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声嘶力竭地尖叫。歇斯底里。我叫嚷着,说毛绒玩具会杀了我,我知道它们会杀了我。我在地板上翻身打滚,四处乱撞,撞到了沙发腿和梳妆台的边缘,撞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尖叫,尖叫,尖叫,直到……
“停!”妈妈认真地喊道,我们正在演练选角导演选定的试镜场景,每次排演完,妈妈都是这样喊停。
“哇,妮特,”妈妈凶巴巴地看着我,差点吓到我,“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我不知道。”尽管我知道。我很清楚我是从哪儿学的。
给了我角色灵感的正是妈妈反复无常的狂暴行为,不过我知道最好别告诉妈妈。那只会让她更反复无常、更狂暴。我希望她能平和、稳定、快乐。
“好吧,不管你从哪儿学的,电视也好,电影也罢,反正挺有用。这是你这辈子最精彩的表演,”妈妈说着,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我不想把你弄得筋疲力尽,这股子魔怔劲儿你得留着,收收好,今天我们就练一遍。”
我点点头。我要留着这股子魔怔劲儿。
第二天,我要试镜电视剧《妙手良方》某一集里患有躁郁症的小女孩。
妈妈往东边的停车场开过去,尽管我已经小声跟她说了三遍,根据两边指示牌,我很肯定我们应该去西边的停车场。
“好啦,我们很快就出来,”妈妈对面无表情的东边停车场的保安说,“她2点10分有个试镜,我们不想迟到。迟到给人的第一印象多不好。”
“东边的停车场只对剧组固定工作人员和制片人开放,他们每天都来这里上班。”
“就不能破个例吗?我得了癌症,第四阶段,有时我的骨头——”
“好吧。”保安打断了妈妈。每次妈妈跟不认识的人讲她的患癌经历我都很尴尬,人家似乎根本不在意,但我不得不说,这招有时挺管用。
我们停好车,跑到试镜的平房那儿,妈妈给我签了名,我紧张地在走廊上踱步。
“别紧张,妮特,”妈妈走到我身边说,“你可以的。”
我相信她。我总是相信她。我的身体语言立即发生了变化。妈妈那一套对我总是有用。就像她能让我变得急躁,让我因为恐惧或焦虑而肢体僵硬,她也能让我平静。她有这种能力。我希望她更多地让我平静。
试镜很顺利,当天晚些时候我接到了二次试镜通知。为了打发时间,我和妈妈去当地的购物中心逛了逛。下午6点左右,我们回到了试镜现场。现场就我一个小孩,其余都是大人,他们要试镜的是这一集的客串角色和联袂演出角色。
很快就叫到我名字了,我走进房间,开始说台词。我又踢又叫,在地上使劲打滚。我完全沉浸在角色里。一部分的我简直觉得这样做非常过瘾。仿佛憋了很久,仿佛我一直压着它,把它往下推,它终于爆发出来了。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我想尖叫。
导演盯着我,说他被吓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很自豪。我做得很好,又踢又叫的。
我走出选角办公室。走廊两边座位上的大人们都开始鼓掌。我不明白怎么回事,然后我反应过来,他们一定是隔墙听到了我的声音。他们在为我鼓掌。妈妈坐在走廊那头,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她是那么开心。这一刻我也很开心。是的,让妈妈开心感觉很棒,觉得自己能做好一件事也很棒。即使那件事有时会让你很难受。即使那件事给你带来很多压力。即使那件事让你紧张。但有时觉得自己能做好一件事就是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