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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洛克最新侦案记

啸谷子

歇洛克自来上海后,屡次失败,声誉堕地,不可收拾。顾犹壮心未已,不甘湮没,遂投身入上海各种社会,侦察情伪,誓必恢复其旧日之声名而后已。

一日,歇洛克口雪茄烟,身安乐椅,与滑震谈往事之失败,殊懊丧甚。

滑震复以冷语答之,歇洛克愈不能堪,身摇颤如秋日柳,目灼灼注射滑震之面,不能发一语。

“豁哴!豁哴!”门铃之声再鸣。“暗杀!暗杀!”之音吐,已随此门铃声,而入于歇洛克之耳。

俄而,一客仓皇入,气促唇青,面惨淡无人色,其神经盖甚震越者。

时滑震静默无语,歇洛克亦镇定如初,遂现出一种老侦探之面目,周视此人而缓问之曰:“客从何来?客来何事?”

客闻言,以颤声发无规则之答辞曰:“先生!先生!暗杀!暗杀!我所最亲爱之女郎,今夜乃为人暗杀。以先生之神技,当不难为我立侦此暗杀案。”言已,捉歇洛克之臂欲行。

歇洛克从之,且呼一小童与俱。濒行,回顾滑震曰:“密司特滑震,其毋他出。我侦案归,仍拟烦君为我笔记也。”

滑震曰:“诺!”

歇洛克遂行。

未几,至一处,如中人之家。客仍以猛力捉歇洛克之臂曰:“我即此室之主人也( 由此改称‘来客’为‘主人’ ),今遭此最不幸事,悲哀失其常度矣。幸先生恕我,先生其偕我至我女之死所。”

歇洛克随主人,入死女寝室,见室中一切器皿,凌乱不堪,镜台破碎,脂粉留香。一女尸横陈绣榻,斑斑驳驳,如血染桃花,惟已不见其头颅之所在。俯视地上,粪秽狼籍,中有零乱之履迹、襞积之衣痕。歇洛克再三检视一过,点首者再,遂自出怀中日记册,一一书之。

验毕,歇洛克谓主人曰:“而女生前,亦有所眷爱之人否?”

主人曰:“吾女幽娴贞静,等闲不离吾跬步。吾可决其无眷恋人也。”

歇洛克曰:“然则他人亦有艳羡而女者否?”

主人闻言,眉低皱,目上视,半晌,乃答曰:“前月初,却有一因病请假之少年某宦,侨寓于邻近第四号屋内,涎吾女之慧美,欲纳为簉室,使人来说吾,吾拒之。既而躬自请谒,将以利啖吾,吾又拒之。先生!我所知者尽于是,此外将转求知于先生矣。先生!先生!其必为我立侦破此奇案,以雪吾女之冤恨!”

歇洛克闻言,起自座间,慰以必破斯案之语,遂偕其小僮匆匆出。

出至某宦门外,使小僮按门铃呼人。

良久,有一云鬟半挽,衣扣微松,面现娇愁可怜色之女婢,启门问曰:“阿谁?”

小僮出名刺一,授之曰:“敬烦传语若主人,密司特歇洛克过访。”

婢接刺曰:“洋大人,请进花厅少坐。吾将入内通报吾主人。”

歇洛克挈小僮入花厅,举目四顾,忽见有可愕可惊之物二。歇洛克使小僮密收之,且令速呼警察易服至。

有顷,警察与小僮俱至矣,某宦亦自内室出,顶衔球,项朝珠,身补服花衣( 按:此类装束虽为明日黄花,然不如是不足以形容尽致也 ),然内衣殊垢腻,足乌靴薄底,而步履甚艰,且形容枯槁,面目黧黑,身体颤动,手足拘挛,使其无呼吸声自口鼻出者,几疑为荒冢间行尸矣。

比至歇洛克座前,屈膝请安,旋伛偻侍立于侧曰:“大人早呀!( 按:此为官场见外人之通称 )天气好呀!”

歇洛克漫应之,旋示意于警察,令捕某宦。

于是二警察、一小僮、挟某宦与歇洛克以俱去。

既抵歇寓,相将入歇之办事室,滑震亦爽然起。

坐既定,歇洛克顾谓滑震曰:“密司特滑震,其谛听,其为我笔以记之。”

滑震曰:“诺!”

歇洛克遂谓某宦曰:“吾今有一要事,须以问汝。汝须随吾之问题置答辞,毋许作一谎语。汝其愿乎?”

某宦惊悚交集,汗流浃背曰:“谨如命,敬受教!”

歇洛克发问曰:“汝邻近某家,昨夜出一暗杀案。彼被杀之女子,非即汝欲置之后房者乎?”

