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有句名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正是唐太宗重视以史为鉴的重要表现。
“以古为镜”也就是以史为鉴,注意从过去历代王朝治乱兴亡中总结与汲取历史经验教训,以为现实政治服务。唐太宗治理国家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注重以史为鉴。贞观年间统治者的史书编纂,以史辅治,以汉文为师,以秦隋为诫,辨两晋之得失,考前朝之兴亡,无不是将国家治理建立在对历史经验教训的总结与运用方面。
唐太宗是中国历史上十分重视以史为治的传统帝王之一。他喜欢议史、读史,并从中总结古为今用的历史经验。贞观之治的目标在致治,致治的途径是多方面的,其中重要的一条是对历史经验的总结,这就涉及“治”与“史”的关系。“治”,立足于现实;“史”,着眼于过去。以史辅治,也就是以古鉴今。这是唐太宗“所以披镜前踪,博览史籍” 的主要动因。
唐太宗是个读史成癖的帝王,他于理政之暇,或同大臣“共观经史” ,或单独“披览忘倦,每达宵分” ,希望从阅读的史籍中寻找治理天下的经验借鉴。贞观初期,唐太宗欲拨乱反正,使天下大治,于听政之暇,经常与群臣议论古今治乱兴亡之道。贞观中,黄门侍郎刘洎称颂他“听朝之隙,引见群官,降以温颜,访以今古” 。从这些字里行间,透露了唐太宗夜以继日地与大臣们以史为鉴,共臻致治的政治热忱。岑文本赞扬唐太宗“览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机” ,并非全是溢美之辞。
对唐太宗来说,最切实的读史借鉴莫过于历代帝王的嘉言懿行了。贞观初,他配合励精图治的需要,指示魏徵、虞世南、萧德言等,裒次经史百氏帝王所以兴衰者,成《群书治要》五十卷。唐太宗读后嘉奖说:“使我稽古临事不惑者,公等力也!” 及至贞观十四年(公元640年),他对房玄龄说:“朕每观前代史书,彰善瘅恶,足为将来规诫。” 贞观中,他在《答魏徵上群书治要手诏》中说:“览所撰书,博而且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使朕致治稽古。” 贞观晚年,唐太宗还在《金镜》里指出自己要做有道明君、不做无道暗主。他说:“朕以万机暇日,游心前文,仰六代之高风,观百王之遗迹,兴亡之运,可得言焉。每至轩昊之无为,唐虞之至治,未尝不留连赞咏,不能已矣。及于夏、殷末世,秦、汉暴君,使人懔然兢惧,如履朽薄。” 这一切都清楚地说明,唐太宗总结历史经验,其目的皆是为了“贞观之治”。
由于唐太宗十分重视以史为鉴,所以贞观时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修史盛况,成绩蔚然大观。历代二十五部“正史”中,就有八部正史修成于贞观年间。这八部正史就是《北齐书》《周书》《梁书》《陈书》《隋书》《晋书》《南史》《北史》。除南北史是李延寿父子私家独撰外,其余六部都是由唐太宗下诏集体官修的。
早在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唐高祖李渊接受了令狐德棻提出的修撰梁、陈、齐、周、隋五朝正史的建议,次年十二月,李渊下诏修史,任命中书令萧瑀等三人修魏史,侍中陈叔达等三人修周史,兼中书令封德彝等二人修隋史,大理卿崔善为等三人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等三人修齐史,秘书监窦琎等三人修陈史。编修要求是“务加详覈,博采旧闻,义在不刊,书法无隐” 。六代史因种种原因,未能在武德年间完成,于是续修的责任落到了唐太宗的身上。“贞观三年,太宗复敕修撰”。太宗命礼部侍郎令狐德棻与秘书郎岑文本修周史,中书舍人李百药修齐史,著作郎姚思廉修梁、陈史,秘书监魏徵修隋史,魏徵同时与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总监诸史。唐太宗还亲自制定了有分有合的修史制度:“命学士分修。”
