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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有些人认为,阅读障碍者能获得成功,是因为他们“克服”了阅读障碍。但事实并非如此。以我为例,从很多方面来说,我算是取得了成功:我从斯坦福大学获得了法律博士和工商管理硕士联合学位,曾在白宫工作,在英特尔公司领导着一个研究小组,还创办了勇往直前国度(Headstrong Nation),一个致力于为阅读障碍社区服务的非营利组织;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作为一名阅读障碍者,我还写了一本书。

但我知道,我之所以能实现这些目标,是因为我已经将阅读障碍融入了我的生活之中,而非克服了它。阅读障碍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我是一个男人,我来自新罕布什尔州。事实上,我发现我最大的优势与我最严重的弱势是紧密相关的。正是认识到我的弱势和优势,并将它们在我的生活中彼此连接,才让我获得了成功。更重要的是,这一过程也让我收获了快乐。

我从中得到的“财富”可以为有阅读障碍的人们提供一条通向独立自主的道路。我花了近25年的时间才完全接纳我的阅读障碍,你将在这本书中随我一起回顾这段旅程。我的目标是为你提供一套工具,可以给你的孩子赋能,让你放下恐惧,为你跟孩子开启一扇通往未来成功的大门。如果我在成长过程中拥有这些工具,就能更早地开始这段将弱势和优势连接整合的旅程,也可以免于那些年无力而充满羞耻感的生活。

这本书与你读过的其他由政府特殊教育服务机构提供的有关阅读障碍或特殊学习障碍的书都不同。许多书籍或“专家”都承诺可以治愈你的孩子,但在这本书里我要说的是, 阅读障碍并没有治愈方法,因为它并不是“疾病”。对于主流群体来说,阅读障碍是少数,但这并不能贬低我们的价值。我们只是做事方式有点与众不同。 用计算机打个比方,我们和大多数人的区别只是操作系统的不同。我们要让孩子们从阅读障碍是一种疾病这个思维模式中摆脱出来,转而把阅读障碍看成是自己的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引以为傲的身份。而这正是本书的使命,也是你作为父母的使命所在。

欢迎来到阅读障碍俱乐部

无论你的孩子是即将确认阅读障碍,还是已经知道他的阅读障碍有一段时间了,我都会说欢迎来到我们的俱乐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下对阅读障碍这一身份的恐惧和焦虑。 相信我,我知道你的感受,因为我自己经历过,我的父母也经历过。 我可以百分之百地告诉你,情况一定会好起来,甚至,你还会乐在其中。这可能看起来过于乐观,但请相信,遵照本书提供的方法和步骤,你的孩子将重拾学习的乐趣,茁壮成长,而你也会有所获益。

现在这个俱乐部里已经有无数的成功人士。他们中有成功的学者,有诺贝尔奖获得者,有的在艺术领域作出过重大贡献,有的成为医学、法律和商业领域的精英;他们中有警察、消防员和飞行员,有教师、作家、企业家和电影制作人。总之,一旦掌握了简单的“成功法则”,他们可以实现任何的人生梦想。无论你是阅读障碍者,还是阅读障碍儿童的父母,或两者都是,你要知道你不是在孤军奋战。这本书将向你展示如何为你自己、你的孩子和你的家庭找到所有的“成功法则”。

一旦掌握了简单的“成功法则”,他们可以实现任何的人生梦想。

无论文化或经济差异多大,我深深感知到,我与每个有阅读障碍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连接。就好像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国度里长大一样——“阅读障碍国”。我们有共同的经历,产生了一种连接。我们中的许多人具有相同的优势(出色的听力、口语表达能力或战略性思考能力)和相同的弱势(比如阅读能力差)。在美国,约1/10的人——也就是3000万人有阅读障碍。当你的孩子坐上一辆载有50个学生的校车时,可能同车的孩子中还有4个也有阅读障碍。

