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我不健康却平安地长到了十八岁。
我第一次吃上了人生中的第一颗避孕药。——那是我向良方生索要的生日礼物。
生日前一天,我在班级里听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说话,说的是她们算了算经期,她们每个月规律的例假,正巧是在高考那几天。她们的月经虽然规律,但是都会拉肚子、痛经甚至是尿频,垫好的卫生巾也一下子血就满了换得比较频繁,很影响考试的状态!
女同学们三三两两焦虑地围在一起,苦恼地讨论如何规避这种麻烦,就算不在高考时来例假的女生和月经不规律的同学,都在想如果它突然来了影响我们的身心该怎么办才好呢?
于是其中一个外表彪悍的同学出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主意,她虎了吧唧地说:“切,那有什么怕的!好法子有的是!姐妹们,都给我吃避孕药去!我姐高考的时候怕月经来就吃了好几颗避孕药!避孕药能让月经暂时不来,往后推迟流血!千真万确!”
“啊?这也太……”一个温柔的女生咽了咽口水说。
“我好像是听说过这种法子,那……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其他女生慎重地问了起来。
彪子同学说:“爱吃就吃,不吃拉倒。那能有啥大影响啊?你就在高考前试那么一回,就算有影响也忽略不计了,只能说各人体质不同最好去问问药店的药师。”
“我觉得这主意挺不错的,就是……不太好意思去……买避孕药……我还这么年少无知……到时候人家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传来传去,别把我的名声毁了……”
“叫你家里人去买不就得了。”彪子同学想了想,又大方地说:“我上次看见我姐那儿还剩一些避孕药,最多只能分给几个同学,其他人自己去买吧。我管我姐要,她给我半盒就不错了。”
“你人真好啊,感谢救世主!我们爱你!爱死你了!”她们真诚地向彪同学道谢,并手舞足蹈激动地抱了抱她。
我也挺想上去抱一下彪同学,让她分给我几颗避孕药,只是我平时不大同她们来往,只在利益当头找上去,面对被我冷淡了几年的同学们,我还算有脸做不来这事儿。
大家不避着我说话的消息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她们有可能故意在我旁边说这些话的,这些女同学都知道,在高三之前我的月经很规律,而现在月经问题最严重的就是我了。我当时转头冲她们微笑了一下,她们也眨着眼睛跟我友好笑了笑。
……
在五月二十四日,我过完生日的那个满天繁星闪烁光芒的夜晚,支支吾吾地卖起关子,神神秘秘地把良旌拉到了我的房间里去。
我摸着脖子上最重要的钻石项链,这是青子最后一次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我专门扭捏地摸给良旌看,才热切握上他秀气修长的十指,开口请求道:“良方生,你能不能送我一样生日礼物?这个礼物一点儿都不贵,我绝对不跟以前那样坑你了,这礼物应该最多几十块钱来着,那个……你答应我好吗……这个特别的礼物我只想你去给我买……”
“你先说是什么礼物?”他友好地回握住我的手轻微摩挲着,微笑道,“我被你坑狠了,只怕你这祖宗又给我埋什么陷阱。”
“避孕药……”我鼓起勇气期待地看着他。
“啊?!什么?我没听错?什么情况?!你怎么了?!快说!”他一下子紧张兮兮地捏痛了我的手,我抽搐着骂道:“操,你轻点儿!想捏死我啊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搞得跟我男朋友似的!你算哪根葱!”
他深深蹙眉,眉头蹙得仿佛打了一个结,他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道:“不该啊,我每天看着你,你哪有空鬼混……”
我想把自己的手从良旌那双大手中抽出来,他太严肃了,不肯放手,像一套冷冷的手铐狠狠铐住了我。我没好气解释:“想多了你!我月经紊乱,不是三天两头来吗?这样还怎么高考啊?忙着复习都把我整得够呛!我听我们班其他女生说,避孕药能让月经延迟,如果高考的时候来例假总会对我产生影响,我准备在高考前,第一次连着几天吃几颗避孕药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良旌总算松了一大口气,也逐渐舒缓了眉头,他放开了其中一只握紧我的手,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吓死我了,你……真是的……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开门见山?!你当我有几千个心脏呢?!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姐,跟你爹交代呢?!”
