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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龙 柳诒徵先生与国学图书馆

曩得《古史辨》第1册,从中获读劬堂先生论文,其后又读《国学图书馆年刊》及《国学图书馆藏书总目》等,印象弥深,心仪久矣。建国初先生自宁来沪,偕尹石公来合众图书馆参观,遂获识荆。后先生就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之聘,时徐森玉先生主文管会事,又为合众图书馆常务董事,余因时时往访,并得晤先生,获闻绪论。先生博览群籍,融会贯通,爱书如命。领国学图书馆事二十年,经营擘划,馆务日隆,声闻于中外。余主合众图书馆,甘苦略同,相谈甚契,受益良多。

1935年先生主编《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四十四卷,《补编》十二卷,三十册,皇皇巨编。自有图书馆以来,能将全部藏书编成总目者,此为第一家。其特点有三:一、将四库分类加以增删;二、将丛书子目分归各类,便于检索;三、别集编次,以卒年为断,便于定易代之际作者归于何朝。其方法在图书馆界有一定影响。合众图书馆编印藏书目录,即明确说明分类采用国学图书馆分类法。1938年日本东方文化学院京都研究所汉籍目录及上海图书馆编《中国丛书综录》,均将子目分类,国学图书馆之《总目》实导夫先路,在目录学史上应有一定之地位。

先生为最早提倡研究族谱者之一。1931年8月,先生撰《族谱研究举例》一文,刊于《国学图书馆第四年刊》。其言曰:

清季缪艺风师倡修《江苏通志》,余以增创氏族志请,艺风师难之。丁卯(1927)馆盋山,征求族谱,间有应者。己巳厕志会,定社会志目,氏族为子目,嘱采访分地征辑谱牒。又广托知好,劝故家世族,出其谱以襄事,所得仍不多。同时有潘光旦君,盛倡研究谱牒之学,私幸吾道之不孤,而旧习深锢,终末由广志各家之宗祏。盖通常识解,以为文集碑传,可录入艺文志、人物传者,其恒也。家乘巨帙,世系繁猥,不可尽采,无由赍送。且祠规族约,按丁布,脱有遗失,无从补发,典蒇不慎,厥咎孔巨。又公家图书馆,索吾一家谱乘,何为者。习见之书,已不可胜读,宁有人持斯学以名世?坐是慭视,不屑厝意。闻北平图书馆亦尝仿宁馆征谱。发函百许,无一应者。以是知实斋章氏之学说,未易实现。而优生善种之适用统计者,益邈乎不可期矣!

族谱在封建社会中,不许示人,印数不多,只限宗支长房保持一部,新谱出,旧谱缴还,所以外传者甚少。主要当时防止庶民与宦族顶冒通谱之弊。辛亥以后,俱已消失,旧书店中亦偶有所获得。后经北伐成功,家族制度亦有改革,而先生研究族谱之倡议,可谓及时。

先生既撰《族谱研究举例》之文,同时在《国学图书馆第四年刊》上登载《征求世族谱牒启事》,阐述谱牒之学,起源甚早,作用甚大,论之綦详。迩来国内外人士研究斯学者甚众,庶知先生所见者远矣。

图书馆接待读者,表面观之,似商店接待顾客,极为寻常。不知读者与工作者互相交流,互相提高之关系。我夙有读者与工作者要有共同语言之想。先生尝言:“缅维先哲笃生二千祀前,揭橥大义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公天下奚自乎?曰自学,曰自图书馆。”意为图书馆为自学者最好之场所。又曰:“诒徵与诸同人有鉴于是,耻其德之不修,而学之不讲也,务涤厥私,以勉于学。守法必严,束身必谨,万有之学,不能尽谙,则合多人、竭日力,以缒囚于学海,冀微窥其涂辙鳃理,以待群彦之责索。”此即今日之辅导咨询。其对工作人员要求甚严,对读者之服务甚勤。远方好学之士,可以长期下榻,兼备饮膳,取费与馆友相同,不事营利。斯诚我国图书馆事业中之创举。吾友蔡尚思先生即为曾宿膳馆中之一人,遍读群书并时得与先生讨论学术,至今时时道之,亦尝著文言其事。数年前蔡先生接一读者函询现在有无如此之图书馆,蔡先生以此见询,我实尚无所闻。

先生于1927年任职之后,清查整理,更定新章,征访传抄,积聚图籍,理董前贤遗稿,影印出版。流通是图书馆职能之一,而刊印书籍行世,尤足以播诸广远。溯自1927至1934年,七年中印书九十六种,经部之属九种,史部之属四十种,子部之属二十种,集部之属二十四种,丛部之属三种。其中如《洪武京城图志》、黄佐《南雍志》、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宋应昌《经略复国要编》、徐学聚《嘉靖东南平倭通录》、郑若曾《郑开阳杂著》、俞大猷《正气堂集》等,均当时稀见之本。有属地方文献者,有属防倭历史者,时正日本军国主义者虎视眈眈之时,用以借鉴,致力于激发群众爱国热情,实有深意。

抗战军兴,馆书内迁,胜利归来,求索亡书,艰辛备尝,俱可于《盋山牍存》中见之。其序有云:

文牍之友,避警先遁,仓皇呼吁,躬自属草,流转昭阳, 颇多散佚,间有副本,杂厕日记。泰和病后,记录不全,求之兴化,又丁寇劫。胜利而还,只身东下,接收轇轕,规复艰难。瘏口腐笔,不得一当,旧友渐集,粗为代言。检校之余, 仍自削牍。语或戆激,不避愆尤,襮之当世,期无讳饰。

读此牍存,在1947年有致徐森玉、李拔可两先生函中,为马幼铭所劫之书,叩我所闻。当时徐、李两先生均为合众图书馆董事,深知其经费之奇绌,无力购书,书友迹疏,余又兼职多处,虽道路传闻,未遑深诘,遂不克相助追访为遗憾耳。而对先生千方百计寻觅失书之苦心,殊堪令人感佩。

回顾1918年之夏,余始至苏州省立第二图书馆时,为最早创办之国学图书馆成立之十年,越二十四年余从事图书馆工作,忽忽五十年,可谓目睹图书馆发展之全貌。总之,解放前之图书馆事业,蚁负蠕动,进展迟缓。政府不予重视,全凭主管者之努力与否。先生致徐森玉函中尝云:“弟以敝馆在部中久视为化外。”实则“北平”“中央”两馆稍愈于此耳。“北平”恃中华教育基金,“中央”则恃中英庚款,所以尚能活动者在此。省馆往往有捉襟见肘之窘。省立图书馆做出较大贡献者,当推先生主持之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陈叔谅先生主持之浙江省图书馆,经费不腆,人员寥寥,而成绩可观,为学术界所赞扬。解放后省市图书馆事业发展之速,无不胜于过去之国立图书馆。建国之三年,先生应聘为上海图书馆筹备委员,亲与其谋,余亦忝叨末座。今日上海图书馆藏书达八百万册,读者日有三千人次,可以慰先生于九泉。

兹值先生逝世三十年,文孙曾符同志迫念遗型,属余率书数语,聊为纪念之文,余不文,何足以阐扬先生治馆之辛劳于万一,率书数语,聊志敬仰之忱。

(录自《劬堂学记》,柳曾符、柳佳编,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版)

“补白大王”郑逸梅为柳诒徵所写的寥寥几百字速写,活泼生动,细节丰满,倒也补上了其人在生活起居、谈风耐性上的一点空白。 x3tDnnwyLG+nPBxpLR79Kfb3o1VdsXefXy96kL4aHAISUG+K3m9jJVcMkxcxHl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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