在“阅读障碍国”里,没有人擅长拼读,没有人擅长写字,但我们却是很好的听众,而且常常是很好的公开演讲者。我们是派对中给大家带来快乐的人。我们比很多的同龄人更努力地工作和学习。然而, 我们努力适应主流文化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要摆脱阅读障碍的特质。 如果你从别国移民到美国,你可能会接受一些美国习俗,但你不会将你的家乡文化——比如饮食习惯、民族舞蹈、职业道德、传统节日等,完全抛之脑后。

“阅读障碍国”的公民都拥有一本“护照”,可以轻松进入许多“邻国”,其中比较知名的“邻国”有计算障碍、书写障碍和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ADHD)等。在我看来,大家“都是俱乐部里的一员”——这是我为我们这个大家庭创立的口号。这个大家庭中的人都有一些不太容易被发现的障碍,通常这些障碍被统称为“特殊学习障碍”。你的孩子还可能拥有“双重国籍”。例如,40%的ADHD患者也有阅读障碍,但反过来却并非如此,因为阅读障碍者比ADHD患者数量多。我们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纽带,共同的历史。当我和ADHD患者一起出去玩时,我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特征,我甚至还可能拥有他们的一些性格特质。尽管我在整本书中都使用了“阅读障碍”这个词,但这本书不只针对阅读障碍,它是为所有来自特殊学习障碍大家庭的成员准备的,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经历。

我们每个人,包括没有阅读障碍的普通读者,都有一定的优势和劣势。有些人可以在3小时内跑完马拉松(极少),有些人可以走完1千米(多数),有些人却无法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也极少)。根据每个人情况的不同,这些劣势或者优势可能重要,也可能并不重要。富兰克林·罗斯福连1千米都走不了,却成为了美国总统,因此没有任何一个弱点可以定义一个人。并非每个在阅读或拼写上存在困难的孩子都有阅读障碍,但有阅读障碍的孩子却都有共同的特征。例如,我是双手并用的:我运动的时候是左撇子,而我做其他事情时用右手。这很可能都是阅读障碍带给我的特征。当我遇到阅读障碍者时,他们很可能有某种形式的交叉偏侧化 或是左撇子。然而,这只是与阅读障碍相关的几十个特征之一,其他特征还包括快速识别图样花色的能力,缺乏将语音与语言符号相关联的能力等。

与阅读障碍相关的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是企业家思维。事实上,在美国有35%的企业家都有阅读障碍。 我发现,从企业家思维这个角度来讨论阅读障碍的自主之路时,可以让来自所有经济和学术背景的人们认识到阅读障碍的个人特质带来的优势。无论他们感兴趣的领域是什么,所有阅读障碍者都可以与自己内在的企业家建立联系,这样他们就可以获得变革精神并借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你的孩子已是我们俱乐部的一员。然而,为了让你的孩子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这一特质,你需要一本帮助你应对阅读障碍的手册。如果你本人不是“阅读障碍国”的居民,就更加需要这样一本指南。而这本书就是那个指南。

好消息:无药可医全因不是病

大多数专为矫正阅读障碍而设计的学校和阅读训练计划都基于“阅读障碍是一种缺陷”这个观点。他们的目标是要把孩子变成一个毫无阅读障碍的人。但是,让我来告诉你,这种想法完全是徒劳且错误的。据我所知,如果你的主要目标是教你的孩子能像其他孩子一样阅读或拼写,孩子取得成功的机会将大大降低。这就像告诉坐在轮椅上的人,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如何走路一样。

即使是最好心的父母也会试图证明他们的孩子已经被“治愈”,不再有阅读障碍。我可以理解,你是多么希望你的孩子不必一生都在与一个不是为他而建的世界作斗争。有些父母甚至会否认孩子的学校发现的问题,他们经常会争辩说:“我的孩子喜欢读书,他不可能有阅读障碍。”但事实是,阅读障碍的孩子之所以“喜欢”书籍,只是因为他们将书籍与智力联系了起来,以此来表现他们对学习的热爱。声称爱书的阅读障碍儿童是聪明的,他正在用他知道的唯一方法来伪装和保护自己。