我撇撇嘴,摇晃起来撞了撞他的肩膀坏笑着说:“良方生,你明天就去给我买避孕药吧?我要的这个礼物便宜又不过分,是吧?”
良旌将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握着,认真劝道:“你的体质跟她们不一样,反应比较大,我觉得要再慎重考虑考虑,不能轻易答应你乱吃药!要是你吃出乱子来,我就成了罪魁祸首,在紧要关头,我担不起这个责……”
“你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矫情啥啊你,吃几颗避孕药怎么了?听好了,有啥事,责任都归我!我这次说话算话,绝不怪你,我爹要是怪你,我也骂我爹,你只需要负责去给我买避孕药就行了,别让我爹晓得,他这个老古董只会坏事,反正你必须给我买!要是青子,我叫她去买,这事她肯定马上就去了。”我拿腔拿调地拨开了他的双手,抱臂坐到了床边去,偏头看向窗外无视他。
良旌叹气也坐到了床边,我从玻璃影子里看见他搓了搓膝盖,然后他端正深邃的脸庞饶到了我肩膀旁边,淡笑着跟我说话,不停地劝我考虑仔细了再说。
于是我俩在房间里一直商量吃不吃避孕药的事,我主张吃,只催促他明天去给我买药。
他不肯,不太愿意地骂我:“笨啊,你每次听风就是雨,都不好好思索利弊,你这样到底伤身……”
我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摇来摇去,气嘟嘟地质问:“死良生!你买不买?!你不是说因为青子要对我负责的吗?青子不是把我交给你了吗?让你买个避孕药这种小事你都不肯吗?!我年纪太小了,人家不一定卖给我,你都二十几岁了,你去买正好合适。而且你是男人,别人通常不会对你说什么,我们女生可惨了总被指指点点。哼!要不是我的忍春妈妈死得早,青子也不在,我能求你?!你就偷着笑吧,有给本小姐买避孕药的福气,这是多少男人都求不来的事!摆在你面前的机会,你好好抓住珍惜好了……”
忍春是代娣妈妈后来生病时为自己取的新名字,我问她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她说她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名字,希望自己人生这辈子最后再忍一次,熬过去就能等到春天来了,但是这样努力生活的忍春忍了一辈子,最后仍然没有等到她的春日。
“小声点!还说我呢,你唠叨起来也是个碎嘴子,声音比我还大。”他捂住一边耳朵,也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他纠结道,“你这急性子要把人闹得两眼一瞎,我没说不让你买,总先得想个万全之策,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法子,我就是对你负责才不想让你吃避孕药,这谁出的馊主意?!我得跟你们班主任说说,注意点儿其他女生瞎吃避孕药。”
我马上勒住良旌的脖子下手锤他的脑袋,威胁道:“操,干你叔,你怎么这样出卖我?!不许跟班主任多嘴,坏了大家的好事,我成了叛徒,大家不得恨着鄙视我?我好不容易在期末跟女生们的关系好点,你是又想让我万劫不复啊。我们又不是瞎吃,谁都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想这个办法的,她们会去问药师再决定吃不吃药。我的话,你……”
别看良旌平时文质彬彬的,他动起手来力气很大却不重,我闹得他受不住了,便单手就把我按到了床上去,不一会儿就差不多制服了我的双手,他无奈地答应:“好……不说……你多大了……今天才成年还这么孩子气……要实在想吃避孕药……那你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再说……你的情况已经比较糟糕……必须慎重点……我真的放心不下……你没做检查只问药剂师还是不能保证什么……”
“耶!终于摆平啦,别的女生都有,我也总算能吃上避孕药了……”我这一句智障的欢呼声,令良旌汗颜,更令门外的老东西愁眉苦脸。
嘭!咔嚓滋啦……
我房间的门突然被老鬼子撞开来,我爹看见我和良旌在床边勾肩搭背的,又半听见我们的对话,听到我俩最后狼狈为奸商量吃避孕药的事,不知他从哪里开始听起的,他一进来就非常生气地死死盯着我们,怒极反笑道:“两个混账东西!你们这两个杂碎……竟然……”
我爹的手颤抖地点点我,又愤怒地指向冤枉的良旌,无比失望地谴责道:“我把罗西交到你手上,你就这么对待她?!她还这么小!不能分辨很多东西!你……你……就算你们年轻气盛……也不该胡来……你们这样胡搞,对得起我,对得起青子吗?!”
