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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我很累,从电台回来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几天前,我买了很多吃的,把家里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现在所有东西都放在那儿,还没拆封:一小捆芦笋,用蓝色皮筋捆得紧紧的;四个放在泡沫塑料盘上的番茄,上面覆盖着保鲜膜,看上去已经不太新鲜了;几个鸡蛋,放在透明塑料包装里;还有一大盒开了封的牛奶。我也开始在超市买东西,有的超市甚至星期天也营业。

我拿了一盒牛奶,闻了闻,一股苦味。我想把它倒入一个杯子里,却倒出不来,牛奶已经变成一块凝乳了。幸运的是,还没有发臭,我一点点地把它挤到洗碗池里。

我一点儿也不想做饭,决定给自己泡杯茶,喝茶会不会让我没法入睡?椴花安神茶或许会好些。我去烧水,仿佛听到电话响,走过去看时,却发现搞错了——是旁边公寓里的电话响了,但是谁会往一个死人家里打电话呢?

我已经四天没收到马尔科从安哥拉打来的电话了。以前无论他在哪里,每天都会打给我。我也没有收到他的电话留言,只听到阿黛尔·索菲亚的留言,她说自己为我的节目找到了其他材料。还有我妈妈的留言,她一如既往地担心我过于疲劳。自从父亲死于心脏骤停后,她便很关注我,她觉得父亲是死于劳累过度,而我正在步他的后尘。

但是,马尔科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呢?我像在电视台那样,习惯性地拿了一张纸,写了起来:一、他到了一个没有电话的地方。但总会有公共电话,或者一家邮局,他可以发一封电报给我,就像他之前那样。二、他发生了意外事故,正在医院里,若是这样,他也应该让别人打电话通知我。三、他遇到了别的女人,不想告诉我。按照惯例,他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告诉我的。四、他只是单纯不想给我打电话,要是这样,为什么上次他出现时,表现得那么温柔体贴,不停地对我说“我爱你”呢?这是一个亟待解开的谜团,一个新的谜团吗?

我可以打电给萨布丽娜,她上次打电话给电台,说了安吉拉·巴里的事。作为妓女,她不是很晚才睡觉吗?现在刚刚十一点半,也许她还在工作。但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或者,她并不是一个人睡?也许,她正和自己提到的那个“保护”安吉拉·巴里的男人在一起。

我意识到自己在电话旁打转,试图寻找借口打给某个人,或是倾听某个声音。我渴望听到声音,不论是轻盈的,还是沉重的;也不论是阴沉的,还是明亮的。我爱人们的声音,因为声音里包含太多东西。我会在爱上一个人之前,先爱上他的声音。也许正是如此,我才在电台工作。或者正是因为我在电台工作,我才那么在意别人的声音,痴迷于人们的声音。

为什么马尔科不把自己在安哥拉的号码留给我?我问他要了很多次,他都没有告诉我,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这是为什么呢?好像在这段时间,这个世界在通过谜语来考验我的智商。

这时,我的床似乎正在说着些什么,它声音很低,瓮声瓮气,我觉得它在说“把你的骨头给我”,不过我不是很确定。还有火上的小锅也开始讲话,它是在哼唱,像斯特凡娜说的,安吉拉·巴里在她家哼唱。这两个声音,加上在我面前桌子上旋转的陀螺:那种有节奏的哨声,好像要催眠你。

在夜晚这个时候,所有东西都变得放肆:它们闲聊、唱歌、朗读。我是在哪里看到“朗读”这个词呢?是在玛蒂尔德·塞拉奥的一篇短篇小说里看到的,我在《午夜故事》这个节目里,播了这部小说的广播剧。玛蒂尔德·塞拉奥谈到一位贫困的母亲,整日都在“朗读”,意思是她在给一些贫穷的女孩子教课。

我想,“言语”意味着发出声音,说闲话,“她的言语”……我很喜欢玛蒂尔德·塞拉奥的叙述方式。我心里想着,在电台播音时也要这样说,又觉得自己有些太卖弄辞令了,不禁笑了起来。电台的语言,要么无礼和暴力,要么绕来绕去,把一句话说成四句话,掂量来,琢磨去,总会说明每个词的历史源头和用法。

我正思考着“朗读”时,一个影子靠近我的床边。我睁不开眼睛。依然是父亲吗?我没张嘴,只在心里说道:“爸爸,这个时间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没有回答,我不再确定那是他,要是我能睁开眼睛就好了。

醒来时,我喉咙很干,内心惴惴不安。从安吉拉·巴里家中传来一些动静,我从床上起来,脚踩在床前的小毯子上时,意识到自己没脱衣服就睡了。

我靠近门口,把眼睛放在猫眼上,但楼道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邻居的门上贴着封条,那张纸条正好贴在门缝上,这让我很安心。

我回到卧室,但还是能听到动静:那一串串的咚咚声,如同被关起来的鸟儿在撞击着玻璃和墙壁。我想,我要告诉斯特凡娜,也许是一只蝙蝠或是燕子,从没关好的窗户里飞进去了。我意识到这种假设不成立,因为公寓已经被封条封住了,并且没有其他入口,不可能有鸟儿飞进去。

我突然想起来,在我小时候,一位和蔼的修女告诉我,逝去的人的灵魂会像鸽子一样,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在半睡半醒中,我听到艾斯特里娜修女的声音:“那是安吉拉·巴里不安的灵魂,可怜的女孩儿。她找不到窗子出去,飞到耶稣等待着她的地方,不知道会多么痛苦啊……你去放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不去,那在耶稣面前就是罪人,快去,跑着去!”

我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我走到露台上,不假思索跨过了那道将我们两间公寓分隔开的玻璃,强行打开窗户,进入黑暗的房间。我没有发现任何鸽子,只有一双天蓝色网球鞋,白色鞋带整齐地穿在鞋面上。

我想,谜团就这样解开了:并不是可怜的安吉拉·巴里的灵魂在撞击着墙壁,而是那双网球鞋,沿着墙和门,寻找着出口,如同在跳踢踏舞。

电话响起,我忽然被惊醒。我依旧穿着衣服在睡觉,对着露台的百叶窗开着,被风吹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米凯拉,是你吗?你在做什么?我等你半个小时了!我一个人在操作台这儿,马里奥没来,主任现在火气很大。”迪林南齐悦耳的声音忽然把我带到新的一天,让人疲惫的一天。现在几点了?已经九点了,我还在这儿睡觉,梦里梦到自己起床了。

“我马上到。”我说,但迪林南齐已经挂断了。

我起床穿上鞋,洗了把脸便出门了。 gvjLwFp9989FtuBSTBqkAjX5EUORCXPCbuDYYWN2JPzUKxwl44jgb3/+FwHWKX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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