阅读有三种方式:视觉阅读、听觉阅读和手触阅读。阅读障碍的孩子永远无法达到同龄人视觉阅读的水平,但你大可放心,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通过阅读来接触大量词汇和思想、取得学业成功仍是当前的主要方式。一个失明小孩可以用耳朵听有声书或用手指来阅读盲文,但没有人会说盲人没有通过视觉阅读文字就是懒或者笨。当我听音频时,我通过听觉阅读能将音频的播放速度提高到每分钟400个单词,这是标准演讲速度的4倍(这种技能你可以在这本书中学到),这样我就通过听觉阅读为自己创造与其他视觉阅读者一样公平竞争的环境。这不是主流人群所理解的阅读,但听觉阅读也是一种学习方式,是一种“阅读能力”。

我引入这些术语是为了破除学校中存在的一种潜在偏见:视觉阅读是唯一的阅读形式。你可以使用这些术语——视觉阅读、听觉阅读和手触阅读,并向你的孩子解释这些术语,使这个狭隘的观念有所改变。我们需要赞赏孩子对思想的热爱和对知识的追求,同时允许他不喜欢标准的阅读方式!当我们给孩子机会以其他方式收集信息和探索想法时,他们就会茁壮成长。视觉阅读不是唯一的阅读形式。

视觉阅读不是唯一的阅读形式。

视觉阅读是学校教授给孩子们的阅读方法,但在信息吸收或理解上,它并不比听觉阅读或手触阅读更好。事实上,每种阅读方法都有优势和劣势。无论你是坐轮椅还是靠双腿行走,最终都会到达目的地。实际上,如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且地形也有利,坐轮椅可以更快到达目的地。 只关注视觉阅读会忽略教育的真正目标在于获取知识、独立思考和掌握技能,以及在不同思想和知识的世界中创建新连接。

我承认视觉阅读是一项宝贵的技能,因为它是大多数教育的默认技能,它具有听觉阅读和手触阅读没有的天然优势,但这是基于当前的社会现实条件下我们所做出的选择。打个比方,爬楼梯是一项很有用的能力,因为很多建筑物没有斜坡道。但如果我们的社会不再有楼梯,那么坐轮椅也可能变为一个优势。同样地,视觉阅读方法的普遍使用是因为它是进入印刷物世界的标准方式。 关键不是某一种选择绝对好过其他选择,而是我们要选择在当前状况下对我们更有利的方式, 避免陷入对社会性选择进行道德评判的误区。一个有阅读障碍的人用视觉阅读读完一页文本可能需要6分钟,而普通人只需1分钟,但如果有阅读障碍的人能在1分钟内用耳朵获取同样的信息,这难道不是一条更好的途径吗?

本书的一个中心主题是,我们必须质疑那些灌输给我们的“正常”的做事方式,取而代之的做法是整合多种方式让我们的孩子获取信息。用这本书重新点燃学习的内驱力,用最适合我们的方式来学习。作为父母,你可以自信地接纳这种观念,虽然你的孩子可能不喜欢用视觉的方式阅读书籍,但如果你能让他的教育需求与他所拥有的技能相适应,他将会和你一样热爱学习。

当然,我仍然建议让孩子在小学阶段尽量掌握基本的读写技能。

别忘了找点乐趣

父母很容易变得过于执着孩子的长期目标:接受良好的教育。然而后退一步,我们更应该记得,与此同等重要的是,孩子还只是一个孩子,他应该尽情享受童年的一切。不要把每个工作日(上学日)都挤满一个接一个的辅导班,不要把每个周末都变成没完没了的补作业时间。确保孩子正在发展自己真正喜欢的爱好,而不是把特长当成一种证明实力的手段。更重要的是,给我们自己也留点时间。我们需要仔细思考并进行研究——我们是否正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知道这一点应该会让你放下一些焦虑,甚至可以时不时去看场电影或者出去露营。你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试图通过放弃你的余生来解决阅读障碍的问题。

