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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游牧民的越冬之地

出玛纳斯城不远,就是玛纳斯河,这是从天山向北流入准噶尔地区的最大的河流。6月,当冰雪融水达到最高水位时,过河会非常危险、困难。比较谨慎的旅行者会等上几天,待水位下降后再过河,偶有胆大的旅行者在尝试渡过浅滩时溺水。由于堤坝厚实、约束有效,洪水会从遍布乱石的河滩中漫过,对于新疆的工程人员来说,在此建桥是个艰巨的任务。

这条河的下游没有向北流,而是和所有准噶尔地区的河流一样向西流入封闭的内陆盆地,汇入于帖勒里湖, 这个湖边也满是芦苇沼泽。卡拉瑟斯认为这条河是通往塔城和西伯利亚最佳的天然贸易路线,当定居者进一步开发河流下游地区时,这条天然路线就会发挥作用。不过,我认为这里的沼泽太多了,到了春天,这条线路的情况会比我们所行的天山北路糟得多,天山北路沿途的地势更高。此外,卡拉瑟斯所说的玛纳斯河低地线路不能像目前的路线那样,在西湖庄 以东与伊犁公路重合。

在绿洲地区前行了两三站以后,我们又在天山北麓沙漠边缘的贫瘠山地走了漫长的两站路,到达了西湖庄。这个城镇的名字大概意为“西部的绿洲”,从这里一直到西伯利亚,无论是在塔城还是伊犁河谷,再没有任何农业区。通往塔城的路自此向北,通往伊犁的路则沿着天山山脚继续向西。这片融入沼泽之中的绿洲是一个著名的大米产区,同时集中了哈萨克人和蒙古人的贸易,这里的蒙古人是土尔扈特部的一支,自西湖庄沿着通往伊犁的路西行一两站,就是他们的地盘;哈萨克人冬季会到加依尔山 越冬,这座山就在西湖庄通往塔城的路上。和玛纳斯一样,西湖庄的居民包括土生土长的东干人、汉人,来自甘肃、天津的汉人,以及来自天山南路的维吾尔人,既有农民,也有商人。

过了西湖庄再往前,就到了“老西湖”,这里在新疆的回民起义之前一定是西湖庄的原址。我们沿着沼泽的边缘走了大约30英里,走过沼泽就到了“车牌子”, 它的名字表明,这个地方的起源不过是一个税卡、一个检查车辆证件的地方,不算重要城镇。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真正的绿洲地带,在我们和天山之间,荒凉的山地阻止了河流的流动,道路沿着山地涌泉一路延伸。这些泉水从远处的源头渗出,泉上方是一片不断抬升的软黏土荒漠,那里的红柳可以长到一人高,在它们的下方,泉水在一片芦苇丛中漫溢开来。大部分的水由于长期被封禁在沙漠之下变成了咸水。但车牌子的泉水没那么咸,也没那么多沼泽,这个村子有一条路,附近有一点耕地,哈萨克人前来交易的热情也不高,多数哈萨克人喜欢骑马到西湖庄做交易,在那里有更多有意思的商品可供选择,便于物物交换。对于牧民来说,在大规模的部落战争时期,这个地区过于开放和脆弱,而在和平时期这里似乎成了受欢迎的冬季牧场。一些哈萨克人冬天住在土房子里,另有一些哈萨克人用夯实的粘土造一圈围墙,在里面搭建帐篷,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在地里种植填闲作物。越来越多的汉人娶哈萨克女人为妻,并开始形成一个混合种族,就像巴里坤和古城的“二混子”一样,这种趋势有利于游牧、农耕两种生活方式的调和。

第二天,我们疾驰了两站路的行程,首次穿过了一片结冰的沼泽,冰在车轮之下令人心悸地微微晃动下陷,从黑色泥沼中涌出的水漫过车轮。最终,我们从高大的黄色芦苇丛重围之中走了出来。我们走在沙地中起伏的路面上,慢慢穿过红柳丛和偶尔出现的枯槁的胡杨丛,树丛下厚厚地堆积着去年落下的黄叶。地面上有一道道的残雪,露出大片粉状裸土,上面满是盐碱风化物。我记得,当我们第一次看到野生的胡杨树时,我在马鞍上弹了起来,尽力穿上我那件在乌鲁木齐用旧军毯补了个面的野山羊皮大衣,向后面车里的摩西喊起来。

“快看,凤凰树!一闻到这灰土里的盐碱味,我就知道我会看到它们的!”当时我正骑着马经过“大人物”的车,“见鬼!他了解这片沙漠!”车夫钦羡地说道(但是我只能苍白地描述他的咒骂)。

之后,我们往下走,进入一个洼地,我们可以从上面看得清清楚楚,那里的红柳更瘦小。穿过洼地,我们慢慢往高处行走了一段很长的路,一直行走到高地的顶端,然后拐到一家凄凉的小客栈,客栈院子也很寒酸。这里是乌兰布拉克(蒙古语意为红泉子),是一个“苦地方”。旅馆的土炕不热,也没有炉子。房客要自己从洼地里捡来红柳柴,在炕沿的灶里烧火取暖做饭。然而,那个“大人物”是有备而来的,他带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皮炉子,上面连着烟囱,可以把烟引出窗户,把这个炉子点燃后,我们很快有了温暖的窝。

