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在休息日时,一起去了医院做检查,他们主要为了咨询医生我可不可以吃避孕药推迟月经的这种事。
经过医生的建议,良旌和老爹总算放心了。虽然我吃避孕药对身体多少有点影响,但比起高考时状态不佳,吃避孕药的影响就比较小了。
六月份高考之前,我连续吃了几天避孕药,家里人都照顾着我,将家里唯一的考生呵护得跟长公主和太子一样。
我为了保险起见,不仅在考试当天吃避孕药,并且提前垫了一张卫生巾。
那两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良旌从早到晚始终守着我,他还在我的床前给我讲睡前故事,他的絮絮叨叨真把我给催眠了。
后来听良旌说,我爹也轻手轻脚地来看了看我,帮睡觉乱动的我掖过被角呢。
他们小心翼翼地离开我的房间后,爹悄悄握上他心爱的女婿的双手致谢:“你们都尽力而为,我就没什么要求了,西西要是考得不好,也没关系,这条路走得不好,那她就选其他的路,世上的路多着呢,都有不同的难度……不用想,在这个家里,我做父亲的除了万分感谢青子,就是你了,谢谢你这么热情帮我管教我的女儿,还不求回报,你要什么,你跟我说,我一定要好好酬谢你。我和我那不成体统的女儿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爹在这里就跟你道歉说一声对不起,你虽是我的半个女婿,但我也早把你当成我的儿子看待了。这些年你为我们家付出的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必须为你表达敬意……”
我爹说着朝良旌深深地鞠躬,将累得糊里糊涂的良旌骇了一下,良旌连忙扶起自己死心眼认准的老丈人,也表达了,他真的不求什么,只想帮着青子照顾我们,他也早把我当做他最重要的人之一了,这对他自己来说,是他觉得很应该的事,青子始终待他也不薄。
我听见良旌这么说,不仅感动爹背后的付出和宽容,自己心里很欣慰,原来我也是良方生最重要的人。是以我在心里鼓励着给自己打了很多气,许愿自己必定不辜负他们,以及不让忍春妈妈和青子继续失望。
我们高考的时候,那些威严辛苦的警察提前过来封路,就连我家租房小区前门的路口差不多都被封锁了,让很多发出噪音的车辆和人流不好经过此处,他们为我们创造的考试环境安安静静。
那一天,谢良旌和老爹都专门请了假,他俩一起用心做了爱心早餐给我吃,然后两个大男人又一次做护花使者,心平气和地送我去附近的考场,我所读了六年的重点学校即是考场。
我们出门后路过废品区的门前,也看见墙上写了一句歪歪扭扭的可爱的话:西西姐姐考一百分。
我们仨哭笑不得,桂凤准是又找路人教她写字了,她想表达祝我考试满分,她以为一百分就是满分,却不知晓高中生的满分分数更多。
有个路人看见了墙上的字,自言自语说这是谁写的,怎么能触人家的霉头呢?最近高考,应该不止一百分吧?管人家是不是高考,多加点分总没坏处。然后这个路人又拿石头在墙上多写了超出的分数,写到可以当状元的程度了。
当时忙着帮婆婆干活的桂凤半天才注意到情况,她看见有人在她的祝福上乱写,就飞奔出去生气地阻止那个人,当她知道了缘由后,又愧疚着谢谢了别人。
那个暮霭昏黄的下午至美丽的晚上,小桂凤向桂香婆婆请了假,她始终举着一朵小野花站在门前等着我,她怕我气她无意触了我的霉头,影响了我考试的心情,非常心切地想跟我道歉。
她见到我道歉后,还把路人重新加的状元分数指给我看。我难得完全不生气,因为当天考试的自我感觉良好。如果我的感觉很差,说不定是会迁怒桂凤的,想到这里我是有些愧疚的,因此叫桂凤不要担心。
而我去考场前感觉没那么良好,良旌一路上都在叨叨我东西带齐了吗?再检查一下准考证……他不放心丢三落四的我,总是重复检查我考试需要带的东西。
老爹笑话良旌那小子比我们还紧张,事到临头,他这出社会几十年的老油条反而镇定了许多,我和良旌都那么紧绷,他再不镇场子,我们仨都将定不住心神。
爹叫我放宽心,考差了他不怪我,拼尽全力努力过了和两手一摊摆烂是两回事。他就是怕我将来后悔,这些日子才督促得我那么紧张,他这些年未尝没有后悔过,想了无数次当时要是选择上学,他这辈子的人生会不会就不那么失败了呢?
