煜命太常寺筹备庆贺国后娥皇诞辰。宫廷内外,都在为娥皇的生诞忙碌着,期盼着端午节到来,还有的悄悄备下了各种礼品。谁知这时娥皇却发出口谕:“一律不收贺礼,否则视同辱骂!”这够厉害了,谁敢辱骂国后?于是,无人再敢送礼,准备好的,也只好改作他用了。

李煜的几位妃子,进了皇宫之后,各自住进小楼成一统,就不问别宫的事了,平日里也互相少有往来。庆奴妃孤僻,沉默少言;雪仪妃老实,不爱说话。雪仪有时闷不过,便到庆奴宫中坐坐,偶尔也说说心里话,无非是诉说冷落的可怜。同院中与雪仪斜对门的意可妃,发现雪仪有时去庆奴宫中坐坐,这位喜动爱热闹的妃子,瞅准机会也常去庆奴宫中。这天,她正在庆奴宫中,宫女来传娥皇不让生日送礼的口谕。等宫女走了,意可酸溜溜地说:“不叫送礼不就完了,何必还要悬一口宝剑吓唬人呢?”

雪仪说:“这是她真心实意拒收礼物。”

意可冷笑了:“那么她什么时候又真心实意劝说了国主,叫国主多摊了你一夜呢?”

意可又说笑了一阵子,雪仪便起身回宫了。意可也只好辞别庆奴,回自己宫去了。

端午节这天早晨的宴席,称为千秋宴,是专门为娥皇贺生日的酒宴。参宴的朝臣及眷属、皇亲国戚,都嚷着给国后贺诞。李煜陪同娥皇,带着小仲寓,宜爱抱着小仲宣,来宴席谢宾客。各位朝臣因为有娥皇口谕在先,没有人敢送礼物。唯那些皇亲国戚,朝臣眷属们变着法儿以贺仲宣半岁之由,纷纷送了金锁银链之类,掖在小仲宣的怀中。

娥皇见了,心中不悦,但仍面带微笑说:“原是要灭奢侈之风,不准赠送礼物,可是诸位不贺我,却贺起小仲宣了。这不是变相送礼吗?”

娥皇当场又将仲宣怀中的礼物,令宫女一一退还原主。

禁宫正门外,传来了阵阵的乐声。由铜鼓手五名,大鼓、小鼓各八名,长鸣角、次鸣角各二名,组成演奏队列,往宴席而来。原定要举行朝拜国后仪式,但由于娥皇坚决反对,也只好临时取消,只由乐队奏乐面贺,然后开席。酒前,先上瘦肉黄花拌面条,谓之长寿面,随后酒酌。席间,韩熙载向娥皇敬酒,这位三朝元老爽朗地说道:“国后,祝你万寿无疆!”

他举杯一饮而尽。

大臣们纷纷向国主、国后敬酒。

因为还要去玄武湖看龙舟竞赛,宴罢即散席。

大家都忙站起去看龙舟比赛,娥皇随桂十五和小仲宣回宫去了。她刚给小仲宣换了件衣服,想休息片刻,因为应酬多饮了几杯,不太舒服。正要躺下,宜爱跑进来说:“意可妃她们来了,在偏殿恭候国后。”娥皇不知出了何事,只好连忙穿好衣服。

“诸位姐妹好。”娥皇一进偏殿就笑着说。

意可、黄妃和各位妃子向娥皇行礼:“国后吉祥,健康长寿!”

娥皇笑盈盈地说:“诸位姐妹们千秋,请坐吧,宜爱快看茶。”

“我们不喝茶。”意可说,“国后,我等今天遵从你的旨意,没送礼品。但我们许久没听《霓裳羽衣曲》了,今日国后定然要给我等奏一曲,让我等也享受一回。”

娥皇有些为难,她说:“我为姐妹们弹奏一曲《楚声》吧。”

雪仪说:“我等想听《霓裳羽衣曲》。”

“为何非要听《霓裳羽衣曲》不可呢?其实,《广陵散》和《高山流水》《阳春白雪》都极文雅,极好听,我可为姐妹们弹奏,请姐妹们指教。”娥皇笑着说道。

“这是只应天上才有的仙乐,”意可说,“当今能弹奏的,唯国后一人,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请国后体谅我们的心情。”

娥皇微笑着说:“好吧,满足姐妹们的要求。”遂叫宫女取来了烧槽琵琶。

“还有,”意可拽过窈娘,“请窈娘为我等姐妹表演《霓裳羽衣舞》。”

窈娘笑着说:“只是《霓裳羽衣舞》需要着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梳九骑仙髻,一时哪里来得及呢?”

“不要那些个行头,你只管跳就可以了。”意可推了窈娘一把。

黄妃、庆奴、雪仪都笑了。

娥皇接过烧槽琵琶,试着弹了两下,觉得不太顺手,便说:“姐妹们,《霓裳羽衣曲》太长了,再说,我离开曲谱就弹不成调,而曲谱又在国主那里,不如以后有机会再弹奏,今天就弹一曲《汉宫秋》吧。”

“好吧。”几位妃子也只好同意。

拨弄了几下琴弦之后,她开始弹奏了。曲调如诉如怨如慕。娥皇原只是选了自己喜爱的古曲,不料想,这悲怨哀泣的琴声,激发了深藏在意可心中的哀怨之情。她虽不算失宠,但也不禁潸然。最终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庆奴、雪仪心中也有怨气,似乎受了感染,也随着抽泣起来。

娥皇见她们哭得伤心,忙停下来说:“姐妹们,是我不好,不该弹这哀怨悲凉之曲。别哭了,我们去宫外走动走动,好吗?”她发现几位妃子的脸儿红红的,大约是刚才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酒,已有些醉意了。

黄妃擦着泪说:“不是因为别的,是国后弹得太好的缘故。”

“国后没有错!”意可哭泣地说,“国后待我们如亲姐妹,真心疼爱我们。”

娥皇也红了眼,说:“我们虽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同夫同君,命都连着。”

意可带着几分醉意,抢着说道:“听你主宰罢了,你是国后,我们不过是妃妾!”

娥皇并不介意,笑说:“我可向来不曾有高低贵贱之分呀!”

意可说:“国主是你的,你发慈悲才会让我们去分摊难得的一夜,是不是?”

窈娘悄悄走出殿门,站在廊间捂住嘴儿偷笑。只听里面娥皇说道:“意可妹妹今儿真醉了,就在我宫中睡一会儿吧,你们快快扶她去睡!”

窈娘不想再听下去了,便红着脸儿离开廊间,悄悄走出了偏殿。 meSl1igsgX7RAt9VIv6sf1plroALfx/22fB++v9OWwYKToj9dgPyAARlGS09jN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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