新技术,旧挑战

在许多方面,对阅读障碍的人来说,当今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生存,这主要是因为计算机和语音技术的进步。学生背包中手机的计算加工处理能力比教师办公桌上的电脑还要厉害。微处理器能力的加速,使诸如文字识别和语音识别之类的技术无处不在。在苹果手机语音应用程序Siri或安卓智能手机语音功能中,我们都见识了这种强大的处理能力。这些时髦的新设备可以让你对着手机说话并将你的语言转换为文本,或把文本朗读给你听。它们并不是以向有障碍者提供“辅助技术”的样貌而呈现的。它们很酷,更重要的是,它们对阅读障碍者来说很有帮助。如果你是阅读障碍者或阅读障碍儿童的父母,我建议让技术成为你最好的新朋友。

我的座右铭一直是:“需求引发动机,但挫折才是发明创造之母。”当我进入研究生院时,我所在的大学花了3周的时间将我的教科书转换为数字文本,以便我可以使用计算机语音来听课和完成作业(听觉阅读)。这种挫败感促使我发明了英特尔阅读器,这是一种手持电子设备,可以拍摄任何文本并立刻大声朗读出来。CNN称这种设备“史无前例、不容忽视”。虽然当今社会技术发展很快,而我发明的阅读器可能很快就会被新的、更好的工具所取代,但在我写这本书时,这种每台成本约为550美元的阅读器仍在销售中。同样,这个设备并不能帮助我或其他任何人克服阅读障碍,但它确实让阅读障碍者进入了书籍和其他印刷品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阅读器让我能够独立自主。当我使用它时,我不必依赖任何机构或个人帮助我完成工作。它还使我能够随时随地使用非常快捷的语音技术。在本书的后面,我将解释为什么要让你的孩子学习这项技能,以及如何使用这项技能。为了让你了解我的阅读世界与普通视觉阅读者的阅读世界有何不同,你有必要看一看我使用超快速语音的演示。你会听到阅读障碍的大脑处理音频的方式有多么不同,而且它对于你理解本书其他章节的内容也大有帮助。对我来说,用传统方式看书就像在接听信号不好的手机一样,但语音技术就像有线固定电话:信息的传输清晰明了。

然而,即使可以使用最先进的技术,阅读障碍者仍然面临着重重困难。越来越大的班级规模使教师难以进行个性化教学,对孩子进行一对一的指导;教学体系变得更加以考试为导向,而预算削减使教师对待教学更加死板僵化。造成上述问题的部分原因,是由于美国在2001年通过了“不让任何一个孩子落后”的法案,这个法案规定,学校必须证明学生达到了教学标准,才能获得联邦政府的资金资助。由于这一法令的强制要求,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都在迫使孩子们遵守更为严格的行为规范,而教师的应对方式则是专注于能够快速达到教学标准的教学方式,这实际上减少了学生们的选择机会。

我8岁的时候,“阅读障碍”和“特殊学习障碍”这两个词在教育领域还是相对较新的概念,专门针对“特殊教育”的课程并不常见。我的父亲还记得跟老师会面时,因为从未听说过阅读障碍这个词,于是没有阅读障碍的他讽刺地问道:“dyslexia(阅读障碍)?这个词怎么拼?”我们学校那时刚刚获得了政府资助,要开设特殊教育课程,于是学校行政人员建议我的父母让我接受特殊教育支持。我的父母接受了学校的建议。被送到不同的教室接受特殊帮助,有时会让我感到不舒服,但如果这对我有帮助,我的父母都全力支持。

今天,进入特殊教育通常会给人带来巨大的羞耻感。有些父母为了避免给孩子贴标签,宁愿让孩子远离特殊教育教室,即使他们的孩子在主流环境中无法取得成功。教室门上的标志并不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你和你的孩子可以在这里寻求到让他取得成功所需的工具。

