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天下,初下广南,即复市舶使,以大将潘美任之,实开宝四年也 (971年) 。广东商业,自是再振。然其时势力,渐分于各地。杭州、明州 (今宁波) ,以次勃兴。咸平二年 (999年) 已设市船厅于此二地。天圣元年 (1023年) 改市舶司焉,然犹隶于广州,广州盖袭前代积威也 [熙宁九年(1076年)诏:“诸舶皆 隶广州舶司。”] 。当时荆公秉政,法令修明,有所谓市舶法、市舶条者,而我国商舶出海外者亦渐多 (《文献通考 · 职官考》十六 云:“熙宁中,始变市舶法,令各地贾海外者往复必诣广州,否则 没其船与货。”据此,则我国当时出海之船必甚多,各地皆有,而 广东为最,故稽察之任,一专于此也) 。自兹以往,福建之泉州,山东之密州 (今胶州) 继兴,咸置市舶司,而泉州独盛。故崇宁元年 (1102年) 废诸舶司,而广、泉独留。及宋南渡,徙宅于杭,政府中心点既变迁,密迩海岸,商业中心点随之。及乾道初 (1165年) 两浙路之通商口岸有五:曰临安 (杭州) 、曰明州、曰秀州 (今嘉兴府) 、曰温州、曰江阴军 (今江苏常州府) 。淳祐六年 (1246年) 澉浦复置市舶官 (澉浦者,钱塘江口一小港也) ,咸淳十年 (1274年) 台州、福州亦置焉。合诸广、泉、密,凡十一港。西历1150年出版之 Geographied Edriei ( vol. 1, p. 90)称其时我国商港十二,以我史考之,所得如此,所余一港,不知何指也,然十二港中,其握霸权者固在广州。《宋史·食货志》云:“东南之利,舶商居其一。”政府盖亦重视之矣 (《图书集成》卷 一〇四八《泉州府城考》云:“宋宁宗嘉定四年,邹应龙以胡贾簿 录之赀请于朝,而大修之,城始固。”胡贾至,自出赀以修泉城, 则其时泉之商业已骎骎夺广席矣) 。
【附言】《梭里曼旅行记》云:“以吾度之,每届舶期 (海船至 之期也) ,则Khanfou (广府) 金库,当日进五万典拿( Dinar )。” (一典拿约合英金九先零,以今日金值,当合华银三两有奇) 此其言或不无太过,然当时此项关税,为财政上一要项,盖可想见。故唐广德中,广州市舶使吕太一叛,逐节度使张休 (《唐书 · 代 官本纪》) ,盖其所凭藉者厚也。虽然,自中唐以前,此项进款不归政府,而归诸天子私人,故亦谓之宫市 (宋钱易《南部新书》 云:“自贞元以来,多令中官强买市人物,谓之宫市。”杜诗云: “自平宫中吕太一,收珠南海千余日。”宋蔡少蕴《避暑录话》称 宫中当为宫市之讹,引《唐书 · 韦伦传》云:“宦者吕太一,盖中人 为宫市于岭南者,故称市舶使。”然则市舶使即宫市之一种也) 。其后乃归节度使兼管,利始入政府矣。韩愈《送郑尚书序》 (郑任 岭南节度使时) 云:“岭南贾人舶交海中,奇物溢中国,不可胜用,故选帅常重于他镇。”又《唐书·黄巢传》云:“巢陷广州,右仆射干琮曰:南海市舶利不赀,贼得之益富,而国用屈。”然则广州之影响于国家财政者,可想矣。宋初虽始置司,但议而不征 (《文献通考》引止斋陈氏云:“是时市舶虽始置司,而不以 为利。”) 。其后一蹙于契丹,再蹙于西夏,帑藏日空,于是汲汲求饷源于关税。荆公以还,市舶法益加整顿,寖为国家岁入一大宗。皇祐中,岁入五十三万缗,及哲宗元祐元年,广、明、杭三州市舶使征税及专卖所得 (宋制:“海舶至者,视其所载,十算其 一,而市其三。”即关税值百抽十,而复取三十归政府专卖也。此对 于普通物品之税法也。其贵重品如犀牙、珍珠等,有值百抽二十而 取其四十或六十归政府专卖者) ,凡七十七万八千五百八十九缗。至徽宗崇宁间,九年之内收至一千万,岁百万缗有奇矣 (以上统 计皆据《文献通考》卷二十市籴考) 。《广东通志》 (阮《志 · 经 制略》第十四)云 :“宋南渡后,经费困乏,一切倚办海舶,岁入固不少。”诚哉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