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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座(1月20日—2月19日)他人的先见之明可能会让你给对手一个惊喜。

透过百叶窗窥见大海在黄橙相间的泥灰建筑后面若隐若现。在温暖的正午,我看见一个蓄着黑色大胡子的恶棍在殴打一个穿粉色衣服的球童,原因仅仅是这个孩子领着的骆驼咬了一口金合欢树。马路对面,两个胖子坐在生锈的折叠椅上喝着酒说笑,但他们头上一英尺处,彩印的纳赛尔 绷着一张脸。这里的咖啡厅狭小拥挤、灯光昏暗,咖啡也黑黢黢的,小小一杯,还配着满是蜂蜜坚果的异国糕点。来喝咖啡的人大多是年轻的土耳其人和希腊人,穿得像左岸派那些知识分子,黑皮肤、黑色长发的年轻人穿着比基尼成群结队走在水边,比基尼大得可以塞进一把梳子。下面的街道上,两个年轻人骑着生锈的自行车,抬着一盘长长的未发酵面包,但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只狗,正愤怒又恐惧地疯狂叫着。露天市场里,来自沙漠里的男人们在商贩中穿行——卖地毯的、卖马鞍的、卖骆驼鞍的,还有卖自行车坐垫的。624号房间里,灿烂的阳光投到地毯上,酒店对讲机里隐约传来辛纳特拉 的歌声,但被空调的噪声掩盖了。624号房是部里给我安排的,配有私人浴室、私人冰箱、体重秤、放大镜、直饮水和床边电话,甚至连浴缸边也配了电话。我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黑咖啡,决定看看行李。蓝色收纳包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轻便的蓝色精纺西装、一件泡泡纱夹克以及一件穿过的拉链连体服,上面的口袋多到我都不知道该往里装些什么。收纳包的侧袋里有几件新的白色纯棉衬衫,几条普通领带——一条是羊毛的,一条是丝质的——还有一条意大利细皮带和一对背带裤的红色背带。真不愧是爱丽丝,一点东西都不会落下。我有点开始喜欢为WOOC(P)工作了。小公文包里有个沉甸甸的锡罐。我看了看标签,上面写着“WD 310/213,易爆,黏性”。那个穿蓝色雨衣的人给我的那个沉甸甸的包裹里是个信封,里面是个防水布的棕色袋子,就是那种在飞机上找火柴时,会在座位口袋里找到的物品,也是从仰光到里约热内卢的飞机上,机组人员、装载工和工程师们用来运送那些“小发现”的东西:蛋糕、鸡肉、圆珠笔、一包卡片、黄油等。这个包裹里装了一把没有击锤的史密斯威森牌手枪,保险栓装在枪把上,枪膛里上满了六发子弹。我使劲去想这把我不熟悉的武器到底应该怎么用。 边上的盒子里有二十五发子弹,两个备用枪膛(涂满了油),还有一个镂空的枪套。枪套正好能装下枪管,有个小小的弹簧夹。我把枪套背在肩上,非常合身。我在镜子前面比画着,好像在扮演《马车队》里的人物。玩了一会儿,我喝下已经冷却的咖啡,等着即将到来的命令。命令很快就会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要在这个生化学家“渡鸦”再次消失之前,抓住他。

在贝鲁特,道路蜿蜒入山,路边矗立着坚韧不拔的小村庄,村子里都种了橄榄树。红色的大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块岩石。最北面是圣乔治湾,是龙兴之所。那边的山顶上,积雪会盘桓半年之久,大地上点缀着高山花朵和黄色的金雪花,有的地方也生长着野生甘草。一旦越过高地,道路会陡然向下。大路穿过山谷,然后横穿下一个山脉——安第黎巴嫩山脉,山后有绵延五百英里的沙漠,黄沙漫漫,直到波斯。而近处,实际上就在路边,就是叙利亚。

沿路很多拐角处都有个架子悬在路边,一个成年男子如果保持静止,就能在两块岩石之间的架子上栖息。站在他所在的位置向东看,能向外看出一百多码;朝着贝鲁特的方向看,能看得更远,大概三百码吧。更重要的是,用夜用望远镜可以看到横穿山脉的马路。如果他在各个方向上都有朋友,一个小对讲机就能让他和朋友们通上话,尽管他不应该鲁莽为之,以免警方电台不小心监控到这个电话。如果独自一人待到凌晨三点半,他就能在岩石上悬空着上半身数星星,还能缓解背痛——夜用望远镜能让他看到的星星数量翻一倍。握着对讲机,冻得冰冷——手冷、耳朵也冷——他就会开始思考有哪些朋友能帮自己找个其他工作。我不会因此责备他。凌晨三点三十二分,我看到车前灯从山上盘旋而下。透过夜用望远镜,我看到车灯间距很宽,像是一辆美国车。我打开无线电。望远镜里,汽车依然在路上飞驰。无线电那边的人把设备递给达尔比。“一辆车,速度足有一千码。路上没有车,完毕。”达尔比咕哝了一句。