良旌毕竟也是进社会几年经过风浪的公务员,他的心情稳定多了,他靠在我耳边嗓音温柔地悄悄说道:“你记得吗?我之前答应过你,你要是考好了,不管什么愿望,我都答应你一件事,在能力范围内,我会说到做到的。”
这时我跟着冷静多了,我微微颔首,转身脚步轻松一些进了考场,可只有自己知道,我的心脏到底有多沉重,我对自己的要求不算什么,所有人对我的期望才让我重得像打湿了羽毛的鸟儿,我很想很想努力地飞起来,却总觉得有心无力。我害怕,我不能飞向他们的希望,完成不了这个准备很久的特别任务,我只是从不表现出我的害怕。
考场的老师用手持金属探测器检查过我浑身上下,我通过第一道关卡进入考场坐下后,才大有一种死到临头那就死掉好了的决绝。
虽然避孕药对我们来说不可乱吃,但它实在帮助到了我,我竟然真的没有来月经,身体状况总体不错,也许是我的潜能被激发了出来,影响到身体听从了大脑和心脏的命令。
我顺顺利利地做考卷,先把那些能做的题都做了,再把剩下的时间用来思考困难的题目,最后反复检查卷子,防止粗心大意的自己犯一些老毛病。
我没想到他们请了两天的假,整整两天都挂念地守着我一个人,最后一天我眼神坚定地从考场出来了,他们才敢围上来问东问西。
当我步伐真正轻盈地走出校门,便看见最爱护我的两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直愣愣地盯着校门口,他们回神过来,看到是我出来了,那两张脸上都仿佛盛开了无数朵鲜花,最终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他们宽慰我的笑容,就像是他们手中抱着的花束一样。
良旌手捧一大束混合的向日葵花和小雏菊准备送给我,他沉重的脚步比我爹还快,不由分说地上前拥抱住我,也微微红了眼眶。虽然他说这是替青子抱我的,但是我觉得这个拥抱好幸福啊,是双份的幸福和珍贵。
良方生温馨地抱着我,他一边轻微拍拍我的后背,一边温和地说:“以前青子说过,你要是高考出来,她一定送你一束向日葵,祝你像这一束鲜花一样越来越灿烂,希望你的未来向阳而生,生活充满希望又美好。那另一半的小雏菊,是我送给你的,卖花的店员说小雏菊的花语有很多,比如代表了坚强勇敢,纯真纯洁,还有坚韧的希望……想说的太多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不只是为了青子才那么去照顾你,我对你的关心、支持和重视,也是因为你罗西本身,你呢别觉得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她,我现在也会为你的……”
我爹在旁边都听得眼梢红润了,我对此很有感触动情着,也很激动,起初却没有想流泪的冲动,反而想恶作剧整他们一顿,这是我在考场里就酝酿好的感觉。
等良旌撒手了,我和老爹也抱了个满怀。连爹都送了几只百合花给我,他觉得良旌和青子送的花已经够多了,那么他就要送独特的几只花,让我一目明了。爹祝我从此心想事成,顺顺利利,健康平安就好。
他们完成了接我的仪式,支支吾吾开始问起,我考试的感觉怎么样?做的卷子如何?难不难?心里有没有个底?咱们家状元出来的样子看起来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们炮语连珠的问话实在太多,终于勾引起了我的恶作剧,此时,我叹一口气,装出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说:“虽然卷子很难,我有些题甚至解不出来,做题的时间也不够,题目没做完就得搁笔收卷了……但是我想开了,考得不好就不好嘛,不读大学的话,我可以去摆地摊卖东西和打工,反正饿不死我……”
说着,我一下子蹲在地上埋头抱住了自己,装模作样吓唬他们。他俩的表情我见着了,很让我满意,他们不止没有怪我,还担心我难过。
我蹲下以后,他们很快在旁边手足无措地宽慰我,我甚至逼出了眼泪哽咽说话,哭出来以后,我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嚎啕大哭了一场。
大概我觉得是大家的担子终于被卸下来了。
爹好声好气地说:“闺女,哭够了,我回头就把我存的钱拿给你,你上个末流大学也好,想去做生意都行!你想做什么生意都成,我也就存那么点积蓄,不够的话,咱们还可以贷款……”
良旌也蹲下来在旁边焦急地安抚我,他努力镇定下来,平静地搓搓我的肩膀,柔声悦耳说道:“西子,考不好不要紧,我答应你的一件事还可以同意。青子肯定不会怪你的,这些日子你怎么过来的,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你想砸钱上大学,还是做生意,我跟爹一样挣钱资助你,好吗?人生那么长,才刚刚开始,高考又不是唯一的出路,社会上能做的兴趣和工作还有很多很多,总会找到适合你的路……”
当我亲耳听到他们表态的话,我在膝盖和手臂上胡乱擦干了眼泪,便泪眼朦胧地抬起潮红又瘦了不少的脸颊,破涕为笑道:“谁说我哭了?我没有啊。哈哈两个笨蛋中招了,我考得挺好的,我觉得我能上我想上的那所大学。知道你们是真心对我无所求,我就宽心了,不怪你们这些日子把我逼成那样……”
爹和良旌刚开始半信半疑,他们没有发作生气,反而忧心忡忡以为我在假装放松宽慰自己。我这恶作剧给他们整得忐忑不安,我也百口莫辩懒得再辩了。
于是我提了一个要求,他们马上答应我。
我们仨现在好好出去吃一顿我想了很久的大餐,犒劳大家。先前他们怕我胡吃海喝吃坏身体,对我的饮食管得比较严格。良旌之所以放心学校门口的小吃摊,是因为他挨家挨户上门去拜访过摊贩们,看到他们的卫生做得不错,才比较放心下来。这些叔叔阿姨的孩子有的也在重点学校读书,因而他们推己及人想着自己的孩子,卫生问题不敢马虎。
一家子吃完了腻人的山珍海味,晚上,我们还去了KTV唱歌,我唱了好几次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一边唱着:“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也一边害羞地偷瞄良旌,爹在旁边明眼看见了我腼腆的表现,他喝着啤酒咳嗽了一声顺便撞了撞良旌。
良旌回神来和我缓缓对视上了,这个在黑暗中干净得让人心疼的男人朝我淡淡微笑,便有节奏地拍起了手。
他只若有所思地附和着,喃喃唱了那一句: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