我跟良旌早分开来退缩了一步,我们面面相觑之后,吓到的良旌着急忙慌地解释:“爹!我们没有乱来!我从来没有碰过西子一根手……”他想了想,他还是碰过我的手指的,便严谨地澄清,“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不该碰的地方!我发毒誓,我要是真做了腌臜事亵渎她,我不得好死!爹,你一定要信我,我是什么人,这些年来您还不清楚吗?我……”
“大哥,说重点成吗?还说我不开门见山,你这解释我爹听得进去啥?没看见他老毛病犯了都在找工具想打我们了吗?”我忙挡在良旌面前,马上向爹说清楚了为什么要吃避孕药的原委。
我爹捏着从衣柜里找出来的要抽人的衣架子,他紧绷着浑身上下,将信将疑地盯着我们,嘴里说些阴阳怪气的话道:“你俩是文化人了,一个是高材生公务员,一个是国家的考生,爹老了,比不得你们机灵会说,你们临时发挥应变能力也算不得什么。我看你今天生日心不在焉就不对劲,还把良旌鬼鬼祟祟拉到屋里说话,起先想给你俩一个私人空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屋外我都听得差不多了!能有假啊?!”
良旌不敢火上浇油,不想在爹怀疑正大的时候为自己再辩解什么,他一脸真诚地看着我爹,只静观其变。我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真是无语,你看良方生这么能说的人,都被你无语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呵,不信你带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反正我也要问问医生我能不能在高考前吃避孕药延迟例假。就凭我这个月还在来月经,我能怀孕吗?您能不能动动你那粗糙的脑子好好想想,算算时间这都不可能!我俩真什么都没干!我们都是想着学习的好孩子,有什么感情不能在高考结束后说吗?我现在一心只想高考,爹你没考过你不清楚那种感觉,只有你才东想西想的……”
“什么?!你还想在高考结束后跟他那啥……你高低得给我读了大学再说你俩的事!”我爹前面想了想似乎觉得有理,后面又一副气得咋咋呼呼的模样,“什么无语?你俩好意思无语,是我不想说你们才对!你莫名奇奇怪怪要吃避孕药推迟月经,为什么不好好跟你亲爹说呢?怎么不让我去买药呢?偏要他良旌去买那药?我看你俩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想防备着出乱子!还每天亲亲热热的生啊生啊的,什么良方生?有大名不叫,一天学你姐叫个他鬼生!”
我张着嘴也一副气到发笑的样子,哈哈了两声。
我爹自觉说得过分,也担心冤枉了我们,他看向一脸老实发愁的良旌,便舔舔嘴补救,对他过往信任爱护的女婿说了几句好话:“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我不是真骂你,我是被西西气得……你也晓得……我跟西西骂起来口不择言的时候多了……”
在我爹露软以后,良旌更一副善解人意的态度丝毫不给爹添乱,他很顺着我爹的说法,直说不怪老爹多心,任谁听见那些话不多心才奇怪,老爹那是疼爱西西反应才这么大,真是一个负责上心的好父亲。
良旌这样懂事、体贴和大度的态度,引得我爹愈发感觉自己是真的多心了,接着,爹对我俩都逐渐和和气气起来,但是还是旁敲侧击地警告了我们一顿不要在这个档口乱来。
爹表面上是慢慢相信了良旌,但他背地里仍旧不放心,半夜里,他竟然摸黑很快拿来了验孕棒,又羞耻又着急不安地让我去厕所检查一下。床边突然站了一个黑影,我差点儿没被吓到窒息,我羞怒交加地用被子盖了一下脸,烦躁地说:“神经,我跟他真没干啥,他那么想着我姐,怎么可能还跟我那个。”
爹摸摸耳朵叹气说:“我放心良旌,不放心你!”