某宦答曰:“然!”

歇洛克又问曰:“汝手足拘挛,身体颤动,面目形容,尤甚憔悴,此非汝与此案有关系,恐败露获罪,故现如是之恐怖状乎?”

某宦答曰:“否!卑职性耽烟色,昼则凭鸦片以消遣,夜则拥姬妾以自娱,历年既多,遂成虚怯之症,面目手足,皆呈异状,实非因身犯重案,畏罪而然也。”

歇洛克又问曰:“汝齿颊间有血痕,衣袖间有血迹,此非汝仓卒杀人,惊慌失度,致未能灭尽其形迹乎?”

某宦又答曰:“否!卑职现患虚怯之症,迭经名医诊治,谓非日饮人造自来血,不能奏效。卑职以自来血为药品所制,其功用或尚有限,思以生人血代之,为效当尤妙且速。且人言国家官吏,为吸民脂膏而设,非此即不能自肥。故卑职于决犯时,命人以巨瓮收贮其血,日日饮之,以为峻补之剂。今晨饮此过猛,且大人来时,卑职饮血甫已,故不觉淋漓于衣袖,流渍于齿颊,而未经洗拭净尽。大人不信,则卑职家中,尚有陈血数瓮可证,实非以仓卒杀人,致留此痕迹也。”

歇洛克又问曰:“死女寝室中,粪秽满地,其中有零乱之履迹、襞积之衣痕,是必杀人者乘夜潜逃,手慌脚乱,触翻粪秽,踣而复起也。今汝身有奇臭,非即汝杀人之确证乎?”

某宦又答曰:“否!卑职生平,嗜钱如命,行止坐卧,必与钱俱。偶与人酬酢周旋,人咸掩鼻而去,谓卑职之身,时发一种铜臭,令人不可向迩,然卑职曾不自觉。今大人所谓奇臭,殆即卑职所染之铜臭,实非以杀人潜逃,误触粪秽而然也。”

歇洛克恶其狡辩,忿怒几达极点,乃命小僮取头颅出曰:“此非汝家中物乎?此非死女之头颅乎?”

某宦又答曰:“此诚卑职家中物。然此头颅,乃革命党家之头颅,非死女之头颅也。卑职在任时,闻得一革命党头颅,可为终身之饭碗,奈曾饬差四出,搜寻一真正之党人而不获,不得已穷治其眷属数人,就地正法,漆其头为饭碗,并蒙各大宪奏奖,具有档案可稽。且此头颅,与死女之颈,其痕迹必错落不符,持此验之,是非立辨矣。大人苟以此附会为证据者,则卑职蚁命,其何以堪?”

歇洛克愈怒,乃复于小僮处取出短刀一柄曰:“此非杀人之凶刀乎?此非最新之血迹乎?此又非汝昨夜杀人之铁证乎?今试问汝,尚有何言以狡辩者?”

某宦聆言,仍如前状答曰:“刀诚是,血诚是,昨夜杀人亦诚是。然杀人者实非卑职,被杀者亦初非彼女。”

歇洛克骇极曰:“怪事怪事!然则谁杀人,谁被杀,汝能明白宣告者,或可无罪。不者,且惩汝讆言也。”

某宦曰:“此事在理固应秘密,然今为剖冤计,即亦不容深讳。卑职今晨甫起,忽于第四姬卧房内,发见男尸一具,咽喉下有刀伤,斜长一寸、宽五分,深入寸许,食气管俱断,皮肉卷缩。旁遗凶刀一柄,宽与伤痕称,即大人所指为证据之刀也。细审尸身,乃卑职处家丁之一。此外一家丁,今晨已不知所之,适以家众传观此刀,未及慎藏,不图为大人所检获。大人将凭此凶器,坐卑职以暗杀邻女之罪乎?是诚不白之冤矣。”

歇洛克至此,始知证据全虚,呆坐椅间,噤不一语,仍如先时与滑震晤对之状。

小僮及警察,亦兴致全灰,逡巡退出。

某宦乃携其饭碗、凶刀,伛偻至歇洛克座前,请安告辞而去,自理其四姬之事矣。

滑震遂开其久扃之口,谓歇洛克曰:“此又密司特最新侦探之成绩也。吾请笔记其颠末,邮寄《友声日报》,丐啸谷子迻译付印,且缀一广告其后曰:‘此后更有奇案出现者,仍当赓续揭载,以餍爱读密司特侦案者之快睹。’何如?”

(连载于《友声日报》,1918年5月28日—5月31日,标“滑稽侦探短篇”。) t7EjP/g3kyPPVps5TfFm6Pq5hS/DhP9q+yxBCsuQcH4AfEpWQp5mf8rnirsiPE9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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