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校同学,知教育之重,设会研究。及至今日,人数倍增,则研究所得,必更昌宏,可为忭贺。
夫国之盛衰,视乎教育;而教育之新旧,视乎研究。守陈法而不革,拘故步而自封,则亦造成旧国,不适于新势而已。本会同人,踊跃如斯,研究之新颖,盖可预知也。苟全国人士,研究教育者之数,亦若本会之与年增进,则亦何患不盛乎?然而亦难言矣。或假教育之名,而肆其政治之愿者,不乏其人,则虽置身教育之场,而其意不属,以为用役之才,将操纵于天下,教育界不过其逆旅耳。逆旅之兴替,岂足当过客之盼哉?则教育之利害兴革,又岂若人之事哉?斯亦不足责矣!此政客之教育家,无补于事者一也。亦有笃守篇籍,罔知变通,其收效仍莫由光大。虽学术一道,不当废弃乎前言,而拘泥之失,何堪与言乎进步?此书生之教育家,无补于事者二也。
唯有以科学之方,新教育之事,庶几可耳!参酌古今,辨析毫芒,躬验体察,条理秩然,终身以之,勤劬专一,斯真教育之人矣。夫以科学方法研究教育,其遭遇困难,盖无异于哥伦布之探寻新地。立说而不见信,筹资而不见予,风涛险阻,蛮夷侵凌,其能卒底于成者,亦非偶然矣!吾今略举教育新理发明时之轶事,以助研究教育者之兴趣。
约翰费司刻(John Fiske)创幼稚说,谓族类愈高其成愈晚,缘伊尝读万力司(Wallace)获取幼猩之事:取幼猩饲之,离母三月而不能行。禽兽生数月而能自立者夥矣,猩独不能,则以其族类高也。等而上之,至于人类,则其成愈晚矣;等而下之,则虫豸多生而知之也。此幼稚说所由创也。桑戴克(Thorndike)欲求父母于子女才能之关系,则以孪生弟兄五十姓而试之,以算数、文法之课窥其尽同,则孪生者之巧拙常等,可以知遗传之故矣。福兰息司·高尔登(Francis Galton)考察英雄家族之性情,比较剖析,缕列无遗,遂开遗传学之宗。裴司塔洛齐(Pestalozzi)之研究教授法也,则考察其子而得之。艾而克思(Yerkes)之验尝试法也,取龟而置之穴外,龟之欲入新穴也,纵横回旋数十次,久乃得之。桑戴克则以猫为验,置猫笼中。猫见笼外肉,竭力求出,爬搔数十次,始获触机脱出。复纳入之,则其跳踉不似初次之甚矣。再纳之,则其出愈易。多次而后,竟不复试探,迳拨机而出。是故循偶然之故而得常然之理,乃益信效果原则之说。今更谈教育制度之发明,若加雷(Gary)之学校,以善利用校舍著称于世。价微耳(Wirt)之创此制也,盖观诸市廛商贾支配店伙,彼此错综,不费时地,乃照用此法于学校,以一室而为二校之用,使校内各地无时无学生之踪迹,此上课而彼自修,甲参考而乙操练。是故,他人岁需万金者,如此八千金而已足;他人需教师百人者,如此九十人而已足,办学而最合于经济学理者也。斯说初布,世莫之信,遇钢铁大王,其说乃申。节俭之说,固戚戚于讲实利之人耳,然新理之行亦难哉!福禄伯(Froebel)之设幼稚园,则由爱玩天然物而创之。以爱玩天然物者,移之于童稚。然其初始,亦屡遭政府之非难阻止,而其制终获大行于世。盲童学校之起,原亦有足述者。某逆旅主人,饰盲人令作剧。胡爱(Hally)见之,深知盲人之可教育,于是设学校专纳盲童,创种种新法以施教育。更有异者陈,沙力方夫人(Mrs.Sullivan)研究教育,毕生只教一人,名海仑克楼(HelenKellr) ,然其成就大有功于教育界。盖其所教者,生而兼聋、喑、瞽三者于一身。常人必以为无可为矣,而女士则穷力以启之。虽其耳目口舌失其作用,而心思犹存,且外尘不染,更有灵于常人者。故使其一指按于鼻,一指按于喉,一指按于唇,以自觉其所感之气息振动之度,用窥想其所表暴之意义,萃其五官之用,寄于感觉,则感觉愈灵,遂授以发音之术,而喑者则不喑矣。此后竟能通数国文,且能演说。
由是观之,世间岂有难事哉?亦视研究者之专否耳!苟其心不专,不以教育为其毕生之业,浅尝轻试,又不遵科学之途术,则其事虽易,目所常见,亦将熟睹而无所创获,矧其难者乎?故有心之人,随时随地皆能触其教育之理而创新说。天下之事万变,斯新理之出无穷,人亦何患无用心之地哉?苟不实事求是,详加审谛,唯就前人之说以遵循之,则教育终无大昌之时也。至于徒袭外人之余绪,而不思自己有以考察之,亦可以自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