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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见到了象征着青子的蝴蝶，办完了那场圆满的升学宴，对于我和良旌之间的事，我彻底想做个打算了。
我达到了良旌的期盼，然而他许我的那一份承诺，我没有以此捆绑他。
休息下来，我约良旌去了桥边吹风，我让他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把手放在了他的心脏上，它跳得沉稳，甚至有一点慢。便听他说，西子，给我时间。
那一瞬间，我忽然笑得无比灿烂：“我是妖怪罗西，姐姐才是你的青女仙子。所以，我走了。”
转身后我的笑容荡然无存，悄悄低语说，当然我不会被老天随随便便安排给谁，孤独到老，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珍贵。
他追了上来，我都没有理会他。
我分明已经表态跟良旌划清了界限，可是下一次依旧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他不停地问我，你要什么？想好了吗？我准备好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了，他做补课老师负责地教了我那么长时间的学习，帮我提升成绩，已经足够了。我这么告诉他，他却不肯食言，总缠着我问：“你要什么？你尽管说，我只要做得到，我一定做到。”
我被问得烦躁，口不择言问出：“我要你去死，你去吗？”
他哑了片刻后，说：“西子，别闹。我又得罪你了？我怎么你了，你倒是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不用说你就知道……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我心里累了，感到疲惫。
“也没有吧，她在家时，我也经常想不通她在想什么，我不是说过吗？你们两姐妹都一个模样，忽冷忽热的，真难猜。”他想了想，再衷心地道，“西子，我会努力去了解你的，好吗？”
我看着他无比真诚的目光，突然鬼使神差说出了与我的打算相反的话语：“良方生，那我们在一起吧，你能做到吗？”
我有些惊异，熬过高考的自己仍旧定力不足，再次犯了糊涂，我预感到这个糊涂会把我拉入好长一段时间的深渊里。看来，我实在很想得到他，这个小小的愿望早就从中学时开始埋在心里发芽生了根，很难剔除掉。我本想重新种一颗完整的事业种子，不去想其他扰乱我心扉的事情了，可是发育不成熟的大脑本来骗得过嘴巴，却骗不过自己原始的本能和心脏。
我似乎变得容易心软了，似乎受了青子的影响，但我只是沉默接受他想从我身上治疗自己，我想起了高考前那段时间他对我的陪伴，他也治疗了我，我们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吧。
良旌显然没有意外，他暂时陷入了沉思，脑子里也像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打架一样，便犹豫不决地问：“西子，我这样的状况会不会对你不公平，你知道我心里一定会有她的……我会尽量对你坦诚的……”
我不知不觉地靠近他，自欺欺人地说：“没关系，我等你慢慢淡忘对她的感觉，直到你们的感情变成亲情，会等到这一天的吧？”
他便一口答应好，回答的是前面那句话，后面他低声坦白道：“我不知道……我会调整好自己的……需要时间……可我不知道要多久……”
然后我闭上眼睛说：“良方生，亲我，我想把我的初吻现在就给你。”
他也慢慢靠近我，亲吻的却是我那额头和鼻梁，他抿了抿嘴支支吾吾地说，他没有准备好，不想草率地浪费我的初吻。
接着，我踮起脚亲吻了一下他的脸庞，但是他比较高大，我只亲到了他下颚的那个位置，我想再重新亲一下在界限上第一次属于我的良方生，他稍稍低头，我就亲到了他挺拔白皙的鼻子附近，他的脸颊没有红，只有耳根子有些透红，似乎不很适应，勉力地满足着我。
依我看，我真像是一个他们所说的女强盗正对着弱书生强人所难。
真愁人，谁能来热烈地追求着爱一次我呢？那样的话，我说不定移情别恋，不要良方生了，可是除了小时候我不懂男女之情错过了男生的表白，后来他们看我的脾气太厉害，都没人跟我表白追过我，我在男生的眼里似乎真是鬼见愁。
只有我瞧得上的良旌如此忍耐我了，我便勉强继续喜欢他罢了。
我爹已经搬回了长夏街住，也叫我赶快搬回去，那个租房良旌已经自己一个人租下来了，说我再住别人那里不成体统。我狡辩说，我习惯睡租房了，好不容易放一回没作业的暑假，我当然要在良旌这里肆无忌惮地玩咯。
我骗爹说，良旌答应我的事情就是我整个暑假都在他家里随便玩，他继续当管家保姆伺候我，直到我去上大学为止，等以后我休息回来了，他也能这么照顾我。
但是有追他的女人打电话来约他时，我立马抢了电话斥责道：“你给我老公打电话联络感情干吗？找抽吗？信不信我去你上班的地方给你拉个横幅！”
以前也有喜欢他的人给他打家里的座机电话，我接了以后都故意说暧昧的话让对方误会死心。良旌当时还谢谢我呢，谢我帮他挡了那么多麻烦，不然青子知道了肯定很不高兴。