“你老糊涂了吧!”我皱眉起身,连忙闻了闻老爹的身上,想确定他是不是喝酒了,很好,没酒气只有油腻的臭味儿。然后我再摸摸爹的额头,有些烫人,便疑惑地问他,“爹,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去买个温度计检查一下自己吧。苍天,你以前偏心青子就算了,怎么连良旌你都那么偏心他,哪有当爹的胳膊肘往外拐成这样。你放心女婿,不放心自己的闺女?”
“是啊,你以前那么荒唐,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我怎么跟我那个好闺女一样放心得下你?你……”他唉声叹气地坐在床边弯着背,无措地搓着有很多厚茧的手掌。
听到这种肯定的答案,我再也忍无可忍了。
“罗永颐!我恨死你了!是!我是坏!可是我还没有乱到这种程度!在你心里他们谁都比我好!就只有我不好!”我气得大吼过去,方才困倦的瞌睡全清醒了,我没注意捏着验孕棒逃出了房间,当我发现它的存在,立刻把验孕棒使狠劲儿砸到良旌房间的门上,就哽咽着光脚往外跑。
我一路哭着跑到了楼下,渐渐来到黑漆漆的卖废品的地方孤零零坐着,我在废品堆里抽泣没多久,忽然一个小小的人影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那个幼小的女孩儿提着一小盏破旧的玻璃灯,她在灯影下眨巴着闪亮剔透的大眼睛观察我,怯生生地小声问道:“西……西西姐姐……是你啊……你……你怎么哭了?”
啊,是我们的小邻居桂凤啊,她是青子在外面经常帮助的小妹妹,桂凤从小就跟她的桂香婆婆住在这片卖废品的地方。
“没你的事……一边去……”我转身背着小桂凤,擦干了眼泪,止住了哭声,只想驱赶闯入我安静区域里的外人。
大约我平时总臭着脸,小桂凤一向跟我某些同学一样比较怕我,都与我保持着距离,她总不敢靠我太近。但是这次她慢慢地走近我,窸窸窣窣地在脏兮兮的身上翻找了一阵,终于掏出了一叠皱巴巴的纸巾抖着手递给了我。
我淡淡瞥了桂凤一眼,很长一段时间都无视她的小手和纸巾,但她一直坚持举着手里的纸巾,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我,就这样温良安分地陪伴于我。良久,我动了恻隐之心,才缓缓拿起桂凤的纸巾擦自己的眼泪和鼻涕,我鼻音浓重地话道:“谢谢你,你这个小东西半夜三更不睡,乱跑出来干吗?明天我就告诉桂香婆婆让她收拾你!”