乌兰布拉克位于加依尔山的边缘,加依尔山是阿拉套山的余脉,实际上是一个高地,完全堵住了天山、阿尔泰山之间的准噶尔凹陷,就像一个中间没有完全封堵的不规则的“ ”。道路在山中盘旋,这些山并不高,最高处可能不过五千英尺。这里是一个近似圆锥体的迷宫,砾漠的草丛中、粘土丘上,生长着“白色的草”,为野生动物们所喜爱。在这些光秃秃的山丘上少有泉水,在克烈哈萨克人分布区的西部,以及土尔扈特人所居住的和布克等地,泉水就意味着冬季的住所。加依尔山没有大的降雪,积雪时间也短,也许是因为覆盖在山上的砾石层最大程度地吸收了阳光热量。因此,牧民的畜群总能吃到草,沟壑和裂缝里有足够多的雪,既能供牲畜吃,也能供人们融化成水,所以冬季人们可以在山上的任何地方驻牧。

我们走了40英里左右,到达这片高地的中心“庙儿沟”,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神庙谷地”。这里有一个电报站,它的设立并非因为哈萨克人和蒙古人喜欢发电报,而是为了随时检查线路故障。这个电报站的名字来自一个土庙,必然是汉人来到这里后修筑的第一个祠祀建筑。这里的电报官在自己的小房子之外还有一间多余的房间,为那些不喜欢睡在车里的旅客提供住宿服务。旅馆服务工作和所有杂活都是由两三个巡逻的士兵兼职完成的。如有需要,这些人会被安排寸步不离地陪护官方的旅客。清朝的时候,在新疆和中国其他地方,不会讨生活手艺的游食之徒把当兵视作一个混饭吃的活计,但士兵携带的步枪表明,抢劫他们护送的马车是非法的,旅行者有权享受到比一般旅馆服务更周全的待遇。

我们没有在这里停留,只是赶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马又往前走了几英里,到了一个哈萨克岗哨。在那里,我们把行军床支在一群打鼾的哈萨克人中间,睡得很好。当游牧民在山间过冬时,道路是安全的。只要他们的头目不被拘捕,他们便不会闹事。入境抢掠的俄罗斯哈萨克人在路上很显眼。夏天,这些牧民进入塔尔巴哈台山时,来自俄罗斯的哈萨克人长途跋涉穿越空旷的山地,埋伏在路边,劫掠旅客、货物和邮件。过去两年,情况变得十分糟糕,以至于必须采取特殊措施。其中之一就是在情况最糟的区域设置一个由中国的克烈哈萨克人驻守的岗哨,此后这些牧民肩负起维护治安的责任,道路就变得安全多了。

与哈萨克人共享越冬牧场的土尔扈特人势力衰微。名义上,蒙古人的牧场在路的南侧,哈萨克人在路的北侧,但据我所知,他们很杂乱地混居共牧在一起。通往塔城和伊犁的道路上的所有抢劫都被归咎于越境的俄罗斯哈萨克人,但我相信中国的克烈哈萨克人有时也会进行这种抢劫活动,他们骑三四站路的距离后才会作案,下手的地方和自己的夏季营地保持着安全、模糊的距离。我曾经问过一个汉人,他是否知道哈萨克各部落的差别,他回答:“这有什么关系?不论是克烈人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是抢东西的。”

我们所停驻的岗哨里的哈萨克人就是这样,事实上,据说他们的指挥官正是因为懂得劫掠而获得了任命。这个任命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显示出中国官方管理部落事务的方式,当局提出任务要求,人员则由部落的首领轮流指派。他们是一群快乐的强人,当“大人物”慷慨地决定给他们买一只羊来享用的时候,他们大声赞美。

在我们的车夫中,有一个天津人——一个大嗓门、满嘴脏话的家伙,但他也是最好的车夫,是这批车夫里最乐观、最勤快的一个。另一个车夫是来自冀鲁边界地带的一个山东人,他的老家和摩西出生的村庄相距只有一天路程,他们一见面就拜了把子。“大人物”有一个西伯利亚鞑靼人车夫,是个棒小伙,但他懂的汉语实在太少,所以一路上一直被其他人欺骗捉弄。

不管怎么说,在岗哨里一切都很顺利。这些人给我们看了他们首领的一只猎鹰,在岗哨的围栏里专门搭建了一个毡帐,漂亮的鹰在里面叫着。两个男人为我们跳舞,吃完饭后,我们在幽静黑暗的大休息室里休息,一个老人用粗糙的三弦琴伴奏着,唱起了哈萨克民谣。我对这次旅行很满意,我的思绪从那个天津人身上移开,从他直白的商人梦想中移开,他梦想有一个宽敞的、兴隆的商店,让他不用再辛苦奔波,还希望有一个儿子能继承他的产业。而我希望我可以继续这伟大的步伐,用不了多久,整个亚洲腹地将展现在我面前。 L6FZqhcf5SPgQsJEuscYcYU8wg0EYFc7J9KJePfiv1T5xvdmxdYoxOkiwi67oy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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