而我爹这时急急问道：“什么老公？！你也叫得出来？有没有脸皮？你俩结婚了吗？你……”
我赶紧解释说：“我姐不在，我少不得帮她看着点儿她这个祸水男朋友。我当然也要替姐姐守护他了。”
我和良旌没想把我们刚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我爹，都担心他又胡思乱想，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我俩要早生孩子。更何况，我和良旌也是在适应的阶段，这份感情能不能续得下去都是个难题，我看悬了，幸之起码圆满了我的青春，是多么难得的了无遗憾，多少人都没有我这个机会，日后我一定要学着收敛脾气珍惜眼前人。
再说，免得爹跟着我为感情的事一惊一乍的。我们没了繁重的授课和学习任务，租房里的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加上我暑假连作业都没了闲得不得了，两个年轻人都血气方刚的，我爹这才很不放心我一直跟良旌住在一起。但他不好让良旌食言，只好也经常检查着过来继续住下了。
我真烦我爹打扰我们单纯的地下恋情和二人世界，于是一如既往没好气地对他说：“老牛，想什么呢你？！人家想着青子呢！良方生昨晚还在那做噩梦哭着叫青子，听得我难受，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要脸横刀夺爱？！”
“你就是有这么不要脸。”我爹斩钉截铁地说，果然知子莫若父。
这一回我没说我恨死你了。我爹自然调侃道：“是吧，心虚了吧你，我要是冤枉你，你那气性比斗牛还大！你给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俩到哪一步了？”
我只好吼了一声，我恨死你了！
我的河东狮吼勉强把我爹给唬住了，他只好转头打扰良旌去了，他劝良旌在我大学毕业之前别跟我胡来，他可不想我读着大学怀孕，那得多影响学业和生活，再说警校严格得很，还有高强度的体训，西西怀孕了还怎么训练！万万不要出什么差错了。
温润如玉的良旌向爹保证，在我没毕业前，他都不会跟我做什么，不然他被天打雷劈。他并难得半撒谎着说，我们又没在一起谈情说爱，他只是把我当亲妹妹了，压根没有动我的想法。我才成年，他更大我那么几岁，现在要是有那种想法，那不是禽兽吗？
我爹那老油条就舔着脸继续管良旌叫女婿，让他也好好工作，这几年搞搞事业升个官做，别小格局的搁那儿谈情说爱，那些给他相亲的活动都不要接应下来。我爹不知是真是假地说，他去帮良旌算过命了，算命的说，良旌这四年都不宜谈恋爱和结婚生子，否则要倒霉！前途堪忧啊！
良旌这会儿脸色微微一滞，我爹怕自己太触人家的触霉头，又语气夸张地说：“算命的说了，你过了这四五年再结婚生子，那就顺风顺水，升官发财遇到好老婆，高堂长寿健康，全家幸福一辈子！比真金还真！”
良旌倒是不算迷信，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是安抚我爹，他不会去相亲的，他早就把那些活动推得一干二净，有人添加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不是工作上的事情，那都无一例外拒绝了。他告诉我爹，他一日做了爹的女婿，则终身是其女婿，他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家人，他要帮青子照顾我们一辈子的。
良旌前面的话很中听，后面的话惹得我很不高兴，我就又骂他俩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简直有毛病。他的内心为青子画地为牢，我那脾气想好都难，到后来他把我磨得习惯了，我才麻木了些。
在我快乐、悲伤、自由……的暑假里，我肆无忌惮使唤良旌，不停地发着我的臭脾气，因为我想，我去读大学了以后，我们的来往减少了，就算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是会淡下来的，我们大约是走不到最后的。
所以在我们交往的开头，我一定不在这份感情里太委屈求全。
我知道，他要帮青子照顾我们，才留在了我身边。我深知这个事实却难以忍受，我知道我不能在他这里奢求一份完整的爱，可是人就是贪婪的，一旦得到了，就还想要更多。等爹走了，我这个新女友对他又是哭嚎又是胡乱地锤打！把他吼得不知所措……
然后我把无理取闹哭红眼的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打游戏，他做好饭敲门叫我吃，我不理不睬门外的声音，叼着烟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为了学习，这个老式电脑我两年没碰了。我泄愤地在游戏里大开杀戒，他找出钥匙开门进来看到我那副模样，上来就夺走了我嘴里的香烟丢在了垃圾桶里，再倒水浇灭。
“我就抽一根玩怎么了？你不也在抽烟！”我继续重重地敲键盘。
“我答应你，以后我不抽了，你也答应我，不许抽……”良旌把饭端到电脑桌旁，迁就着好不容易能放松下来的我，他又像个小媳妇和操心的保姆在旁边喂我吃饭。