《周书》主编令狐德棻吸取了西魏史官柳虬所写(可能北周史官曾经续写)的北周官史,和隋代牛弘追撰的《周纪》十八篇,又利用了唐初修史征集的家状作为补充,以牛史为蓝本,于贞观十年(公元636年)成书五十卷。
《北齐书》主编李百药本就有家学渊源,其父李德林“在齐预修国史,创纪传书二十七卷。自开皇初,奉诏续撰,增多齐史三十八篇”,在此基础上,李百药参考隋秘书监王劭编年体《齐志》十六卷,并“杂采它书,演为五十卷”, 于贞观十年(公元636年)成书。
《梁书》《陈书》主编姚思廉有“命世”之史才,他除了利用梁代谢昊的《梁书》、陈代许亨的《梁史》以及顾野王的陈朝国史纪传、陆琼的《陈书》研究成果外,主要师承家父姚察在陈、隋之际两度编撰梁、陈史的遗稿,笔削成书,“加以新录,弥历九载,方始毕功。定为《梁书》五十六卷、《陈书》三十六卷。”
《隋书》主编魏徵有“良史”之称。其先虽有王劭的《隋书》八十卷及王胄的《大业起居注》,然而王劭缺乏体例,正如刘知几所说:“至于编年、纪传,并阙其体。”而且王胄的起居注遭江都之变,“仍多散逸” 。幸而唐距隋最近,事有所闻,可补遗缺。《隋书》纪传多出于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孔颖达之手,颜、孔学贯古今,博通经史,所撰纪传,号为称职。魏徵“总加撰定,多所损益,务存简正” 。所作《隋书》的序、论,针砭隋之存亡得失,多所深识。三人修撰纪传五十五卷,于贞观十年(公元636年)定稿。
贞观十年(公元636年)正月,五朝史修成,由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侍中魏徵等进呈御前,唐太宗下令嘉奖道:“公辈以数年之间,勒成五代之史,深副朕怀,极可嘉尚。” 魏徵以总监之功,赏赐特丰,加封左光禄大夫,进爵郑国公,赐物二千段。姚思廉赐采绢五百段,加通直散骑常侍。令狐德棻赐绢四百匹;李百药赐物四百段外,还加散骑常侍,行太子左庶子。这是唐太宗对官修正史史官们的鼓励。
此后,唐太宗感到五朝史只有纪传、没有志这个缺陷,于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又任命于志宁、李淳风、韦安仁、李延寿等续修史志,终贞观之世,迄未完成。
除了对上述五朝历史撰修外,因为对前人所修的晋史不满意,唐太宗还专门于贞观二十年(公元646年)闰三月颁《修晋书诏》,要求对晋朝历史进行重修,两年后成书。新撰的《晋书》计有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共一百三十卷。
值得指出的是,唐太宗不仅注意让自己君臣“以古为镜”,而且还特别留意对继嗣者史鉴意识的培养。
唐太宗深知他与大臣们的“以古为镜”是不难做到的。而继嗣之君和功臣后代,他们没有经历过动乱的年代,生长于富贵之乡,对民间疾苦缺少体察。因此,唐太宗认识到对后代进行历史知识、以史为鉴的教育,是关系到唐王朝能否实现长治久安的大问题。他有鉴于“历观前代拨乱创业之主,生长人间,皆识达情伪,罕至于败亡。逮乎继世守成之君,生而富贵,不知疾苦,动至夷灭” 。又鉴于“功臣子弟,多无才行,藉祖父资荫遂处大官,德义不修,奢纵是好。主既幼弱,臣又不才,颠而不扶,岂能无乱?” 为此,唐太宗于贞观七年(公元633年)对侍中魏徵说:“自古侯王能自保全者甚少,皆由生长富贵,好尚骄逸,多不解亲君子远小人故尔。朕所有子弟,欲使见前言往行,冀其以为规范。”为达此目的,唐太宗命魏徵“录古来帝王子弟成败事”,编纂《自古诸侯王善恶录》,用以赐予诸王阅读。书成后,魏徵亲自撰写序言,序言中有“子孙继体,多属隆平,生自深宫之中,长居妇人之手,不以高危为忧惧,岂知稼穑之艰难?昵近小人,疏远君子……垂为明戒,可不惜乎”?唐太宗在读过《自古诸侯王善恶录》后,称赞编得好,令诸王“置于座右,用为立身之本” 。唐太宗晚年为太子所编写的《帝范》一书,亦强调要“以古为镜”,“聚其要言,以为近诫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