阅读障碍的表现

我乐于接受自己的阅读障碍,因为我喜欢自己的大脑。如果你那一向聪明伶俐、勤奋好学的二年级孩子突然开始在考试中拿到D,打架并做出各种出格的行为以吸引老师的注意,那么他可能像我一样有特殊学习障碍。

脑科学已经证明,阅读障碍不是由父母教养不当、学校教育不良或任何形式的社会或心理缺陷导致的。它是一种与大脑功能相关的独特生理特征。直到最近,脑神经科学才通过脑电成像技术向我们展示了阅读障碍者大脑的不同之处。正如你在下文里看到的磁共振脑功能成像图中所示(见图1),阅读障碍表现在大脑的颞顶叶区域,它还表现在位于大脑深处的角回区,这在图像中未显示出来。研究表明,这些区域是在大脑中负责语言处理的区域。

图1 负责阅读的大脑脑区fMRI

在《隐形的天才》( The Dyslexic Advantage )这本书中,作者布洛克·艾德(Brock Eide)和费尔内特·艾德(Fernette Eide)提出阅读障碍源于与众不同的大脑活动模式。艾德夫妇引用的研究表明,阅读障碍者更依赖于右脑,右脑更擅长看到全局而不是细节。有趣的是,在2003年进行的一项研究中,格尼薇儿·艾登(Guinevere Eden)及其同事发现,所有读者在刚开始学习阅读时都会同时使用大脑左右半球,但大多数人(即没有阅读障碍的人)最终会将这种活动转移到大脑左半球,而阅读障碍者则没有发生转移。

路易斯维尔大学医学院的曼努埃尔·卡萨诺瓦(Manuel Casanova)博士接受艾德夫妇采访时表示,他发现阅读障碍者的大脑皮质(即构成大脑外部的细胞层)与非阅读障碍者的大脑皮质相比,具有不同的特征。对阅读障碍者而言,在皮质层不同部位发现的功能柱——呈垂直(纵向)排列的神经元集合体,由(相比非阅读障碍者大脑)更长的轴突相连接。轴突的长度通常可以预测某些能力:轴突越短,通常处理精细细节及区分符号和声音细节的些微差别的能力越强。相对而言,轴突越长,观察宏观联系和概念的能力越强。卡萨诺瓦(Casanova)认为,这意味着有阅读障碍的大脑倾向于在宏观思维方面更强,而在处理细节方面则偏弱。

艾德夫妇用一个经典比喻来解释这个复杂的科学观点,即阅读障碍者可以轻松地看到森林(全局)但是难以看到树木(细节),这也符合我的个人经验。学校对孩子进行智力评估的第一个项目即是“树”型活动:如拼写、阅读、做数学题;“森林”型学习,则是将以上这些技能用于学习更宏观的概念。对于大多数孩子而言,更适合在高年级后再开展(在大多数学校课程中也是如此)“森林”型学习。而根据现在的大脑研究,阅读障碍者很容易首先看到“森林”,而在掌握“树”型学习时有困难。实际上,一眼就能看到全局,可能是一种非常强有力的概念化思维方式。

当我的头脑中涌现英特尔阅读器的想法时,我正坐在办公室里玩我的平板扫描仪和笔记本电脑,我突然想到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拥有所有元素——相机、微处理器和扬声器,我需要将设备对着某个文本,进行识别和处理,然后收听转换为语音的文本。大约3秒,我就看到了全景——一个包含超移动主板、光学扫描字符识别以及文本转语音软件的总体设计。我也清楚热动力学(设备不能太热而无法握持)和人体工程学设计(必须让用户拿着舒服)对用户交互的影响。但是如果问我创建该设计的任何详细组件,例如,如何编写一行特定的代码,或者如何在主板上布线,我会不知所措。尽管如此,我仍因发明英特尔阅读器的底层新技术而获得5项美国专利。这种总揽全局的视野是企业家的一种常见思维方式,也是他们成功的关键。