我看来看去,觉得那两个人颇有军队风格。恰逢此时,一辆灰色的大庞蒂亚克从我身边驶过,车前灯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光束离达尔比很远,我能想象出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达尔比都会端坐着,下意识想到做什么就开始行动。他根本不需要思考,他就是个天生的流氓。达尔比知道那辆车已经减速,车开过他身边时,他站起身来,摆好了姿势,像个铁饼运动员,瞄准,然后把手里的包扔了出去。那是个黏性炸弹,大约有两个汤罐那么大,一旦撞上目标,它内部的小炸药就会通过油箱遮阳板送出凝固汽油弹。但汽车并没有放慢速度,于是达尔比起身追车。我们把从贝鲁特开过来的旧车斜停在马路对面,目标车辆的司机一定在上次爆炸中就死了,因为车子并没有横冲直撞试图突围,而是一头撞上一辆大约离他有八英尺远的老西姆车上。现在,达尔比也过来了,他拉开车门摸进后座,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我的对讲机“咔嗒”一声,有人接了进来,也没按程序接头,而是慌里慌张地说:“你在干吗?在干吗!”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在问达尔比,然后,我又看到了一辆车。

下面的路上又出现了一辆车。可能它一直关着灯跟着,有可能是从巴尔贝克和霍姆斯那边走另一条路过来的。我低头看了看这条路,亮如白昼。火焰般明亮的白色光晕中,几个人定定地站在那里。我能看到大使馆里达尔比那个手下,像个去度假的童子军团长。他面色苍白,脸拉得很长,震惊地瞪着我。敞开的车门下,我能看到达尔比的脚,还看到西蒙就站在他身边,而不是绕到车的另一侧去帮忙。这一刻,我多么希望站在这儿的是别人不是我,那辆小车呼啸而去时,是别人承受他的指责而不是我。但我必须在这里掩护他们。我是自愿望风的,因为我不想去做达尔比正在做的事——躺在滚烫的油箱边上,身边都是凶神恶煞之人。所以我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我迅速做完,没有继续观测。而我根本没必要扔两枚黏性炸弹,车顶并没有那么牢固。

我爬下山时,西蒙已经把达尔比的车开到了马路上,后座上坐着那个无线电收发员,旁边是我们的俘虏——那个溜光水滑的股票经纪人——就是那个胖子和我都看过照片的那个人,是我曾经见过的、躺在赌桌旁不省人事的那个人。达尔比过去查看,而我尽可能不惹人注意地吐了。马路上弥漫着浓烈的气味,比烧着的油箱还难闻。这种气味很特殊、很邪恶,让我的肺很难受。这两辆烧着的汽车依然燃着明火,有东西滴在烧红的金属上。我们几个都脱下了身上的连体服扔进火焰里,西蒙的任务就是确保它们都被烧毁,无法辨认。我还记得,我当时在想拉链会不会烧化,但我什么也没说。

东方现出鱼肚白,深夜的寂静一点点消退。山峰逐渐明亮起来,我觉得我可能看到了几只山羊在游荡。很快,圣保罗曾经踏足过的土地上,各个村庄会逐渐苏醒;在我们趁夜行凶的地方,人们会开始挤奶。

达尔比回来了,说:“没有人喜欢这种事。”

我说:“一开始肯定不喜欢。”

“不,如果与我共事,就一直都不会喜欢。”

达尔比钻进后座,坐到“渡鸦”身边,那个无线电收发员坐在边上,手里的枪上了膛。

我听到达尔比用坚定而平静的声音说:“实在对不住,先生。”然后他拿出一个小管,就是战时急救包里那种带针头的小注射器。达尔比拉起“渡鸦”的袖子,一针扎下去。“渡鸦”并没打算说些什么,也不打算做些什么,只是震惊地坐着。达尔比把用过的吗啡西雷特皮下注射器放进火柴盒里。车辆驶离,驶过三辆车扭曲的残骸,熔化的橡胶在路上燃烧。我们在什托拉离开了贝鲁特路,向北沿着山谷穿过巴尔贝克。异教徒和罗马废墟出现在各处,布局颇具战略性,目的是保卫这片山谷。黎明的微光中,白杨树后面可以看见巴勒贝克神庙那六根巨大的柱子。自从罗马帝国将它建于此处,它们便在此见证每个黎明。达尔比倾身靠在我座椅背后,递给我一副玫瑰色镶边的眼镜。“那辆车里的。”镜片已经裂了,我接过来,在手里摆弄了一下。如果说有什么比死人的狗更可怜,那就是死人的眼镜——折射出的每一道光都属于它的佩戴者——不曾属于别人,也永远不会属于别人。

达尔比说:“美情办 ,他们俩都是那儿的。美国大使馆的车,去那儿可能也跟我们同样目的,想打探情报。嗯,确实,他们应该告诉我们他们去做什么。”他看到我瞥了“渡鸦”一眼,于是说:“哦,别担心他。他昏过去了。”

我还记得美国海军在罗马的那个白色S2F3“跟踪器”,在贝鲁特,他们也有架一模一样的。 mCKl/QaQD4V+sKrWBZGuv2cUUc9RCmohwo6XTzN/oVViLlVheYGcRXTHClmyPz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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