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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读不会写的方言土语

按照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线划分,合肥位于秦岭、淮河以南,应该属于南方。但由于历史上的几次民族大迁徙,合肥实际上是个移民城市,受北方文化的影响很大,口语表达上属于江淮官话洪巢片,通行于肥东、肥西、庐江、巢湖以及长丰南部。合肥市区的方言则受普通话影响逐渐趋普化,被称为“合普”,正宗的方言仅在市井间可闻。

清末民初时的合肥方言曾经在全国影响巨大,因为李鸿章率领的淮军将士,多半来自合肥;段祺瑞组建的皖系军阀,其各级骨干也多为合肥人氏。民谣云:“会讲合肥话,就把洋刀挂”“总理哄东西,小兵老抹资”。

曾经,合肥人一般不屑于说合肥方言,更是把当地人学说普通话叫作“撇汤”。

随着合肥这座城市的日新月异的发展,合肥人越来越自信,合肥方言开始出现在本土的电视节目、歌曲创作中,甚至有人专门在网络上开办“合肥话教学”。

不过,方言好学字难写。比如“我拿块石头砸死你”,用合肥话说就是“一渣巴头订屁的你”。但著名语言学家王光汉先生笑着告诉我,这句话的许多字都写错了。

王光汉在学界自然是响当当的,但合肥人似乎对“白丁”更熟悉一些,因为他以此为笔名在《合肥晚报》上设“乡音小考”专栏,居然连载稿十几载。

王教授说:“我本就是合肥人,念书工作,几乎都在合肥,说的也都是合肥话。我在安徽大学研究语言文字时,很多朋友学生就问我一些合肥方言的读写,这渐渐地把我支上了研究合肥方言的路子。”没想到这一开始研究方言就成了一辈子的事业,至今已坚持收录方言三十多年。

问起他这三十多年研究合肥方言的最大感受,他只回答了一个字——难!

方言考释的至难点是寻求方言的本字,由于方言的流传主要靠口耳相传,极容易产生语音上的变化。如果没搞明白这个音是哪个音的音变,不知道本音就没法找出本字。

比如“明天”,合肥今天说“麻天”“麻个”,但在《诗经·小雅·东方未明》中“明”读miang。

再有一个难点就是方言词的搜寻和认定。

王教授回忆,1998年时,他写了十多万字的方言考证,以为合肥话已经被自己写得差不多了,打算搁笔。但是,有天上街买菜,听卖菜的跟人争执说到了“卸把卸”这个词,王老才发觉自己收录的方言词并不齐全。

此后,王教授跑农村乡下,去周边县镇,和菜农聊天,看方言表演……多方面地去搜寻和认证方言词,这过程的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还有一个难点就是方言词的解释。常言道:画鬼容易画人难,方言词会读、会写都是基本功,但是如何解释好方言词,让更多的人懂得方言词所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就难了。

为了精准解释一个方言词,他常常一个字都要琢磨好几天,甚至几个月。

几个合肥人在一起用方言交谈,应该只有合肥及其周边的人才能听懂,但字怎么写却鲜有人知。

比如朋友请客,东道主催促:“大家都到了,你搞sào些!”

《庐州方言考释》给出了答案:趮。《说文解字》曰:趮。疾也。从走,喿声。今天大都注释为躁的异体字,比如“趮者不静”,音zào。

再比如朋友聚会,席间有人说:某某又升职了,在单位混得很gùn!合肥方言里“混得很gùn”即混得很好之意,但gùn如何写呢?

采写《合肥传》时的工作照

应该作“棍”。【棍】[kuən]:讽刺挖苦人臭美,自以为了不得,一副称雄的样子。

如:“今天穿得这样棍,可是有事呀?”“你看你棍的,好像人家要拍你马屁似的。”也用指强硬、称雄,如:“棍就棍在我这儿是黄金地段,不然我也不敢开口就喊这个价!”“他要没有那三把刷子,也不敢这样棍!”棍的本义是棍棒,引申而有无赖、恶徒之义。之所以有如上合肥方言义的引申,是因为棍棒常为无赖、恶徒所用武器;无赖、恶徒又有如棍棒一样横硬,一副凌人之态,一副“棍”的样子,因而说棍,往往多有贬义。但如本身确实过硬,确有值得强硬的理由,不苟合顺应,这种傲然卓立的“棍”就难说其有什么不是了。

有趣的一点是,今天的合肥方言里还保留了一些古音,没有较深的古音韵知识没法搞;并且古字古义多,没有对古字古义的深入了解也没法搞清楚:

1.这个侠们(小伢们的连读)好嬱(zān)。

2.有两个钱就开始謆精(shān jīng)了。出处:王实甫《西厢记》,表达显摆的意思,偏贬义。

3.没事干我们来聒谈(guā dàn 二声四声)啊。闲谈、聊天的意思。

4.用勺子搲(wǎ)一下西瓜。类似挖的意思。

5.把头掯(ken)一下,洗头了。掯头:低头,把头往下压一下。本字应该是“顉”。

6.天天抽你诀(jué)你。诀:怒诃也,在合肥话的表达的就是骂的意思。

7.这被子有毫枵(xiao),冻屁的了!衣服薄的意思,本字应该是浇。

8.碗洗好把碗㫰(lǎng)一下。打㫰。冲一下。打㫰,晾晒。

9.这个人,韶道八孜的。韶道本意唠叨。《醒世姻缘传》第八五回:“这大舅真是韶道,雇个主文代笔的人,就许他这们些银子。”合肥话里取显摆之意。南京话里面也有类似之意。现一般写作“韵叨”。

10.走趮(sào)的。趮经常读成速毫的。《韩非子·说林下》:周趮谓宫他曰:“为我谓齐王曰:以齐资我于魏,请以魏事王。”趮:快步走。

11.匡阆(kuāng lāng),地方比较大,类似于拟声词。鞋太大了,走路匡阆匡阆地。

12.我一巴掌㧾(hū)死你。

13.小心潲(sào)雨。雨水到处溅。

14.不要随嘴誻(ta)。不要随便讲话,乱讲,话多。誻誻的意思:话多,如“故愚者之言,芴然而粗,啧然而不类,誻誻然而沸”。

15.郁闷叫:搞伤的了!恶心叫:吐的了!可爱叫:得味!漂亮叫:化的了。 HD2xycO9vdSX7anVcGlMPz6BYx3Yk4I1jIwJT0Orcrt0xBqX9JA20OJB6PLkzY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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