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突厥灭国

谁能担此重任？李靖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姓苏，名烈，字定方，河北衡水武邑县人氏。

列位还记得此人吗？对，他就是窦建德部将高雅贤的养子。刘黑闼兵败后，苏定方不愿仕唐，归隐乡野。也不知是何原因，贞观初他被唐廷起用为折冲府都尉（相当于县武装部部长），再次入伍，辗转至李靖帐下效力，颇受李靖赏识。此次北伐，李靖有心提携他，就将他带在了身边。

苏定方领了将令，点起二百精骑，人衔枚，马勒口，向浓雾深处疾进。

突厥士兵阿史那某某早起拉野屎，朦胧间瞅见浓雾深处来了一队军马。唐、突媾和，可汗说唐军已停止进攻，来的一定是自己人。阿史那继续努着力。那队军马走近了。嗯，这着装怎么看着不一样呢？一名调皮的军士走到阿史那面前，用生硬的突厥语说道：“兄弟，你继续！”一瞬间，阿史那明白了，这是敌人啊，大声疾呼：“唐军来了，唐军来了，唐——”

可汗牙帐找到了！

苏定方大呼一声：“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灭突厥、擒颉利！”众将士发一声喊，奋力向前，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突入突厥大营。

闻听前方杀声大作，李靖大喜，马上命令全军出击。突厥人毫无戒备，乱作一团，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张公谨的担心是多余的，唐俭和安修仁远比他想得机灵，趁乱脱险。

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斗，更是华夏民族对一百多年来所遭受羞辱和屠戮的一次总清算。其实，当苏定方找到可汗牙帐时，这一战的结果就已经很清楚了。

此战，唐军仅斩首就达万余级，俘虏人丁十余万口，缴获杂畜数十万。义成公主、阿史那思摩和颉利的儿子叠罗施等人悉数被擒。颉利率败军脱逃。

李靖倒是挺果决的，将义成公主就地斩杀。继牺牲了亲情和爱情之后，义成公主终于将自己宝贵的生命也献给了大隋。这位女子嫁于启民、始毕、处罗、颉利父子四人为妻，硬是用身体将波诡云谲的政治变成了一场类似水果蹲的游戏——《可汗敦》：启民敦，启民敦，启民敦完始毕敦。始毕敦，始毕敦，始毕敦完处罗敦。处罗敦，处罗敦，处罗敦完颉利敦。颉利敦，颉利敦，颉利敦完没得敦。

再说颉利，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仓皇奔往碛口。隆冬就隆冬吧，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得出碛口北渡沙漠了。这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说不尽的惶恐，道不完的狼狈。然而，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碛口时，才发现李勣的人马早已恭候多时了。最后的希望也被抹杀了，跟随颉利的酋长们纷纷投降，计有五万之众。至此，突厥主力已不复存在。颉利仅率少量侍从逃脱。

收到铁山大捷的消息，唐廷上下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太宗原计划联合薛延陀南北夹击，不承想都没用上薛延陀，在李靖杰出的指挥下，大唐仅凭一己之力就打垮了不可一世的东突厥。灭萧铣，李靖用了21天。灭辅公祏，用了七个多月。灭东突厥，仅用了三个月，耗时尚不及征辅公祏时的一半。想当年，汉朝几代君王历时百余年才将匈奴打服，而唐朝开国不过十几年，就将堪与匈奴比肩的东突厥汗国送进了历史的坟场。

太宗由衷盛赞李靖的武功：“李陵以步卒五千绝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书竹帛。靖以骑三千，蹀血虏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辈，足澡吾渭水之耻矣！”汉朝李陵以步卒五千绝漠，最终投降匈奴，他的功勋仍然被史书记录了下来。如今李靖仅用三千精骑，就踏破定襄，堪称前所未有，足以洗刷我在渭水受到的耻辱啦！他随即下诏，进封李靖为代国公，增食邑三千户，赐物六百段及名马、宝器等。

三月，东突厥、铁勒诸部酋长麇集长安，一致请求为大唐皇帝上尊号“天可汗”。所谓天可汗，就是天之可汗，乃众汗之汗。

太宗心里都乐开花了，嘴上还假意推辞：“我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

群臣及四夷一致拜倒，高呼大唐皇帝、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此，大唐成为东部亚洲绝对的核心，在半个亚洲建立了一种全新的单级秩序——天可汗体制。唐帝下敕给诸蛮夷君长，皆自称大唐皇帝、天可汗。

树倒猢狲散，东突厥汗国顷刻土崩瓦解。漠北的小可汗车鼻率部归降薛延陀。欲谷设西奔高昌。漠南诸部十余万口，陆续投降李唐。

那么，颉利去哪儿了？此时他正在灵州（今宁夏灵武市西南）西北沙钵罗设苏尼失的牙帐中。虽说受到了苏尼失的盛情款待，但颉利觉得这里也不安全，想着稍作休整后，继续西行，去投高昌王麹文泰或吐谷浑可汗伏允。

他总算料对了一点，那就是李世民、李靖以生擒他为最终目的，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唐军来得太快了，根本就不给他喘息之机。

李道宗遣副将张宝相率大军逼近苏尼失所部。颉利吓得魂飞魄散，带数骑连夜出奔，躲入荒谷。张宝相威胁苏尼失，如不交出颉利，就灭了他全族。苏尼失只得派人将颉利抓回，举部投降。

这一天是唐贞观四年（630年）三月十五日。

至此，曾经“东自契丹、室韦 ，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之，控弦百余万”的东突厥汗国正式挂账销号。颉利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开创了历史纪录：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汉人生擒的草原帝国最高领袖。突厥以前的东胡、匈奴、鲜卑、柔然，突厥以后的契丹、女真、蒙古、满洲，最高领袖都没有被汉人生擒过。

唐廷举办了盛大的献俘仪式。太宗登上顺天楼，当着群臣百姓的面，怒斥颉利五宗罪：“汝藉父兄之业，纵淫虐以取亡，罪一也；数与我盟而背之，二也；恃强好战，暴骨如莽，三也；蹂我稼穑，掠我子女，四也；我宥汝罪，存汝社稷，而迁延不来，五也。然自便桥以来，不复大入为寇，以是得不死耳。”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此时的颉利除了磕头谢罪，还能做什么？！

天可汗当然要有天一般博大的胸怀，太宗当场赦免了他的罪过，封为归义王、右卫大将军。颉利“哭谢而退”。

“玄武门之变”后，李渊、李世民父子感情疏离，久不通问。当深宫中的李渊听说唐军击灭突厥、生擒颉利的消息后，欣喜若狂。当晚他置酒凌烟阁，召太宗、亲近大臣十余人及所有宗室入宫同乐。宴会上，高祖李渊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似的，放肆大笑，完全没了帝王的庄严。酒至酣处，他甚至亲自弹琵琶为大家助兴。太宗李世民竟合着节拍当场献舞。君臣同乐，无问尊卑。

大家是真的开心啊，这么多年了，这口恶气终于出了！ hPFhQeq2xqyEk5OQYUqEuOj1JChhIgvdm2aAbu5wuNhvDF47cc0MbxW+dN+P25J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