对于我来说,使用视觉阅读就像洗衣服时用搓衣板和肥皂,而大多数人却在用最新型的洗衣机。但如果在其他的活动中,比如在公共场合演讲,这个比喻就会变成:我有一台顶级的缝纫机,而其他大多数人都在用针和线。我拥有非凡的语言能力,我可以很精练,也可以很健谈,而且我也会用复杂的、有时还很纯粹的巴洛克式词汇。但同时,我无法拼出这些单词中的任何一个。哎呀,我可能还拼错了“拼写”这个单词。

我真希望在我年轻并且努力适应的时候就能够看到并理解大脑的这些元素,因为fMRI清楚地显示并证实了我的发现:无论你多么努力,你都无法改变你是谁。看到那个阅读障碍的大脑成像对我来说非常震撼(见图1)。当我停止尝试改变我的大脑并开始改变周围的环境时,我的幸福随之而来。

消除羞耻感

我们推出英特尔阅读器时,它被认为是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这是一台手持电脑,它拥有很小的PC主板,并在最新的英特尔微处理器上运行。它具有光学字符识别、文本转语音功能、高分辨率屏幕、8小时的电池续航时间,以及大众熟悉的英特尔品牌。但是仍存在一个问题:让大众应用它的主要障碍在于,人们不想承认自己无法像其他人一样阅读。虽然我们向学校和机构销售了许多产品,但零售销售并不理想。阅读障碍者担心会因为使用英特尔阅读器而被视为异类。思科公司首席执行官约翰·钱伯斯(John Chambers)将其免费提供给100000名员工使用。根据阅读障碍的发生率,他的公司中预计至少有10000名阅读障碍者。但据我所知,没有人愿意接受它。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要想消除公开承认阅读障碍带来的麻烦,唯一的方法就是消除我们所背负的羞耻感。

羞耻感源于对自我的不认同,认为自己毫无价值。它与内疚感不同,内疚感是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糟糕,比如偷窃或作弊。即使在今天,与其他人相比,我的阅读能力仍处于最末端的15%。若你让我识别放在我面前的任何字母,我甚至会处在最末端的1%。在我小的时候,学校老师对我的阅读问题的反馈无一例外都是:“再努力一点;试试这种阅读方法或者那种。”当我没有达到他们期待的结果时,我当时认定是因为自己懒或者笨。我非常希望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所以我接受了他们的模式并试图去适应。私底下,我却认为自己糟糕透顶,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阅读也不会拼写的人。我说自己花了数年时间才淡化那些羞耻的感觉,这也只是一种极度的轻描淡写。而本书的目标就是要帮助你的孩子避免同样的经历。

当你开始去了解孩子的阅读障碍时,你很可能会发现一些意外的惊喜。这将会触发你情感深处的情绪涌动,你需要谨慎处理。我会竭尽所能为你提供路标,帮助你找到适合你和你家人的正确道路。鉴于阅读障碍是有遗传性的,你家庭里的其他成员很可能也有类似的情况,也许你自己或你的兄弟姐妹可能也有阅读障碍。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作为一个从未获得过身份认同的人,发现自己在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以及审视家庭中的基本关系(如谁是聪明的哥哥,或者谁是漂亮但学无所成的妹妹)。仅仅通过阅读本书,你可能就会在此过程中释放强大的情绪,包括潜在的愤怒、怨恨或恐惧,所以耐心阅读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

因“特殊学习障碍”或“阅读障碍”一词而生的羞耻感根深蒂固。我的朋友贾诺曾在旧金山的一所小学上学,老师们将阅读最优秀的学生放在金雕组中,其次是飞鹰组,接下来是乌鸦组、麻雀组,最后是最差的阅读小组:小鸡组。这种分组方式建立在这样的假设上:如果一个孩子很勤奋,他的阅读速度会进步很快,并会升级到一个更好的组队。但是这种升级机制仅仅基于一种技能——阅读。我想不可能会有被分到小鸡组的孩子会觉得和一只不会飞的鸟分在一组是一种夸奖。同时这种分组方式还忽视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现实,每个孩子都有优势和弱势,而单一的衡量标准将限制他们多样化学习的可能性,并迫使孩子们相互评判。