他也不忘念叨我，去读大学以后，可不能这么不着调了，我在家里的时间，他可以这样对我，我对其他人这样不行，不能麻烦别人。
“你看，你吃饭像小孩一样，都喂到你嘴里了怎么还能漏，你下巴到底有几个洞啊？总是一塌糊涂。”他埋怨我。
“因为饥荒。”我叹息。
“哪里饥荒？”他问。
“胃……”我答。
他强行把碗交到我手里，劝道：“那你自己吃吧，不要浪费食物，好好吃，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饭容易消化不良……下次不这样了……”
“啊！我死了……都怪你……唔……”我一张嘴，他就再次喂饭过来，恨不得塞死我，他笑眼看着我说：“算了，我就让你再逍遥几天，你很快就会被警校的教官按在地上摩擦。”
“哼，我是谁？我怕过谁？”我死鸭子嘴硬，把键盘都敲飞了。良旌便考虑道：“你受不了警校里的生活时，你就想想我和青子对你的栽培和期望，然后熬过去，你只要回来休息，我就这么照顾你。但你要是半途而废不读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我俩也分手得了。”
“这么快你就敢跟我提分手？！”我不依了，闹着要良旌跟我认错。他马上就认错，说再也不提分手的话，要分手也得我先提，我跟他几乎吵不起来。
……
休息日，良旌早上在厨房里做饭又把我吵醒了，我稍有不满，他也是如往常默默改掉了，跟以前的青子一样在屋里愈发轻手轻脚。
可是这个租房隔音效果很差，我仿佛有千里耳容易听得见他的一举一动。我大喊一声说，好想打人啊。他回应我，女朋友，起来打，打了杀掉上新闻，谋杀亲夫的新闻我提前帮你写好……
他这玩笑让我气消了。
到了晚上，我在客厅熬夜追电影频道的经典老电影，他挡在了电视面前，温声劝道：“小姑娘还在长身体，少熬夜，别看电视了，你去睡觉吧。回头我在电脑上帮你找电影，你白天起来看……”
说着，他没收了我的遥控器并关了电视机，就想来拉我去睡觉，我赖在沙发上打滚闹着今晚就要看完这个老电影，并噘嘴骂他：“你这个老东西，从早到晚管东管西，你明明答应我随便我暑假怎么玩！你说话不算话食言了！”
他忍不住来掐我脸皮的时候，时常会说是替我姐姐教训我的。我也掐他身上的任何部位，我俩夜晚有时候容易在沙发上滚着掐过来掐过去的。这一次，我甚至骑到了他的身上去收拾他，他对我是真没想法，啥反应都没有不说，他还羞愤地嗔我多大了，没大没小！不知道避嫌！你脑子有包吗？
我更来气了，非要骑在良旌身上，失望骂道：“你看看，你压根没把我当女朋友！你总是忘记我们在一起的事！你这个混蛋！”
我数次骑到他身上去，他每次毫不留情地把我推下去，有一次，他的力气过大推得我一头滚到了地下，又磕到了头，嘭的一声很闷重，痛得我眼泪直冒。
他连忙半跪在沙发旁边跟我低声下气地道歉，我哭着不肯原谅他，我对他说：“你这个讨厌的猪猡。如果是青子，你绝不会使用这个力气误伤到她的！”
我爱着青子也妒忌她，有时并十分恨他。我们仨的爱恨情仇就是这么来的。
我越想越气，也哭得越来越伤心，良方生刚开始把我搂进怀里哄着，顺便摸摸我额头肿起的地方开玩笑：“你看你脑子真的有包了。”
他见这回实在哄不住我了，他就把手机拿出来拍我一直抽抽搭搭哭泣的模样，他还采访着明知故问道：“强盗，真哭了？强盗都哭了，这不得通知一下大家看新鲜……”
我气愤把鼻涕擦在了他的白衬衫上，恨恨地骂，哭你妈。
他竟然答应道：“妈，我错了。”
我一瞬间鼻涕泡都笑出来了，又很是懊恼自己的糗样，便任性地把他的手机拍到了地上去。他微笑捡起手机揣好，很快将我公主抱到了房间里，仔细地为我盖好了被子，然后给我讲各种精彩的睡前故事。
我高三的整个暑假，他就是这么伺候我的，我任性逍遥了好一阵子，无拘无束地与良旌谈着恋爱哭笑打闹。良旌说他没什么大志向，就想一辈子守护着我们姐妹俩和老爹，以及他的父母和奶奶，他此生无憾了。
我们一起顺利度过了热闹而又复杂的暑假。
只有最后一天，我回老爹长夏街的商品房住了一个晚上，住进了我和青子一起睡了十多年的房间里。
每次回到我真正的老房间，我一想起我和青子过去从小到大的所有画面，我们的争吵哭泣，笑闹快乐……我胸口就愈发喘不过气来，那种回不去的感觉啃着我的心脏吞噬着这副躯体，是故我几乎不愿意回到这个老房子里。
在学区房的话，至少有良旌生动的痕迹有时可以盖过她的画面。我总算明白，良旌怎么那么想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为什么也离不开我。
半夜，睡不着的我拿起收音机按了下按钮，里面有当初我们姐妹俩一起录的老歌。一听科恩的《哈利路亚》和陈嘉玲的《一弯明月》，我便容易回忆起，自己以前和青子躺在长夏街的老房子里睡觉的每个夜晚，种种情景历历在目，宁静惬意，矛盾而又融洽，鲜活得像在昨天，也让如今的我忧伤地落泪。
当我想念青子时，我总是唱起那熟到做梦都能哼出来的由我改编的赞歌：
我曾厌过这个大女孩。
可她来到世上，为我们带来快乐。
我只想为你吟唱这首赞歌。
当旋律扬起第四第五。
小调落下，大调升起。
每一丝气息我都在赞颂，哈利路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