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深第一年,孤身一人。
租住的房子旁边有一公园,每天早晨去跑步。道路两旁遍植朱缨花。一个一个的红绒球,扑面而来又擦身而过。亲历不冷的冬天,且触目皆花,我是欣慰的,但内心的仓皇淤积在那里,擦不掉抹不掉。
为什么来这里,什么时候回去?没谁可以回答我。
彼时尚不时兴用手机拍照,我随身带一卡片机,且走且拍。回翻照片,多数都是朱缨花,像一个个句号。没有答案,问题便结束了。
红色的,毛茸茸的,乒乓球大小。脑子里自然蹦出“红绒球”三个字。查阅资料,别称还真是“红绒球”。名字之得来,如人之名声,总有共识在那里。
清晨的公园里芬芳扑鼻,举目四望,始作俑者乃紫荆花。红绒球虽多,并无香味。家人未及南迁,它能在这万里之外给我好颜色,已是莫大安慰。
红绒球从一堆绿色里跳出来。和所有花儿一样,它是这个植物家族派出来的代表,与人类握手。人们很少关注叶子多大多小,或厚或薄,长什么样子。其实每一种叶子形状都不一样,它们绝大多数义无反顾选择绿色,给花朵做铺垫,也泯灭了自己。至今我想不起朱缨花的叶子如何如何,明明绿成一片,仿佛没有。
在一个接一个的花丛里,找一朵干干净净的朱缨花并不容易。一朵花上,常有若干绒毛先行枯萎,变黄,如脸上疮痕,导致整朵花,爱也不是,厌也不是。
我爱它们,枯萎了也爱。
它仿佛是我养的一条小狗,陪我度过第一个冬天,便是陪了我一辈子。
一年又一年。每每路边遇到,我都驻足。用花语询问它,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