很多人在童年时期都遭遇了巨大的困难。格申·考夫曼(Gershen Kaufman)博士是关于羞耻感这一大众话题的权威心理学专家,他认为与阅读障碍相关的羞耻感程度“在强度上通常与背德带来的羞耻感相差无几”。当我读到这篇文章时,感到很震惊,但这是我在相关领域中看到的最能触及核心的描述。我的一位阅读障碍朋友将他的羞耻感描述为“缓释性创伤”。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正常”。成年后,他因在学校的经历引起的创伤后应激综合征(PTSD)接受了治疗。阅读本书可以避免让你的孩子走上同样的道路。

但什么是“正常”呢?我在所有情况下都避免使用这个词,因为它带有许多隐藏的价值和道德评判,以及关于世界应该如何运作的伪观念。当一个人在视觉阅读的情境中被描述为“不正常”时,那么在更大的学校情境中也会变成“不正常”。视觉阅读被视为完成学业所必需的、与生俱来的一项技能。当孩子的生活是以学校学习为中心时,在视觉阅读这一项技能上被认定失败可能会成为幼年生活中的决定性经历。如果在核心生命活动中表现糟糕,例如,本篇所述的在学校里的阅读表现不好,一个人就会开始假设自己一定是有问题的,并把问题隐藏起来,就像这是一个耻辱。孩子们主要从三个主体的反应建立自己的目标模式:父母、同龄人和老师。对于大多数有阅读障碍的儿童来说,很可能会面临同龄人的嘲笑、老师的不理解。 为了避免因此产生的羞耻感,父母的有力支持并与孩子站在一起是至关重要的。 而且,如果一个人在某一方面深感羞耻,这种情况可能会蔓延到其他不相关的领域。例如,如果一个女人认为自己的身材没有吸引力,她可能会认为自己也不擅长交谈,或者因为自己笑声大而感到羞耻。对于有阅读障碍的孩子来说也是如此。如果他对自己的视觉阅读不满意,他可能会错误地认为自己应该为运动能力或讲笑话的能力而感到羞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们的这些能力可能很强,也许可以成为摆脱羞耻感的桥梁,但如果根本原因不解决,孩子的整个状态都会受到影响。

更令人不安的是,自我厌恶和自我伤害之间存在着关联,在这方面我有切身体会。在成长过程中,我曾对自己的身体做过一些可怕的事情。为了“成功”,我探索出了一系列有风险的方法——我是一名足球守门员,一名公开演讲冠军,一名速降滑雪选手。我选择了这些高压力的爱好,并在潜意识里自学了如何应对风险。我取得了很多成就——高中时获得州足球锦标赛的最有价值球员,担任速降滑雪赛州冠军队的队长等。这些都是成功的标志,我迫切需要它们来增强我的自信心。但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取得这些成功的过程,让我的身体遭受了巨大的伤害:摔伤了膝盖,脊椎损伤两次,手骨折。我在高三那年经历了5次脑震荡,并刺破了一个肺。当我将这些伤害与漫长人生相关联,就变得更有意思了——90%的受伤都发生在在校期间,以及我能够公开谈论自己的阅读障碍之前。这可能与我前文提到的“成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遗憾的是,对于许多孩子来说,自我伤害现象都是真实存在的。当我与阅读障碍计划的同龄人交谈时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青少年时期都有明确的自杀计划。也许我今天看起来还不错,但对我们中的很多人来说,那隐藏起来的伤疤,却是生动又真实的。

羞耻感也是非常耗费时间的。上大学时,我将学期论文传真给我妈妈,让她在电话里读给我听,这样我就可以找到拼写错误,隐藏起我的缺陷。我不愿意让同学知道我在考试中遇到了困难。这种隐藏需要超乎寻常的努力——它消耗了我和我父母大量的精力、情感和金钱。如果那时候我了解本书后面介绍的工具,我每天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自己完成这些工作。但20年前,羞耻感阻止我去寻找阅读障碍人群的社区或坦然面对我的真实情况。