“不客气,那你这个大东西,半夜三更不睡,乱跑出来坐在这儿为什么要哭呢?明天我就告诉大哥哥,让他宽慰你。还有你……你今晚怎么也不穿鞋了呢?”桂凤鼓起勇气说完比较怕我发作,她就退后了两步,也是光着脚丫子的,听桂香婆婆说,她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感觉。
片刻后,桂凤想好了,再认真地回答道:“我……我喜欢看月亮和星星……才经常提着灯出来看夜空的……婆婆说过……我的妈妈和外公都会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每天晚上都在想,到底哪一颗星是我的妈妈和外公呢?嗯……我也想哭了……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呢……”
我好不容易忍住抽泣,眼下被桂凤稚气的一番话,引得继续在深夜感性地落泪了。我伸手想摸摸桂凤的脑袋,她却以为我要打她,连忙又退后好几步,我停顿了一下只好把手放在了膝盖上,这时想起良旌往常的动作也不知不觉搓了搓我的双膝。
小桂凤开头躲闪着,她瞧着我今晚的脸色与平时不一样,显然不太凶,似乎不像是要收拾人,她迟钝会意过来后,逐渐慢慢把脑袋送到了我面前来,我破涕为笑重新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子,也把她蘑菇似的黑发上的脏东西拍掉了。
她这才试着把小手放在我交叠的双腿上摇了摇,乖巧可爱道:“西西姐姐,哭够了就把眼泪擦干别被人发现了,我也喜欢悄悄地哭,我陪着你哭,纸不够了,我再偷偷回去拿……”
“哈,心领了。”我逐渐发呆想起了青子。不知是不是青子以前经常跟桂凤玩的缘故,总觉得小桂凤这副对我好的样子也变得像她……
我便对桂凤耐心了许多,孩子就是喜欢问为什么,她问我到底为什么哭呢?我终于告诉她,因为我和我爹吵架了。
小桂凤很遗憾地说:“真羡慕你能跟爸爸吵架,我也想跟爸爸吵架,可是我都没有爸爸……幸运的是,我能跟婆婆吵架,她就最不喜欢我晚上乱跑出来看星星和月亮,所以再也不给我讲妈妈和外公还有星星和月亮的故事了,她还骂我是个一到晚上就梦游的小疯子呢。”
“对,想吵就吵,等他们死了就没得吵了,到时候我们只能羡慕别人的份。”我抬手捏了捏桂凤挺翘的秀气鼻子,认真嗔怪她,“傻瓜,晚上出来太危险了,外面有很多坏人,你不要跑出堆废品的地方,你只可以在门前看星星和月亮,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本来就在门前没有乱跑,我是听见你的哭声才找过来的。刚开始吓到我了,我以为是怪物在哭呢……挨不过好奇心……我就专门提灯小心地过来看了看……原来是西西姐姐……”
“你啊,说你胆小又觉得你能过来看也挺胆大的,我小时候可不敢往黑漆漆的地方去看怪物。”我说。
她坦白道:“比起怪物,我更怕你啊。”
“小东西,你是说我比怪物恐怖?”我报复着挠起了她的痒痒,她怕痒笑着求饶,嘴里一直喊我西西姐姐,或者喊青青姐姐救命……
听到那句青青姐姐救命,我黯然神伤。我和桂凤聊了一会儿是平复了心情,而我爹和良旌半夜三更也在外面四处找我,他们总算找来了堆废品的地方。
我见了他们黑长模糊的影子,便跟桂凤说妖怪来啦,快回去睡觉吧你!以后晚上再瞎跑出来,我就让我的手下怪物抓住你煮了吃掉!
她哇一声捂住耳朵逃跑了,终于回去睡觉了。
那两道黑影子费心费力地找到了我,我知道肯定是良旌劝老爹来跟我道歉的。爹才一见面就生硬地给我道了歉,他还想脱鞋给我穿,被良旌阻止了。良旌说要脱也是他来脱,怎么能让长辈有脱鞋的机会。
他们俩先蹲在我面前,看了看我的脚底有没有扎伤,幸得只是弄脏了。
我不要他们的臭鞋,我向良旌伸长了双手,中途挑衅地看了爹一眼,爹欲言又止没好再说什么。良旌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他看看爹微微点头的脸色,大小伙子这才蹲到了我面前来,我就光明正大地上了他宽厚的背耍赖皮。
我爹终于还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最后吞吞吐吐告诫道:“你跟男生要有啥……大学以后再……那个……我也不是不开明……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就同居看看合不合适的也挺多的……”
“爹!你别说了!我恨你!”我在良旌的背上拱来拱去地撒气,他闭着嘴不参与我们的这种话题。
我爹见我那有理取闹的劲头来了,他只好噤了声。
至于桂凤其实在旁边偷看我们,并没有回去,见我们要走了,她很快摇摇摆摆地冲出来,首先张大双臂拦住了我爹的去路,她清脆稚嫩地对他说:“你不要欺负西西姐姐,那样青青姐姐会生气的,她就不来找我玩了。”
我一直在等青青姐姐回来呢。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