因此我很清楚,现在立刻能做的,能够改变阅读障碍的一件事,就是减轻羞耻感,让每个阅读障碍的人对自己抱有正面积极的想法。在改变孩子的视觉阅读能力之前,我要优先做这件事。因为孩子可能一直都在思考:“我现在可以阅读书籍了,但我仍然因被他人评价为懒和笨而讨厌自己。”这种想法很不健康。我更希望你的孩子说:“我喜欢我自己,一切都会好的,我只是需要一条不同的学习途径。”自从我“站出来”并开始公开谈论我的特质后,我变得更加健康——更不用说在医疗费用上节省了很多钱!

如果你的孩子可以将阅读障碍融入他的自我概念中,他就会更快乐、更健康,而这本书将有助于你帮助孩子做到这一点。你将学习如何完全避免羞耻感,让你的孩子在现在和未来都能茁壮成长。

如何使用这本书

拿起这本书的你应该是一个关注阅读障碍的人。也正是因为你开始花时间阅读本书,说明孩子的情况已经比大多数有困难的孩子好得多,尤其是有阅读障碍的孩子。并不是说这本书是灵丹妙药,而是因为你正在努力学习和支持你的孩子。

在本书的第一部分,向你展示了如何识别孩子的特质,并帮助他了解自己是谁。你还将学习描绘孩子的优势和弱势,并在支持他的弱势的同时发挥其优势。你还将学习并识别什么才是在长期过程中最易获得成功的心态,并帮助你的孩子培养这些心态。我们将揭示对阅读障碍的一些误解,并让你了解科学研究告诉我们的有关阅读障碍的事实。第一部分的基本目标是让你准备好,迎接主流世界中阅读障碍的核心挑战:羞耻感。

在本书的第二部分,着重于教你的孩子如何告诉他人自己有阅读障碍,让他能够获得成功所需的帮助。先是在学校,然后是在生活的其他领域。你的职责是教给孩子行使发言权,并在他还很小的时候,通过必要的发声来支持他的发言。你也会希望你的孩子尽快学会为自己辩护。每一次当他用所学的知识和平和的态度为自己辩护时,他都在为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增加更多的机会。你将教给你的孩子发展心理韧性,并教会他通过比喻和故事帮助自己获得所需的资源。

在本书的第三部分,你将学习如何改变当前所处的环境,尤其是当你的孩子没有得到他所需要的帮助时。关于组建社群和进行创业思考时,你还将遇到一些可以参考的榜样。

阅读障碍是一种不明显的障碍,不仅是局外人(没有人看起来有阅读障碍),甚至本人都“看不到”。阅读障碍者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因为主流的解决方式并不适用于我们。为了纠正这一点,我们必须重写学习的“剧本”,让世界和我们自己都更了解阅读障碍。重写孩子的历史,从而重写孩子的未来,这是我们共同的项目。让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关于我的阅读障碍和写作的说明

当人们看到我最终的书面作品时,他们很难相信我有阅读障碍。最近我通常都是对着电脑输入语音,再用语音识别软件转换成文字,这大大提高了我写作的速度和准确度。写作这本书时,这些材料经过了四轮编辑,包括结构性调整、文字修改、校对,以及进一步的润色完善。下页这张图(图2)是我用原始方式写的这本书的前几段。我会用软件来朗读文本,然后自己再逐字修改,我没有利用现在大多数文字处理软件里标配的拼写检查或字词校正功能。我将它放在这里是为了让你看到这本书写作的“幕后”情况。是的,阅读障碍伴我同行,我为此感到自豪。

图2 未经修改的原始书稿

欢迎来到阅读障碍国 gIMMJvLqj2n0jN4RMCEhXj0ryfEX4tB0Wbeet9dneLWUqUxqMeAADwKe4/NBAQ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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